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祖宗——璃原风笙
璃原风笙  发于:2021年12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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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稚我告诉你!你要报答爹娘这么多年来的养育之恩,就给我乖乖死守在这里,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被人撵走!知道了吗?一定要死赖在这里!”
  赵同德抓着小姑娘的肩膀吼得满面通红。
  赵稚被他吼得愣愣地点了点头。
  周围的下人听了暗暗侧目,一个大丫头听了这话悄悄开溜去给隔壁院报信。
  等小姑娘含泪头一回跟着陌生人走后,熹娘扯了扯赵同德的衣袖,怨怪道:
  “老爷你话说那么绝干什么?吱吱她该伤心了。”
  赵同德低头扇盍着眼睛,一颗颗眼泪掉了下来。
  “伤心?伤心总比命没了要好,那家伙死心眼,不肯嫁人,若不是狠心吼一吼她,她如何肯?”
  ·
  赵稚被人带到了慈正堂一处宽敞的冒着紫气的恒温池旁。
  这处温泉池是比对着宫中太恒池来兴建的,就连池底冒散紫气的龙东珠都是先帝御赐的,这是作为开国元勋,安国公戎马一生的最高荣耀。
  听说泡了龙东珠浸泡过的温泉,能活血美颜、延年益寿,在宫中除皇帝以外,都是深得隆恩的妃嫔才有幸一泡。这泉池水从几十年前一直在这里,平日里只嘱人进来洒扫,打自周老太爷的元配刘氏去世后,就一直没有人泡过。
  今儿周老太爷竟将这殊荣给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姑娘。
  进入有紫气的龙东珠池浸泡之前有一系列的讲究,如若不进行这事前的准备就去泡池,将会毁了这一池好水。赵稚来到东院前下人就将她交给曹嬷嬷,曹嬷嬷是从宫中调派过来看守这池泉水的,规矩她最熟。
  曹嬷嬷从小丫鬟口中得知今日来泡泉的姑娘大有可能是个打秋风的,赵同德刚才吼赵稚一嗓子的话如今已经在府里各处传散开去,曹嬷嬷自然也知道了。
  “这个又名为紫气东池,相传自开蒙时期,始皇帝夺得江山之前于太恒山得仙人指引,入池泡浴洗涤过凡胎俗骨,就能脱胎换骨。一会儿入池之前,请姑娘依照老奴的话去做,但凡有半点闪失,都有可能污了这泉仙池,这仙池乃先帝御赐之物,老奴以及姑娘皆是担当不得的。”
  曹嬷嬷说话间,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优越,还颇有些鄙夷的态度。
  她见她一脸幼齿的憨态,抱着个破木疙瘩一脸珍惜的模样,再加之下人们间的传言,心想着这莫不是一个傻子吧?身上这么脏,一会得花多少功夫啊!
  “姑娘,这是静心诀,一会你站在玉台上解衣后,须得先诵读这...”曹嬷嬷把一卷白玉精雕的书简递到赵稚跟前,想了想,又收回去。
  “算了,里头的字是小篆,太深了,姑娘未必认得。”曹嬷嬷已经往客气里说了,这破落户家的小丫头约莫连简单的大字都不认识的。

  赵稚有些迷惑地轻眨杏眸,粘在羽睫上结成团的脂粉被眨落下来。
  曹嬷嬷在旁看得暗自侧目。
  “池台轻入三步,屈膝,双手轻搭胸前,交握,朝拜。面向恒池,举步,拂裙,抱腹,轻步上阶...”姑娘如含化了糖的嗓音软软地响起。
  曹嬷嬷本想着规矩一类的对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来说太费力,她一把老骨头教起来也太费力,想着一切从简。
  谁知她转身去准备沐浴干花的时候,小姑娘已经将怀里的小木马交给一旁的奴婢,轻移裸足,一边小声默念规矩,一边熟稔地移足、旋步,带起裙摆涟漪,之后交握着手,仪态万方像个真正的主人般登上玉台。
  这一系列繁琐的流程不经教导,就被小姑娘行云流水一般做出来,而且她昂起小胸脯,在奴婢的帮助下轻解罗衣的高贵姿态,竟让她产生了这是位常年深受熏陶的宫中贵女的感觉。与她刚才抱着木马怯生生的样子截然相反。
  赵稚站高台上净好了身,口齿清晰完完整整背出了静心诀,露出让人一见心惊的芙蓉小脸来,无辜兮兮地问曹嬷嬷:
  “心诀念完了,入池泡完就能回去了是吗?”她自懂事以来甚少试过离开爹爹娘亲超过一时辰的,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曹嬷嬷还在被她洗净面容后,猝不及防露出瑰姿般的美貌惊得六腑俱震,内心久久不能平息。
  ·
  安国公偷偷喝令府上的卫兵去把周斐之找回来,卫兵回来禀告,说公子刚才派人去衙门夺头颅,留下一封书信给老太爷就走了。
  安国公打开信一看,随即重重叹息起来。
  “赵先生,如今朝局艰难,大致就是这样,斐之他天资聪颖,是一把绝佳的刀,我这是替大局着想。皇上那边,时日不多了,让稚儿嫁给斐之后,再把余下的权力放给他去干,已经是皇上最后的底线。”
  “可现在有个难题,”赵同德为难道:“周郎君他...似乎不愿意履行婚约之事。”
  “此事先生不必忧虑,我看人一向看得准,婚约之事我有办法。这孙儿幼时因他娘的事,哎...是个苦命的,所以才会养成如今这副拒人千里,又对什么事都不上心的态度。”
  “但我观人向来没错的,稚儿她与斐之很合适,她能改变他的,时间的问题。”
  安国公一双雪亮的眼睛弯了弯,想起五年前,周斐之第一次带人去找到赵同德他们下落,赵同德给安国公去了封书信泣诉事情发展经过,让周斐之带回来给他。
  与那信笺一块儿送回来的,还有那姑娘执拗稚嫩的笔触,画得歪歪扭扭的,马头长在马屁股上的五马图。
  那幅五马图他已经送进宫中呈给皇上,皇上一看当场就落泪了,揽着画怎么也不肯撒手。可最后那幅画还是留在了他手里。皇上怕郭皇后瞧出了端倪,虽然不舍,却还是由他来保管。
  赵同德当时在信里如泣如诉地告诉国公爷,郭皇后杀害先帝的罪证不小心被毁了,赵稚五岁那年高烧把脑子烧迷糊了,如今学东西比较吃力,精神常常恍惚,分不清前后左右。
  “后来奴才一边躲避皇后的人,一边在乡间寻访名医,治了好久,吱吱终于有见好转,但性子上还是如稚子般单纯就是了...”
  赵同德说到这里抹了抹泪,“她小时候多聪明一孩子啊,不到三岁就能把诗经倒背如流,如今却连学一件小事都要非常吃力,反反复复地学才能记得住...都是...都是奴才害了她...”
  “无妨,无妨,大概天意让一个人走的路都是有它的道理的。当年我观稚儿画的那幅五马图,能看得出她握笔时非常费力,那幅画她应该费了不少心机,废稿应该也不少吧?”
  “奴才说让她好好画,要帮她寄给天上的娘亲,那个傻孩子不敢浪费画纸,在沙地上不眠不休蹲着练了三天三夜,才敢搬上画稿的,中途毁了十张纸,她还愧疚得哭了。”
  想起往事,赵同德红着眼又哭又笑。
  “所以啊,我说她就是那个最适合斐之的人。”安国公微笑着,眼睛里洞若观火。
  二人在屋里边关上了门说话,赵稚沐浴过后由曹嬷嬷带回来,她回来见门关着,爹爹和娘亲们都不在,想起爹爹说进门时要敲门,于是轻轻往门口敲了敲。
  熹午晚娘借用了厨房,这时候端着糕点过来了。
  本来熹午晚娘要邀请曹嬷嬷一块到隔壁用糕点,曹嬷嬷鄙夷乡下妇人做的吃食鄙陋不堪,正要拒绝,正屋里赵同德便扶着老安国公出来了。
  “你叫吱吱是吗?来到这里可以不用拘着,府里的东西用着可还习惯?”
  周老太爷试图降低赵稚的不安,和蔼地笑着,扯起话由闲聊道。
  一旁的曹嬷嬷内心暗暗腹诽,面上表情不变,恭敬垂首侍立在侧。
  不料,方才伺候她洗浴时都没什么不满表示的小姑娘,竟泪眼汪汪道:
  “不是很习惯欸,你们家的浴池太小了,我没好意思说出来,不过嬷嬷倒是看出我心思了,想必是知道我并不愿意下池,所以我在玉台完成了入浴前的仪式后,她只让人从池中舀出一勺泉水,草草让我淋浴过后,就回来了。”
 
 
第4章 ···
  曹嬷嬷一听,脸色大骇,立马跪了下来。
  赵同德忙笑着和稀泥道:“让国公爷见笑了,这孩子,被我们惯坏了。以前在荒山上,闲来无事就给她按着龙眼湖的规格造了个浴池,孩子性子倔,要是比家中浴池小了的话,就嫌弃池水逼仄,不肯下池。”
  说着又过去宠溺地敲打了赵稚一顿:“你啊,也太不识大体了,来到别人家里怎么能这样无礼?快给国公爷道歉。”
  赵稚泪花花道:“可是这位爷爷说我可以不用拘着,自然是有话直说呀。”
  “哈哈哈,吱吱说得对!说得没错!”
  赵稚的话逗得安国公花白的胡子抖动地笑着,笑完了,轻轻朝身后的周管事比了个手势,周管事会意地点点头,立马分派人手将曹嬷嬷安静地带下去发落了。
  之后安国公便嘱人去将温泉池开凿扩大至五倍。
  各方各院的人如今都听说了赵稚的事情,周斐之他爹,周中驰一下朝便在慈正堂外求见,各房各院的人没多久都来了。
  安国公和赵稚聊了一会后,又跟赵同德到偏院说话去了,此时正堂中只剩赵稚和她的三个娘亲。
  因为守在院门口的门房不许他们进内,周中驰听了一路来下人们的传言,此时再也忍不住,挣脱门房闯了进去,各方各院的人见状,也都相继跟随世子入内。
  “赵先生,你看此处的院子够不够大,给吱吱养的小木马住够不够?我还能给配一群下人,每日给木马喂食、遛弯、搓盐浴晒太阳也行,哦,不对,木头造的马不用喂食...”
  老安国公拄着拐杖碎碎念道。
  “不、不用的。”赵同德忙摆手:“其实吱吱如今在认知能力上尚算可以的,看东西再也不颠三倒四了,她能认出来马不是活物,不能当小宠养着,不必给木头马配那么大的院子。”
  “而且,慈正堂不是国公爷住的地方吗?吱吱嫁人后,应该是随周郎君住一个院子呀...”
  说到这里,周老太爷就有些长吁短叹。
  “赵先生有所不知,刚才斐之派手下给我留了封信。信中说...他已经主动辞去十阎殿殿主一职,他要去闭关练功,接下来的三五七年里让我们不要去找他打扰他...”
  赵同德一听,整个人如堕寒窟。
  “这...意思是他好长时间不会回来了...那...那吱吱怎么办?皇上...皇上那边怎么办?我们好不容易冒死回来了,那现在...”
  他的双唇顿时变得惨白,说话打结起来,内心已经在加紧地寻摸一条出路,可是所有退路都已经被他决心带赵稚回京时全部斩断了,此时大概杀手们都得知他们朝京城来了,原以为十阎殿以及周斐之有能力护好赵稚,哪知道现在是这个情形...
  “赵先生请稍安,事情没到那么坏,京城这边是天子脚下,我以前执掌军权多年,虽说早已主动归权了,人脉还是有的,吱吱暂时我能护住。斐之这人性子桀骜,轻易能到他手里的东西从来不会去珍惜,当初考童试时是这样,交到他手里的十阎殿同样是这样。那么,我就给他增加点难度。”
  “只不过...”周老太爷摸着自己的胡子望了望天,“我预测自己的大限归期也差不多到了,不知道在归期前,能不能给他们这些小辈的安排好事情。”
  二人还在合计事情,在院外守着的周管事得了老太爷的令,外头闹起来了也没敢去扰老太爷,只是让人过去拦住世子,老太爷是听见动静越来越大了,才让赵同德扶着急忙朝正堂方向来。
  “来福,这是怎么回事?”
  周老太爷拄拐在门外问管事道。
  “回老太爷,世子他...”
  赵同德和老太爷循声往里堂看去,只见周中驰坐于东面上首的位置,旁边是二房的嫡老爷周中显和正室白氏,三房和四房是庶室,在旁边站着。
  而赵稚和熹午晚娘四人,在周中驰对面行礼。
  “民妇见过世子爷,见过二老爷三老爷四老爷。”熹午晚娘恭谨地屈膝行礼,赵稚也学着样子微微屈膝,可周中驰却一直没有抬手示意人站起。
  “想当我们周家的媳妇,必须知书识礼,又岂是你这样的小门户之女随随便便能攀附的?”
  “我们周家三代书香,即便是来当妾的,那也得识字,会念几首小诗才行。”
  周家除了老安国公从戎以外,后辈纷纷开始弃武从文,在朝的子孙也与大多酸腐文人一样,看不起武将,这里的众多子孙中除了周斐之没有文官官职外,其他都大大小小捞到了个文官的职位。
  “我看你,背诗就算了,念几句三字经百家姓你可会念?最起码你自个名字得会写吧?”
  周中驰的态度非常不友好,皆因来时听人说,有不明来历打秋风的穷酸户黏上周家那位纨绔子了,偏偏周老太爷识人不清,竟让人进府了,还大有被骗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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