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旁的捕快一听是二皇子,吓得连忙都跪了下去。
二皇子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就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眼看着捕快们的头垂得越来越低,手都开始发抖了,安宁只能先开口:“殿下是有什么事吗?”
二皇子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慢慢地向她走了过来。
莫名的,她感觉到他是真的生气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现在知道怕了?”二皇子突然冷笑了一声,走到她跟前低头盯着她,神色依然冷峻,“难道只有我有事的时候才能找你,你有事的时候就不知道找我吗?”
没想到二皇子生起气来还挺有气势的,安宁不自在地将头扭到一边,瞥到捕快们的身体已经开始颤抖了,她尽可能用轻快的语气道:“我有不傻,昨天我一害怕,第一个想到的不就是殿下吗?府衙只是找我去问一下情况,有殿下替我作证,我能有什么事呢?”
二皇子又看了她几眼,确认她不是在说谎,脸上的神色才好了一些,余光扫到地上的捕快,又是一阵不悦,“李知府是不是老糊涂了,不赶紧去追查真凶,竟然到这里来抓人,有本王作保,你们赶紧从这里消失!”
捕快被吓得大气也不敢出,连连磕了三个头,就要起身离开。
“等一下。”
安宁叹了口气,叫住他们,又看了二皇子一眼,将他请到一边,好声好气地同他解释了一下。
林家是雍西首富,林夫人死得这般突然,必然会受到全城上下的关注,玉佩是她的,昨日众目睽睽之下,她们似乎也真的产生了一些冲突,如果这个时候她拒不配合,才会更加惹人怀疑。
“所以你要去?”二皇子看着她,眼神中有些不解。
“嗯,配合官府的调查,也是百姓该尽的义务吧。”她坚持道,还有一点她不好明说,她更不想让人觉得,是因为有二皇子给她撑腰,她才这么有恃无恐的。她自己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但是她不能不为侯府的声誉着想,尤其是在前方战事紧急的关节。
“那本王的伤和饮食怎么办?”二皇子虽然没有再反对,仍旧不高兴。
“殿下的伤已经无碍了,早饭我已经准备好了,若是快的话,说不准中午就没事了,殿下这般英明,应该会理解我的吧?”嘴上连哄带求的,她心里却忍住不郁闷,怎么去府衙协助调查这样的倒霉事,还好像是她千求万求来的?
二皇子终究还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费了一番周折,在将昨晚的素描头像交到他手中之后,她总算跟着捕快出了侯府。
至少有一点是没错的,比起李知府,她更愿意相信二皇子,有二皇子给李知府施压,要找到她画出来的那个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只不过倒霉的就只能是她了。
按照她和二皇子的计划,她要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先在府衙大牢里待着,以免打草惊蛇,一直到那个偷她玉佩的人被找出来为止。
想一想一脸担忧的沈氏,她只能祈祷一切都能顺利一些。
“夫人,要不要去找大公子回来?”
目送安宁乘坐的马车消失在了道路尽头,春梅小声地问沈氏,这么大的事,家里还是必须有一个男子在才好。
“不必,宁儿会好好回来的。”
沈氏擦了擦眼泪,却并未再像以往那般六神无主,又往马车的方向看了看,突然转身急急地往侯府走,“给我收拾收拾东西,我要去府衙陪着宁儿。”
“哎,我这就去!”春梅一听,连忙打起了精神。
“夫人,小姐临走时都交代过了,咱们好好地等着就说,您这样过去,反倒让小姐为难。”林叔在身后开口道,他对现在的安宁充满了信任。
沈氏回身看了他一眼,眼神暗了暗,终究放弃了去府衙的打算。
出乎安宁的预料,进了府衙,她连跪都没跪,李知府问起话来也很客气,一看就知道是二皇子提前交代过的。
她将所有的情况都说了一遍,便以仍有嫌疑,随时听审的名义,被关进了牢房。
可能是托二皇子的福,她的待遇还不错,被单独安排在了一件牢房里,非常安静。
她新奇地在牢房里走了一圈,就坐了下来,一直熬到沈氏来给她送过饭菜,漫漫长夜,越来越无聊,索性想起开酒楼的事情来打发时间。
侯府花园的主仆也是难以入睡,萧棠仍旧在昨日安宁推着他停留过的地方,默默地看着天上的圆月。
“公子,以防万一,咱们还是先换个地方吧?”
自从听到安宁被府衙的捕快带走的消息,萧松就觉得很是不安,万一安宁在接受询问的时候,透露了萧棠的消息,那麻烦可就大了。
见萧棠没有说话,不确定方才的话他是不是听到了,他又接着道:“虽然我们都知道安姑娘是无辜的,可事关人命,安姑娘昨日在这里待了那么久,总要找人给她证明的,万一……”
“你觉得她会把我们说出去,为了她的清白?”萧棠突然转身看着他问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萧松一时间语塞了。
他并不是真的怀疑安宁的人品,只是那样的情形下,他很难不去做最坏的打算。
“她说过会保证我们的安全。”萧棠像是在对他说,又像是再自言自语,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歇息吧,都已经这么晚了。”
听了他的话,萧松的心里一下子恍然大悟,是呀,他怎么没有想到呢,都已经这么晚了,如果安宁想说的话,应该早就有捕快过来了。
看来的确是他想多了,他心里闪过一丝愧疚。
不过看向萧棠的背影,他更加疑惑,为什么一向谨慎的萧棠,竟然敢冒这样的风险去相信一个女子的承诺?
他很好奇,但是也知道不该多问。
恰好这时,一直在跟踪安宁所说的胡记杂货铺的萧柏回来了。
他同样是为了安宁被关押一事回来的,在得知萧棠竟然选择相信安宁之后,露出了和萧松之前一样的表情。
不过他也带回了好消息,安宁交给二皇子的头像素描已经经由画师的临摹,到了每个私下搜查的捕快手里,萧柏便从一个捕快身上偷取了一份,递给了萧棠,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公子,这个人就是胡记杂货铺掌柜的儿子,凭直觉,他的身份绝对不一般!”
第48章 挑衅
“这是?”
看着萧柏从怀里拿出来的东西,萧棠竟也有些激动。
萧柏拿回来的是一份标注了敌我两方进军方向的地图,里面对于雍西城内外的地形绘制的甚至比朝廷堪舆的还要详细,特别是里面的行军方向,整体上与他们从安插在军中的耳目一致,但细节方面却比他们所掌握的还要详细、及时。
“这是我从安姑娘那张画像上的人那里拿回来的。”
萧柏抑制着内心的兴奋,“公子,通过这幅图,足以说明那胡记绝对同胡人脱不了干系,甚至极有可能是……”
“之前的监视中就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萧柏的意思他明白,不过他更好奇的是,这样机密的信息,对方是如何传递的,按照安宁的要求,萧柏也监视对方一些时日了,这期间竟然丝毫端倪都没有发现。
“这……属下之前的确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萧柏神情有些沮丧。
萧棠也没有过多追究,地图上敌方的动向极有价值,他另写了一封信件,让萧柏带上去军营送交给李大人。
“那个人怎么办?”萧柏不放心地问。
“那就是二皇子的事了。”萧棠将那份地图小心的收好,虽然那个人应该来头不小,但眼下全城都是府衙的捕快,他们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仅仅凭着地图上的信息,就已经够他们安插在军中的势力行事了。他突然又想起了安宁,她虽然任性乱来了些,但对于他,还真是个福星。
萧柏离开后,一直紧锁眉头的萧松也释然了。
之前,他一直担心萧棠会对安宁产生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可现在来看,公子还是以前那个公子,是他多虑了。
方才那一刻,他心中想到的只有如何利用萧柏截获来的信息,却丝毫没有考虑如何抓住那人替安宁洗脱罪名,虽然看着好像有些不近人情,可这才是他所熟悉的公子。
“萧松,你出去一趟,看看府衙那边的行动如何了,必要之时,你可暗中助他们一下。”就在他准备去假山下练剑时,萧棠突然又说了一句。
“可公子你还需要人……”
“我没事。”
“是。”
他极为郁闷地拿着剑,径直从侯府的大门离开了。
自从上次安宁提出来让萧柏去监视胡记杂货铺之后,便给他们重新编了一个身份,让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从侯府大门进出。
原本他们最忌讳的就是二皇子,结果不仅和二皇子隔院而居,甚至在他的眼皮底下自由出入,不得不说安宁真是一个神奇的女子。
更神奇的是,他竟然也轻易地相信了她。
他看了看月色,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她在牢里如何了。
一想起酒楼的事,安宁越想越是兴奋,眼看着桌上的油灯都快烧尽了,她仍旧没有困意。
在侯府里每天只是一日三餐就够她忙的了,难得有这样的闲工夫,她倒是觉得这次的牢狱之灾并不是什么坏事。
她想得入神,压根没有留意牢门外面的动静。
李斯馨身后跟着一个掌灯的狱卒,站在不远处盯着她看了许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在这样黑漆漆的牢房里,非但没有抱头大哭,反而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看来你还挺喜欢这里的,真是天生的贱骨头!”
她忍不住,从昏暗处走了出来,站在牢门前,倨傲地看着牢中的安宁,嘲讽道。
安宁有些诧异地抬头,见是她,也并没有怎么好奇,半靠在牢房的床上,悠然地道:“忍着这么晚才来,还真是难为你了。有什么话赶紧说,我要歇息了。”
见自己的心思被她说穿,李斯馨愤愤地瞪着她,见她的床上竟然铺着锦缎床褥,转而回头责问狱卒:“那些东西都是谁给她的?别让我知道你们竟然敢徇私!”
狱卒连忙解释:“这些都是知府大人亲自吩咐的!”
“我爹?这怎么可能?”李斯馨一口恶气被堵在心口,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狱卒也不敢再多说话,只垂头替她掌灯,她只好把目标又转到安宁的身上来:“哼,你真要庆幸你有个好爹,即便犯了法,也能有这样的待遇!”
“彼此彼此!”安宁看也没看她一眼。
“你!”李斯馨又被她堵的没有话了。
“唉,这么久了,你真是一点脑子也没长,每次都是这样自找没趣,你不累我都累了,要看笑话你也看了,为你着想,还是赶紧回去吧,大半夜的,别再把脑子气坏了,就不值当了。”安宁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哼,你一个杀人犯,有什么资格跟我这么说话!”李斯馨咬牙切齿地看着她,心思一转,又回头向狱卒道:“爹也是太过仁慈了,让她这么舒舒服服的躺着,她自然是不会招的,去,把你们平日里审问犯人的刑具拿过来,我看她的嘴还硬不硬!”
“擅用私刑,后果可不是你能承担的!”安宁没有想到她竟然能疯成这样。
见安宁有了反应,李斯馨开始得意洋洋了,她瞪着眼睛向狱卒道:“我让你去拿刑具!”
狱卒为难地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
“耳朵不好使还当什么差,我看明天你就别来了!”李斯馨压根就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李斯馨,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安宁坐起来,再次提醒她。
“我当然知道,你这不是害怕了吗?”李斯馨嘴角轻轻往上一扬,拿过狱卒手中的油灯,穿过牢门的缝隙,用油灯照着她的脸,“一会我就让你知道嘴巴厉害的下场!”
她又回头看了狱卒一眼,狱卒弯着腰匆匆离开了。
“你别听她的乱来,赶紧去告诉知府大人!”她那恶毒的笑容,让安宁的心里生出来一丝不安,对着离开的狱卒大声道。
“保她还是保你自己的差事,你自己看着办!”李斯馨好像突然变得聪明了,那个狱卒身影一顿,悄然消失在昏暗中。
“你的嘴不是厉害吗?继续说呀!”李斯馨见她不说话,心情大好。
“跟疯子没有什么好说的。”安宁心里飞快地想着应对的方法,虽然她不认为狱卒会傻到真的听一个女眷的话,对她用刑,可挡不住李斯馨丧心病狂。
烛火映照在李斯馨的脸上,让她脸上的笑意显得有些狰狞,安宁看了看她手中的油灯,又看了看桌子上的油灯,心里拿定为了主意,如果她当真乱来,倒是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那油灯中的灯油虽然不多了,但要是都泼到李斯馨脸上,即便不毁容,也够她受的。
她不说话,李斯馨只当她是害怕了,脸上的笑意更加嚣张了。“别怕,怎么说我们也曾是好姐妹,一会只要你那张嘴好好地认罪,我保证不会让你吃太多的苦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