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昏暗中又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李斯馨回头看了一眼,见是狱卒,冷笑着道:“算你识相!先把她给我绑起来,给我狠狠地掌她的嘴。”
狱卒手中又多了一盏灯,她没有回应李斯馨的话,仍旧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磨蹭什么,没见安大小姐等的都不耐烦了吗?”李斯馨不耐烦地催促道。
“是吗,我倒是不知道,你姨娘竟然把你□□的如此有出息了。”昏暗中,一个肃然的声音响起,不止是安宁,李斯馨也明显被吓了一跳。
不过这个声音她倒是不陌生,反应过来后,连忙从床上起身,跑到牢门出道:“安宁见过李夫人!”
当安宁说出“李夫人”三个字时,李斯馨的又跟着颤抖了一下,方才趾高气昂的她,现在微微缩着身子,瞧着竟有些可怜。
李夫人从昏暗中缓缓走了出来,向她微微点了点头,又冷漠地看了背对着她的李斯馨一眼,“你如此行事,把你爹至于何地?”
李斯馨膝盖一弯,直接跪在了地方,垂着头呐呐不敢答话。
“小小年纪,竟然张狂恶毒到这种地步,明日我再与你姨娘说话,你先回去吧。”李夫人虽然没有为难她,话却说得很重,李斯馨听完身形晃了晃,明显能感觉到她的绝望。
“扶她回去,安姑娘好歹医治铭信有功,我再也她说几句话。”李夫人从李斯馨的身旁走过,对身后的狱卒吩咐道。
狱卒不敢迟疑,先上前打开了安宁牢门上的锁,然后弯腰搀扶着已经站不起来的李斯馨走了出去。
等听不到身后的动静之后,李夫人才放松了些,低头走进牢房,在板凳了拂了拂,坐了下来。
“真没想到,竟然是夫人救了我。”安宁感激地冲她笑了笑,心里猜测着她的来意。她不可信李夫人是为了李铭信来看她的。
说起来,她的心里隐隐有些感叹,虽然李铭信只是李夫人来找她的借口而已,可一直对她千恩万谢的陈姨娘却一点动静也没有,虽然她并没有期望什么。也许是她谨小慎微,身不由己吧。
“安姑娘客气了,方才我不是在救你,而是在救李府和我自己。”李夫人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许多,“我平日里吃斋礼佛,极少管她们,不曾想竟闹出这样的事。”
安宁笑了笑表示理解,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不瞒姑娘,我此次来见你,是有一事相求。”李夫人看着她的眼睛道,“平日府中人多眼杂,倒是不如这里清静。”
第49章 心病
“夫人只管直说。”
安宁心里大致知道她想说什么,能让她这样一心向佛的人这般上心的,除了李承瑾还能有谁?
果不其然,让她猜对了。
只不过这次李夫人对她坦诚的简直让她受宠若惊。
她不止说了李承瑾从小到大的遭遇,甚至连李知府与妾室沈姨娘的旧事也说了出来。
当初李知府一举夺魁,他的父亲便相中了他,她也是极为满意,在京中刚成亲的时候,也的确是恩爱有加,她以为那只是她幸福的开始,却没想到却是不幸的开端。
她与李知府一同到雍西上任后,有一天一个女子竟然跑进了府里,跪在她的面前同她述说了她与李知府的往事。
直到现在她都不愿过多回忆当时的心情,更令她气愤的是,李知府显然对沈姨娘也没有忘情,竟然还不顾颜面的苦苦哀求她,把沈姨娘留在府中,哪怕只是做个丫环也好。
原本被蒙在鼓里的她,却倒好像成了横亘在有情人之间的绊脚石。
为了李知府,为了她和家族的颜面,她只能咬着牙认了,但同时,她的心也死了,无论李知府再怎么对她嘘寒问暖,她都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她唯一的寄托,便是她腹中的孩子,也就是李承瑾。
她相信李承瑾长大之后一定会很优秀,能够弥补李知府和沈姨娘给她带来的所有伤害。
可谁知道李承瑾从生下来就体弱多病,刚开始,她怀疑是沈姨娘暗中做了什么手脚,直到现在,她也没有完全打消这份怀疑,所以她强忍着对他的思念,自幼便以养病为由,将李承瑾送到京城,同表兄二皇子住在一起。
可情况并没有好转,李承瑾甚至越来越消瘦了,哪怕她烧再多的香,念再多的佛都没有用。
照这样下去,她担心只让李承瑾好好地活着或许都成了奢望。
但是自从这次李承瑾回来,碰到安宁之后,她发现一向孤僻淡漠的儿子竟然会会笑了,精神也比之前好了许多。
虽然安宁之前就拒绝过她,说自己并不会看病,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觉得安宁的出现绝对不是巧合。
“就当是我求求姑娘,瑾儿还是有救的对不对?”李夫人的眼睛中隐隐有些湿润。
安宁很为难,她的确不懂医术,看不出来李承瑾到底是什么病,更别提怎么医治了,可看着往日冷冰冰的李夫人这般动容,而且刚才还让她逃过一劫,实话却又说不出口。
她的犹豫,让李夫人看到了希望,眼神更加热切了,“只要安姑娘你能救瑾儿,要求我做什么都可以!”
安宁理了理思绪,开口道:“恐怕要让夫人失望了,皇宫里的御医都束手无策,我哪里有什么能耐,不过——”
“不过什么?”李夫人原本失望的眼神突然又被点燃了,竟然拉住了她的手,急切地追问道。
“恕我冒犯,我只是说说我的看法,夫人姑且只管听一听。”安宁放满了语速,等着她的情绪平缓了些,才接着说道:“夫人有没有听说过心病还须心药医?”
“心药?”李夫人一脸疑惑。
李承瑾瘦弱成那样,先天体虚是必然,说不准直接就和李夫人当时郁积的情绪有关,但她每次看到李承瑾,虽然他看上去很是谦和内敛,给人一种与世无争的感觉,不像李鹤年那样把野心恨不得写在脸上,但她却觉得他的心思很细,思虑很多。
其实仔细想想,身在这样一个家庭,又是长子,他怎么可能看得开呢?
“怒伤肝,喜伤心,悲伤肺,忧思伤脾,惊恐伤肾,我之前给令公子的药囊具有凝神静气的功效,也许心中的负担少一些,他就能更开怀一些了。当然,这都是我个人的想法,夫人也不必当真。”她谨慎地道。
“不,姑娘说得有些道理。”李夫人听完若有所思。
虽然安宁的话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可细细回想,还是极有道理的,当初她怀李承瑾的时候,被沈姨娘的事情搅得不得安生,整日里吃不好、睡不好,心情更别说了,等到李承瑾出生之后,她虽说对他关怀备至,的确也让他背负了过多的东西。
甚至他都病弱成这样,她都重来没有劝说过让他放弃读书。
原来这一切,竟都是她一手造成的了?她的神情有些恍然。
“多谢安姑娘,我会好好想想的,时辰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歇息了。”她笑了笑,站起身,“你只管放宽心,我保证再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你。”
安宁看着李夫人消失的身影,不由有些感触,还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不过她终于可以放心地睡觉了,就不知道李斯馨今天晚上能不能睡得着了。
安宁进大牢,最高兴的除了李斯馨,莫过于李知府派到侯府的厨子了。
自从二皇子吃过安宁做过的饭菜之后,他们便被闲置了,好不容易又有了展露身手的机会,一大清早,十几样早点便被流水一般地端到了二皇子的饭桌上。
“馒头太硬,粥太稠。”二皇子各吃了一口,就兴致缺缺地放到了一边,看到一盘色泽光亮的肘子切片,他直接皱了眉头:“一大清早的,看着就腻的慌,拿走拿走!”
随从连忙上前将肘子切片端了下去,二皇子索性一扔筷子,摆了摆手,“都撤下去吧。”
他不悦地往躺椅上一靠,问随从:“怎么,人还没有抓到吗?”
随从应了声,他烦躁地直接将桌上的书扔到了地上,“再抓不着,府衙上下也都别吃饭了!”
随从胆战心惊地领命出去传话去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意识到方才的情绪太过外露了,这对于一向被教导要喜怒不形于色的他来说,是极不应该的。
不过一想起安宁还在大牢里,他还要继续吃那些猪食一样的东西,他就忍不住又是一阵烦躁。
为了转换情绪,他命人将正在负责监造神臂弓的顾弘唤了过来。
“那丫头又闯祸了?殿下就不该纵着她!”顾弘听到安宁涉嫌谋杀的事情后,并没有表现的太过意外,“肯定是她故意拿着玉佩到处炫耀招摇,才招人嫉恨的!”
“好了,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也不要总对她有成见。”
“我对她有成见?那是成见吗?殿下你不也亲眼目睹那是怎么……”一想到曾经像膏药一样粘着他的安宁,他就浑身不自在。
“谁知道她当时怎么就瞎了眼呢?”想起当时的安宁,二皇子也觉得纳闷,和现在的安宁相比,那时的她简直就像中了邪似的。
“殿下?!”顾弘不满地抗议,“她究竟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你竟然这么帮着她?”
“咳咳,我只是随口说说,谁还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呢,现在的她已经和以前完全不同了。”二皇子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太偏了,试着安抚顾弘道。
“我看是殿下你变了。”顾弘毫不领情。
“不管怎么说,她也算是救了我一命,以后你也尽量不要对她那么大的敌意,接触的多了你就了解了。”
“算了,不必。”顾弘直接拒绝了,“你找我来不会就是为了替她说话吧?那可就恕不奉陪了。”说着他就作势往外走。
“你急什么?”二皇子坐起身,正色道:“那件事办得怎么样了?”
顾弘这才转身回来,脸上难掩兴奋之色,“已经接近收尾了,我拿了一匹悄悄出城试了一下,威力比我预期要好很多,只要这匹□□能送到前线,必然让胡人匹马不得还乡。”
“嗯,一定要保密。”安宁这一出事,才让二皇子彻底意识到,战争并不只是战场上的两军交锋。
“你还真相信那丫头的话?”顾弘却并不以为然。在他看来,那些极有可能都是安宁为了吸引二皇子的注意,故意编造出来的。
不过有一件事他还是承认的,那就是神臂弓,安宁的确创造了一件了不起的东西。当然,他更相信这是侯爷的设计,只不过被安宁拿了出来而已。
“有一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二皇子看了一眼顾弘,话语间有些犹豫,“等所有的□□准备好之后,我想让你亲自护送到前线,这里的人,包括李知府在内,我都没有把握他们身边有没有奸细。”
顾弘他是绝对信任的,只不过一想起来他的姑姑大长公主,他就有些头疼,若是她知道自己竟然把她的宝贝儿子派往前线,定然不会轻饶了他。
“即便你不说,我也正有此意!”顾弘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
“战场非同儿戏……”见他浑然不在意,二皇子却更加不放心了。
“我知道,我更清楚自己是来做什么的。”顾弘郑重其事地道,“所以,不要担心我娘怎么想,她总不能庇护我一辈子。”
二皇子伸出手,重重地在他的肩上拍了两下,再也没有顾虑。
“我相信,这一仗,我们一定会赢的漂漂亮亮!”
“那是自然!”
两人相视一笑,均是志在必得。
与此同时,府衙也传来好消息,安宁所提供的画像上的那个人,抓到了!
第50章 夜半
“竟然真的抓到了。”
听到狱卒带来的好消息,安宁反倒觉得有点不真实,如果那个人当真是奸细,而且和沈姨娘有来往的话,这抓到的未免有些太过容易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对她来说总是好事。
再次来到府衙大堂,她总算看清楚了偷玉佩的男子的模样。
那人身高竟比她印象中高大许多,脸型瘦削,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眉眼依稀可以看出胡人的痕迹,但相较粗犷豪放的胡人,他更多偏向于关内的相貌,若是不细看,是不太容易分辨的。
感受到安宁的视线,他竟扭头冲她笑了笑,眼神中甚至有一丝戏谑,就像那日在街上偷她玉佩时一样,全然没有被抓的慌张和绝望。
“大胆贼人!”
大概也看出了他的狂妄,李知府猛地一拍惊堂木,倒是吓了安宁一大跳。
在整个审问的过程中,除了否认胡人的身份,他都十分的配合。
据他供认,他叫萧昊,是胡记杂货铺的养子,安宁的玉佩的确是他偷的,目的就是要把杀害林夫人的罪名栽赃给她。至于他和安宁之间有什么仇怨,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诡异地笑了笑,竟然说他也是受人所托,情非得已。
再说到林夫人时,他的眼神变得冷酷而狠厉,只说那是她罪有应得。
他只是给林夫人送了一样东西,林夫人就自己从府里跑出来了,也是她自己慌乱中掉进池塘里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