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什么年月了,他竟然还听身边书生装扮的朋友劝说,要倾力支持那些人去反对大皇子夺权,如果不是怕惹祸上身,她就要当场怼人了。
忍耐再三,在那男子拍桌而起,打算回家筹钱买人马时,安宁趁着那些人先行离开,借口男子少给了茶钱,将人单独留了下来。
她当然不单纯是不忍心男子被人忽悠去当炮灰,这些炮灰还间接导致了顾裴为了稳定大局,迟迟不能来接她,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自然是要彻底扼杀的。
“可是大皇子那样的无君无父之人岂能为仁君?我等也是为了天下百姓。”男子听完还是替方才的同伴辩解。
“你等若当真是为了百姓,怎么当初不去投军杀敌,大皇子也是先皇后嫡出,怎么之前不见你们为他喊冤?你又怎么知道他就不是仁君了,若真是为了百姓,那就等他当真成了暴君也不迟。”
出于忌讳,她不能揭前任皇帝也是夺嫡上位的逆鳞,她记得原书中这位大皇子还是颇有仁心的,可也不能直说,只怕这男子是个倔强的。
哪知道他略微想了想,就不再坚持之前的看法了,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就告辞离去。
抱着尽人事听天命的想法,安宁也没有再想这件事。结果三天之后,男子竟然又出现在了茶铺前,神采飞扬地说他是来谢恩的。
原来他也是有些心眼的,回去之后就私下打听了那些同伴的底细,结果被吓了一大跳。
那些人非但不是如他们自己所说的那样,在京城遭到新帝的迫害,来江南寻找盟友的,反而是早就投靠了新帝,被派来试探谋逆之人的,但凡上了他们的套,等整齐人马之后,就直接成了戴罪的羔羊。
谋反可是灭门的大罪,安宁及时拯救了他的整个家族,可以说是再造之恩也不为过。
安宁也是到了这里才知道,这也是江南有名的大族,钱塘崔氏,历经几个朝代,偌大的家族只有这么一根独苗,叫崔昀。
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他报恩的方式太特别,一个男子,不送金银,竟然要以身相许,要娶她为妻。
安宁现在不仅怀疑他脑子不好,眼神可能也有问题,看不见她高高梳起的发髻吗?
可崔昀却表示他早就向周围的人打听过她的底细了,她现在是一个养着遗腹子的寡妇,他不介意她的身份,就是觉得她一个女子不仅撑起了一个家,还有这样的眼界和好心,让他十分钦佩,当然,他看向安宁时总是红着的脸,出卖了他觉得她的容貌也是极出众的、“谁跟你说我是寡妇了?”安宁差点两眼一黑,谁在背后这么诅咒她?
“你的邻居说的,当然也有我的猜测。”男子挠了挠头。
他从茶铺的左邻右舍那里打听到,安宁的夫君是京城军队里的一个小头目,跟随军队上了战场,如今已经一年多了,新皇帝都登基了,她的夫君却一点音信也没有,然后他就得出了结论,她的夫君八成已经不在了。
“你不要乱说,他只是在忙,没有时间来接我。”看在对方身份的份上,安宁强忍着和他解释。
“一个军中的小头目有什么好忙的?你以为是当朝那位文武双全的新首辅呢?”男子不以为然。
“你也知道那位新首辅?”安宁的眼神越发怪异。
男子压根没有注意到她眼神的变化,听了她的话,突然兴奋起来,“那是当然!且不说新帝如何,只是那位新首辅却是我极少钦佩之人,听说一年之前他还是个不良于行的废人,然而科考一举得中,国难当头之际,又率军驱敌于国门之外。
现如今又帮着新帝稳定局面,其文治武功,细数本朝历代将相,恐怕也没有能出其右者,更遑论听说他还特别年轻,和他比起来,我白白锦衣玉食这么些年,着实让人惭愧!”
她越是说的发自肺腑,安宁就越是觉得尴尬,只是又不能和他说明,只能坚决地拒绝他。
谁知道他被她的坚决所感动,越发坚定了求娶的念头,不仅整日里往茶铺跑,竟然还跟到家里去了。
萧柏得知此事后,想要暗中出手教训他,却没想到崔昀虽然看着不聪明,伸手却十分了得,萧柏没有讨着便宜不说,反倒让他找着了接近她的新理由:她家附近有强人出没,他要保护她的安全。
安宁这时候才意识到她给自己招了个大麻烦。
更可气的是,她的那些邻居竟然也乐于崔昀求娶她。
一是崔昀财大气粗,且出手阔绰,基本上买空了她们半个铺子。
二来虽然她们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也觉得她的夫君怕是早就埋骨地下了。
如若不然,仗早就打完了,就是江南的军士,很多已经领着军功俸禄回来了,怎么她的丈夫迟迟不露面,忍心放着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夫人在外地,连孩子都不来寻?
眼看夫君了无音讯,眼前的崔昀又是一个百年难得一遇的金龟婿,她们就是只为着她着想,也是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的。
安宁再三和她们说,自己的夫君肯定在的,结果她们看向她的眼神越是充满怜悯,就像在看一下痴情的怨妇一般。
那边是势力足可以谋反的崔昀,这边是一心为着她归宿着想的邻居,哪个她都说不动,只好气得在心里骂顾裴。
看着崔昀天天变着法儿逗两个还没有名字的小家伙,教他们问安宁要爹,院子里的人脸比她还难看,都是一脸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
第148章 谣言
众人虽看不惯,却也阻止不了他。
相比江南第一大族萧家,钱塘崔家可以说是低调许多,但是并不代表他的实力弱,不然大皇子,也就是当即的皇上,不会钓鱼执法到他身上来了。只要安宁这边稍微有些动静,他就能把她们的底细查清楚。
他现在虽然天天厚着脸皮献殷勤,可不久前还有这要谋反的念头,安宁可不愿意拿自己和两个儿子的性命开玩笑,也就只能暂且忍耐了。
“你看大虎和小虎多可怜,连个可以保护他们的爹都没有。”
再次用两把精致的小木剑收买了两个小家伙之后,他又凑到了正在配花茶的安宁跟前,看着正把小木剑放在嘴里啃的两个娃娃,一脸的慈爱,就像那真是他的儿子似的。
“不劳公子费心,他们连院子都极少出,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
看着春梅赶紧跑过去,将已经被咬的湿淋淋,满是口水的木剑从两个小家伙的嘴里抢救出来,她的眉头才松开,极为客气地道。其实她更想说,只要崔昀别来,她们就更加安全了。
“男子汉就应该到处闯荡,怎么能天天憋在院子里呢?又不是需要娇养的女儿家。”
真是不明白,他明明才十六七岁,却能随时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看着连个被夺取新玩具,正抱着春梅的腿哇哇大叫的幼儿,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突然决定道:“你一个妇道人家,照顾他们吃喝不成问题,可教他们男儿气概,还是要靠我,这两日天气不错,明日我就来接你们,去城外踏青,也让他们好好放放风。”
“不……”
“你就别跟我客气了,都是为了孩子。”
不等安宁拒绝的话出口,他大手一挥,颇有几分已经是一家之主的架势。
“过不久我夫君说不准就来接我们了,你这样只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安宁只能再次跟他摊牌。
她有自信顾裴不会怀疑她,可怎么看崔昀,她就保证不了了,更何况人言可畏,到时候又不知道被有心人穿成什么样。
“我就是不明白,好歹在江南,我也算得上是品貌兼优的,为什么你就是看不上我呢?”
一再被拒绝,他一脸沮丧地追问道。
“我也是不明白,我一个有夫有子之妇,究竟是怎么入得了你的眼的?咱们彼此放过不好吗?”安宁也是哭笑不得。
“不,我看你哪里都好。”崔昀一脸认真地分析起来:
“你虽然年纪比我大,还成过亲,可我天生显老成,说实话,但从外表来看,你可以做我妹妹,而且你长得也……也……也那什么天香国色的,就是整个江南,我也没有见过比你更好看的。
我家里之所以不肯放我出去闯荡,就是因为我空有一身本领,脑子却不怎么够使,这点上你正好是我的贤内助,这次要不是你及时点醒了我,恐怕我一家坟头上的土都干了,我们崔家一向有恩报恩,更何况你还是这么聪明能干。
你虽然有两个儿子,若是旁人可能会嫌弃,可我却是求之不得!我家祖上几代都是单传,家里生怕断了香火,有了大虎和小虎,我就一下多了两个儿子,以后就再也不用害怕了,你放心,我绝对会把他们当亲生儿子看待的!”
“是大宝和小宝,你不要乱给他们起名字,以后叫顺了都不好改。”
安宁听得一脸无奈,对于这个孩子的名字,她也没有办法,只能先叫小名,当初顾裴只取了一个孩子的名字,现在反倒便宜了他。
“虎虎生威,大虎、小虎有什么不好?”
崔昀不以为意,还朝着不远处大喊了一声,两个小家伙听了,齐齐扭过头,迈着小短腿颠颠地朝他跑了过来。
弯下腰一手一个将两个孩子抱了起来,他得意地冲安宁抬了抬下巴:“看,他们也喜欢这个名字。”
说来也是奇怪,两个孩子从第一次见他起,就和他很是亲近,这还让一直陪着孩子的萧柏失意郁闷了很久,因为无论他怎么逗他们,他们都没有像听崔昀的话这么与他亲近。
“不如我认你做弟弟,你给他们当舅舅吧。”
看着他逗弄两个儿子的情形,安宁突然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安平和安豫,若是以后见了面,那两个侄儿肯定也是如这般宠爱两个小家伙的。
“这怎么行!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崔昀果断的拒绝,
“我又不强迫你,你一天不答应我就等一天,一年不答应我就等一年,反正我还年轻,不着急。”
“可是……”
“不说这个了。”崔昀越来越聪明了,开始学会转移话题了,他将两个小家伙一边一个扛在肩上,一遍逗他们玩,一边找着话说,“听说皇上要大婚了,已经下了诏书,派首富顾裴为主婚人,不日就来江南亲自向萧家提亲、纳礼,到时候我们说不准还能看到本朝第一奇人的风采,你若是喜欢,我到时带你们一起去,”
安宁手里的茶罐忽然滑落到地上,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急促地道:“你说什么?谁要来了?”
“新帝的肱骨顾裴啊,你也觉得他很厉害吧?”
“你怎么知道的?”
她天天在茶铺里都没有听到一丝风声,他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安宁生怕空欢喜了一场,屏气等着他的回答。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见她难得卸下平静的面容,露出这样惊讶的表情,崔昀越发得意了,卖起了关子。
“哎呀,崔公子你倒是快说呀!”
“快说呀!”
不止是安宁,院子里其他人也一连声地催促起来。
崔昀没有想到这个消息竟然这么受关注,生怕再不说就要引发众怒了,于是和盘托了出来。
原来他的家里竟然养着能够与京城通信的信鸽,前番打听那些来劝他造反的人的底细时,就也是靠的信鸽,和京城里的人脉探听出来的消息。
尝到甜头后,加上他又十分崇拜顾裴,就专门用飞鸽传书打听起京城里的最新动向来,消息自然要比官府的邸报快上很多。
“真是太好了!”
春梅先是大喊了一身,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惊喜之后,安宁倒是渐渐平静了下来,越是关键时刻,越是不能得意忘形,她给春梅等人找了些事做,就把她们给支使开了。
见她们听到顾裴的消息这么激动,再对比他的不受欢迎,崔昀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忍不住又抖露出来一些小道消息:“那顾裴虽然行军打仗、治过理事极有手段,可论起感情,就让人有些不齿了。”
安宁捡起茶罐的手一顿,看向他:“这话怎么说?”
见她第二日主动问自己话,崔昀高兴之下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因为他特意关注顾裴,飞鸽传书还顺带传回了一些京城里的八卦。
据他说,现在满京城里最受关注的,不是新帝要迎娶的皇后,而是顾裴的夫人安氏。
“现如今,大家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当初顾裴还在微末之时,她仗着镇远侯府的身份,旧太子的看重,还有太上皇的偏爱,在京城里飞扬跋扈,作威作福,堪称是京城权贵子弟的克星,传言,就连旧太子,说不准都是被她给妨碍的。
现如今旧太子被圈禁了起来,太上皇也搬到太极苑养老去了,顾裴也一步登天,你想,她的日子能好过吗?”
“怎么就不能好过呢?她又没有对不起顾弘。”安宁脸色逐渐复杂。
“你还是太天真了,想你这样贤良的人,压根不知道那个母老虎有多么凶残!”
崔昀说得绘声绘色,
“京城里的人都说,那母老虎从来就没有把顾裴看在眼里,整日里四处招摇惹事不说,还把顾裴管得比闺阁女子还严。
有一回身为翰林院编修的顾裴只是去酒楼看舞姬跳了一会舞,那母老虎就带着二百恶仆大闹酒楼抓人,一声狮子吼,把酒楼所有人都吓得不敢动弹,直接就把舞姬吓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