她在琴台边坐好,伸手试了试古筝,没有急着弹,而是默默在心里将选定的曲子过了一遍。这在其他人看来,无疑是露怯的表现,宴席上连皇后的嘴角都露出一丝嘲讽。
确认没有问题后,她才伸手弹了起来。
《梁祝》哀婉缠绵的曲调在水面上散开,直到安宁弹完起身,四周仍旧一片静寂。
“是我献丑了,还望皇后娘娘见谅。”
在一片诡异的沉寂中,安宁重新来到皇后跟前,朗声道。
众人好似方才被定住了一般,听见她的声音才回神,却没有任何人说什么,皇后也是一怔,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笑了笑问道:“是本宫孤陋寡闻了才是,不想雍西也有这样的圣手,能□□出你这样的人才,倒是让我开了眼界。”
“皇后谬赞了。”安宁眉头一皱。
“不知你师承何人?这曲子我还是第一次听,叫什么名字?”
果然是害怕什么来什么,她哪里能说出是跟谁学的,回头再想侯府去打听,就更要命了。
“回皇后娘娘,这曲子叫《化蝶》,是我再雍西外出游春时,一位不知名姓的老者所教。”
直接说《梁祝》,又怕皇后接着问由来,方才她只短短地弹走了《化蝶》部分,这么说也更好理解,免得生事端。
“真是曲如其名,倒是应景。”皇后听了点了点头,到没有再怀疑什么,大概古人都相信偶遇高人的说法。
又问了几句关于曲子的话,赏了她一杯酒,就让她回去入席了。
直到坐在座位上,安宁往皇后那里看了一眼,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这么轻松地脱险了。
“表嫂真厉害,你看那些小姐的脸色,都快赶上苦瓜了,真是报应!”萧蓉微微靠近她,高兴地道,说完又扭头向不远处的围墙上偷偷偷偷一指,开起玩笑来:“你看那些世家子弟,都恨不得爬过围墙来了,回去我若是告诉了表哥,可有你的不是了。”
安宁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围墙上趴着不少人,一见她望过去,其中几个胆大的还冲她挥了挥手,她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瞪了萧蓉一眼:“我好心帮你解围,你却要害我,真是没心没肺。”
方才安宁在众人面前的一番挤兑,让萧蓉彻底放松了下来,面对安宁的埋怨她也不怎么当回事,笑嘻嘻地将手里吃了一半的栗子糕掰了一小半递给她,“我都尝过了,应该没有事,你也垫垫吧。”
安宁感激得接了过来,萧蓉见她领情,眉眼笑得都弯了,又道:“以我方才的观察,皇后应该不会背地里做什么手脚。
可大长公主我却拿不准,方才你去弹琴时,她脸上一直带着笑,还和徐婉眉来眼去的,一看就知道是串通好了的,想看你出丑,结果却打了自己的脸面,不知道一会会不会恼羞成怒,你一会还是要小心为上。”
“嗯,除了方才皇后赐的酒,我就吃了这半块栗子糕,应该没事的。”安宁安慰她道。
徐婉这时恨不得能用眼神杀了安宁,她咬着牙,桌子下面两只手死死地握成拳,才勉强维持住平静,原本是要安宁出丑,现在要出丑的却又变成了她。
有安宁出奇出新的弹奏,她若再上前去弹那些练习了许久的名曲,倒真的要让人乏味了。更让她不能忍受的是,安宁一个从偏远地方过来的,竟然有连宫中都没有的曲子,虽然嫉妒的发疯,她也不得不承认,那首《化蝶》的确让人如痴如醉,也不怪其他人突然都沉默了。
皇后也理解,没有再提让人去弹琴助兴的话,改成了行酒令,好在安宁和萧蓉运气都挺好,竟然一次也没有轮到。
酒令过了几轮,安宁突然觉得头有些发晕,手脚也有些无力,心里却觉得有些发热。
“表嫂哪里不舒服?”萧蓉见了关心道。
安宁将自己的感受和她说了,萧蓉就联想到皇后的那杯酒上,可一想又觉得不可能,皇后再怎么恨安宁,也不可能蠢得在众目睽睽之下,亲自给她下毒。
除了觉得头晕无力,心里燥热,她也没有其他不适,萧蓉就以为是她不胜酒力,见众人的注意力不在他们这里,就想扶她去清净的地方歇歇。
“一会我去和皇后娘娘解释。”说着萧蓉就扶着她起了身。
两人沿着荷花池,穿过一道垂花门,见里面正好有个凉亭,极是清净,就走了过去。
坐了一会,见安宁没有好转,就对她道:“表嫂你且在这里休息,我去和皇后禀明情形就带你回去。”
她说完不待安宁回应,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等她离开后,安宁觉得越来越难受,直觉口干舌燥,浑身无力,心里说不出的躁动,连脸都烧的微微发热。心里只盼着萧蓉能赶紧回来,却连什么时候院子里突然进了人都没有注意到。
“你怎么在这里,这是怎么了?”
直到听到有人说话,她才无力地抬起头,眼睛却也有些涣散了,只依稀能够分辨出眼前是个男子,并不是萧蓉。
来的人是大皇子赵祯,他受了顾裴的委托,虽然隔着一道围墙,却时刻关注着这边的情形,方才一个女子搀扶她进了园子之后又匆匆离开,觉得事出蹊跷,就偷偷跟了过来,一看她的情形,不由皱眉,她明显是被人算计了。
“你没事吧?”
见她不回答,大皇子又凑近了些,却让安宁的心头猛然一荡,回想起她和顾裴在房里耳鬓厮磨的情形,不由心里一阵狂跳,下意识要离他远一些。
她坐在凉亭的凳子上,往后一躲,眼看着就要摔下去,大皇子连忙伸手去拉。
她压根就看不清楚眼前的是谁,本能躲避,跌倒后用尽全身力气往门的方向跑,只要跑出这道门,她就安全了。
见她误会了,担心她这样出去不妥,大皇子连忙在后面来拦她,拉扯之间,不想太子赵宣也赶了过来,见到这一幕,直接怒吼了一声:“皇兄,你做什么,还不放手!”
赵祯被吓了一跳,也顾不上安宁了,连忙松了手要同他解释。
第123章 冤枉
“太子救我!”
听见熟悉的声音,安宁不能地喊了一声。
这一声让大皇子赵祯更加说不清楚了,见她向太子求救的同时,却不辨方向地朝着池塘的方向跑,怕她发生什么意外,只能伸手又去拦她。
太子赵宣见状,横眉竖目,越发笃定了是大皇子欲对安宁行不轨,见安宁竟然被他逼迫成这样,气愤的同时也赶上前去拦安宁。
“别怕,有我在,谁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终究是太子快了一步,抓住安宁后,见她仍旧不住地挣扎,温声安慰道,仔细去看安宁的神色,发现她面带桃红,双眼迷离,看向大皇子的同时,气得咬牙切齿。
“赵祯,你怎么能做出如此禽兽之事!”
他贵为太子,虽然尚未娶妻,可男女之事却是早已见惯了的,安宁的神态一看就知道是被人下了药的,再加上大皇子方才的举动,自然他便是罪魁祸首。
“不是,你听我……”
“还有什么好狡辩的,枉我素日敬重你的为人,没成想却做出这样的荒唐之事!你还是随我到母后跟前去解释吧!”
大皇子此时又急又气,看着安宁的情形,他也知道是有人要害她了,可无论是她还是他自己,眼下哪里能出现在众人面前,到时候两人就都说不清楚了。
“太子,你误会了,不如等她清醒了再说……”
“哼,你好毒的心思,若是再等下去,她恐怕连命都没了!”
太子嫌恶地转头,拉起安宁就往外走,急的大皇子只能上前去拦他。
太子没想他他竟然连如此胆大妄为,连自己也不放在眼里,想也没想,冲着大皇子挥了一拳,大皇子没防备,闷哼了一声,伸手往脸上吃痛的地方一抹,鼻子流下两道血迹。
看到大皇子脸上和手上的血,太子也平静了些,松了安宁就要跟他解释,却一把被大皇子抓住手腕,“今天无论如何,你都要听我说完,我进来时她已经是这样了,完全与我无关,等她清醒了,你自可问她,若我有半句谎话,敢叫天打雷劈,现在出去,我有理说不清且不说,就是她怕也要遭人非议。”
他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太子的情绪也缓和了些,还没待他说话,忽然只听“噗通”一声,两人齐齐寻声看去,趁着两人纠缠的空隙,安宁竟然跑到了池塘边,掉进了池塘里。
他两人一慌,忙要去救,忘了两人还相互纠缠着,相互牵连碰撞之下,齐齐摔倒在了地方。
摔倒的一瞬间,他们更是发现,园子的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那么多人影,站在最前面的是大长公主和徐婉,两人目瞪口呆,吃惊的程度不亚于他二人。
“不好了,太子和大皇子打起来了!”
不知道是谁尖叫着喊了一声,转身就往宴席的地方跑。
两人慌忙起身,看了看门口围观的人,又看了看安宁,见门口的人无动于衷,只能着急地大吼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救人!”
门口的人这才回神,犹豫了一下,在他们凌厉的眼神逼迫之下,才往安宁所在的池塘挪了过去。
好在池塘并不深,直到膝盖,安宁自己挣扎了几下,就站了起来。
炎炎夏日,她本身穿的就单薄,这下被水一浸泡,站起来的时候,衣裳都贴在身上,浑身的线条更是凸显,看得太子和大皇子脸色一僵,连忙背过身去。
站在池塘边的人,眼神酸溜溜地打量着安宁,却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见她自己脚下不稳地往岸上走,浑身湿淋淋的,还生怕被她沾染上,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安宁此时虽然狼狈不堪,可好在在池塘冷水的刺激之下,身上的药性退散了许多,此时已经恢复了神志,见岸边站的都是女眷,也没有多想,只在人群中找萧蓉,不知道这半天她人跑哪里去了,怎么还没有回来。
再抬头往前看,才看到太子和大皇子的身影,隐隐回忆起方才的经历,不由心里一沉,可眼下她可以说是衣不蔽体,不好上前询问,也不指望身边的人能帮她,只能瑟瑟发抖地蹲在池塘边上,期盼着萧蓉赶紧出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素日知道你不安分,总是惹是生非,这又耍的什么手段,竟然企图引诱大皇子,你眼里心里还有没有你夫君,让我的脸面往哪搁?”
大长公主忽然恶狠狠地道,将所有的错全部推在了她的身上,安宁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吓得她往后缩了缩,但是并没有反驳。
若是之前还只以为是喝了皇后赏赐的酒不舒服,现在她全明白了,自己纵然万般小心,还是没有逃过这些人的算计,恐怕嫌疑最大的就是这恶人先告状的大长公主了。
大皇子一听,眼神也不由一凛,方才他明明是和太子纠缠在一起,大长公主此时却只把脏水往他一个人身上泼,意图实在太过明显,若是今天说不清楚,恐怕以后就有他的好日子过了。他狐疑地看了太子一眼,开始思考这是不是皇后和太子故意给他设下的圈套。
“姑姑您误会了,此时和安宁无关,她也是被人陷害的。”
太子一阵诧异之后,好在还记得替安宁解释。
她想过去帮安宁,可碍于男女有别,只能作罢,央求大长公主道:“姑姑还是先给安宁收拾一下,再吹点风,恐怕要生病了。”
大长公主恨铁不成钢地瞥了他一眼,只是当着众人的面,不好说他。
“表哥,你可别被她蒙骗了,她心机最重,方才还骗我们说不会弹琴呢!”徐婉忍不住站住出来道,听声音已经快要被气哭了。
她恶毒地瞪了安宁一眼,恨不得她再掉到池塘里淹死算了!
今天本来是皇后精心为她布置的,太子之所以在这里,就是要在稍后的游赏过程中,暗示她与太子的亲事。却不想宴会才开始,就被安宁抢了风头,这会众目睽睽之下,太子不仅为了安宁和大皇子大打出手,竟然还不顾惜自己名声地替她说话,让她的脸往哪搁。
“婉儿,无凭无据,岂能这样随意毁人清白!”太子警告她。
“我……”徐婉气得眼圈都红了,刚要解释,又一个人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本宫倒是想知道,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本宫的宴会上这般兴奋作浪!”
众人一听,连忙转身行礼,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母后来得正好,安宁是被人下了药了,此人用心歹毒,母后一定要查明真相才是!”太子说的十分坦然。
皇后看了他一眼,自己的儿子自己自然了解,太子这般说,此时便与他无关,怒气稍微消了些,却还是沉着脸训斥道:“你等本应在隔院,怎么这般造次,跑进这内园来了?”
“回母后,方才我是看到大皇兄进来,才跟了过来,不料正好撞见……”他回头看了大皇子一眼,有些为难。
“回皇后娘娘,我也是看顾夫人行为异常,才过来看个究竟,正好被太子撞见,以为我对顾夫人又不轨之心,这才发生冲突,还望皇后娘娘明查,还我等一个清白。”大皇子也赶紧解释道。
他此时鼻子还在往外流血,鼻梁和眼眶也是一片青紫,可见太子方才情急之下下手有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