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个梦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真实了,她难以分辨,谢玉京是她认识的那个谢玉京,还是仅仅只是一个过客?
见她移开了视线,他脸色登时变了,不禁上前了一步。
容凤笙咳了咳,试探性地喊了一声,“……遗奴?”
“公主。”他微微颔首,炙热的眼神立刻令她笃定,这就是她认识的那个谢玉京。
容繁衣皱了皱眉,打量着面前的红衣少年,摸着下巴说,“你这小子胆儿挺肥啊,连我阿姊你都敢肖想。不对,若是你尚公主,那我岂不是得喊你一声姐夫?”
容凤笙被他逗乐了,不禁瞪了他一眼。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你胡说什么呢?”
“阿姊不会吧,你还真的动了嫁给这小子的心思?”容繁衣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像是遭遇了晴天霹雳,便是一旁的奴婢,亦是吃吃笑了几声,容凤笙的脸立刻有些红了,“你……”
见她恼了,容繁衣立刻退开几步,识趣地摸摸鼻子,又看向谢玉京,板着脸说。
“你需得礼待我阿姊,若是让我知道你做了什么无礼之事,当心本王治你的罪。”
“你们慢慢聊,”他负手踱步出去,笑如同春风般温暖,“我忘记了,我的鹦鹉还没喂呢!”
他在府里养了很多小动物,鹦鹉便是其一,容凤笙记得,他那鹦鹉还会说殿下万安呢。
容繁衣走了,顺便也把下人全都叫走了,像是故意在给他俩创造独处的时机,容凤笙看向谢玉京,见他脊背挺得笔直,脸上亦是冷淡的,但是身侧攥紧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容凤笙想了想这其中缘由,有些想笑。
她走到他面前,谢玉京将脊背挺得更直,全身有点紧绷地看着她。
容凤笙有些好笑,现在的他,竟然跟她的身量差不多持平,毕竟以往,他是可以毫无负担地俯视她的,现在二人却是几乎平视,虽然是因为年龄的缘故,但想必也足够他郁闷的了,
笑了一会儿,她主动去牵住他的手,十指相扣的那种牵法,谢玉京蓦地张大眼睛,紧紧地盯着她,透露着一股子不可置信。
“怎么了?”
她柔声问,还捏了捏他的手指。
谢玉京有点呆地看着她,他十几岁的时候脸上还有点奶膘,看上去好摸的不得了,毫无攻击性,像是一只奶呼呼的幼猫。对比起将来他那如狼似虎的德行,现在的他真是惹人怜爱。
她有点手痒,顾忌着这里人多眼杂,便按捺住了,只是跟他说,
“世子。要不要带你逛逛楚王府?”
他好像还沉浸在被她主动牵手中,没有回过神来,好半晌,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楚王府里养着很多的动物,繁衣将后院那片林子,几乎弄成了驯兽场,好在他不养猛禽猛兽,多是一些温驯的兽类,小鹿小羊,甚至连小马驹都有两匹。
不过,繁衣最不喜欢猫了,他觉得猫儿张牙舞爪,还是喜欢狗狗多一些,因为它们温顺纯良。
“我怀疑,是因为那枚蓝玉髓,我们才会变成这样。”想起昏倒前的情形,她不禁低咳了两声,看向身边人,却发现他有些心不在焉。
“遗奴。”她有点无奈地低唤了一声,谢玉京这才将目光放在她身上,只是那眸光氤氲着一层雾气,像是有点委屈。
“你在想什么?”她看得好笑,“你是不是以为,有了容繁衣,我就不要你了?”
说着,猛地贴近一步,几乎靠到他身上。
她一针见血。他慌得一下子揽住了她的腰。
第83章 083 楚王殿下?
084
也不知是踩到了什么, 谢玉京整个人往后倒去,一下子倒在了花丛之中,馥郁的香气顿时充盈在了鼻间。容凤笙顺势压在了他身上。她靠的很近, 红润的唇,细腻的肌肤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因为疼痛而微微拧起眉。
容凤笙也不急着起来,凑近他耳边低声道,
“我对繁衣的感情, 确实较寻常姊弟要深一些,但那都是因为,我们是双生姊弟。你不一样, 你对我来说, 是独一无二的。”
谢玉京抱着她的手臂一紧,片刻后低声道,
“不是因为这个。”
嘴硬。她也不拆穿他,借助他手上的力道起身,这时,她感觉自己的裙摆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低头一看, 竟然是一头小梅花鹿。
咬了一口她的裙摆后就松开了, 正怯生生地看着他们,眼睛乌溜溜的, 极为可爱。
小家伙竟是半点都不怕生人。
谢玉京皱了下眉, 容凤笙却蹲下来,择了一些草叶喂它,一边喂一边说道,“这些都是繁衣精心爱护的小兽,他登基之后, 就不再养它们了,全都放归了山林。他说,它们会替他自由的。繁衣一生最想得到的,就是自由。”
好一会儿,谢玉京亦是蹲在了她身边,择了草叶一起喂着小家伙,忽然出声,“也许,这里是他的梦境。”
“繁衣的梦境?”她抬起头,看着谢玉京的脸有些茫然,片刻后恍惚地想,是啊……这不就是繁衣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吗?
繁衣一直都期盼着,终有一日,他和她,都可以自由地选择自己的命运。
……
盈盈的花灯顺流而下,有兔子的、有荷花的、蝴蝶的,河里挤满了花灯,宛如银河般璀璨。
清风徐徐吹过面颊,即便知道不过是梦境一场,但这种真实感,仍旧令人流连忘返。
忽然,有人出现在她面前。他修长的手指间握着一张面具,兔子形状,往脸上一罩几乎遮住了大半。唯有两个窟窿后的眼睛亮得跟星子一般。
她一怔,有点无奈地笑,“别闹了,楚王殿下。”
容繁衣的眼底立刻流露出失望,他嘴角耷拉着,面具也不戴了,唰地一下展开折扇,在旁边扇着,鬓边细碎的发丝飞扬,愈发显得脸色白净如瓷,“没劲,怎么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容凤笙凝视着他。很多人都觉得楚王殿下,是个高雅端方的君子,但在她眼里,就是一个偶尔会捣乱的小坏蛋,永远都长不大。她不禁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把他的额发都给弄乱了。
容繁衣连忙躲避着,他重新戴上面具,开始软磨硬泡。
“刚刚我听说那边有人在说书,我们去听听吧阿姊?好不好嘛,阿姊?”低低的声音分明是在撒娇。
容凤笙叹了口气。
容繁衣就是这样的性子,他从小就喜欢这些民间的东西,好像对这个世间有无限的好奇,容凤笙任由他拖着手臂走了,他也不在乎旁人的目光,步子迈的有几分轻快。
她才走几步,忽然想起刚才谢玉京说要去买糖人,让她在这里等等他来着,像是有所感应,她倏地回头,就看见了人群中那人。
人来人往中,少年乌发红衣,独自站在那里显得格外孤单清冷,他手里拿着两个糖人,糖有些融化了滴在指尖都没有察觉,他亦是怔怔地盯着她看,眼底有些灰暗,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
没有期望,自然也就不会失望。
“等等。”容凤笙忽然挣脱了容繁衣的手。
“你自己先过去吧,我找个人。”
繁衣答应得很爽快,“去吧去吧。”
容凤笙松开了他的手,转过身,向着谢玉京走去,然而四周实在是太过拥挤了,她又逆着人流,自然是举步维艰,折腾了好半天终于到了,一抬头,却没见到人影,她心里直叹息,他……生气了吗?
而这边,容繁衣进了人满为患的茶楼,好不容易找了个相对开阔的位置坐下。
手里折扇徐徐展开,青山绿水,还有两只振翅欲飞的仙鹤。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手心打着,一张脸在灯光的映照下,竟是可以用美来形容,那种美并不庸俗,是非常纯净的美,就像是青山中,那汩汩流淌的泉水,洗涤尘气、高雅空灵。
再加上那通身的少年意气,惹得不少姑娘频频侧目,只看了一眼便羞红了脸。
他却极为坦然,对各种目光习以为常。
贵公子折扇轻摇、倚栏凭眺这一幕,美轮美奂,足以入画。
……
容繁衣是黑着脸出来的,很想找人倾诉一下内心的郁闷。四处转悠,却是怎么也搜寻不到阿姊的身影。
“奇了怪了,方才明明还在这里的……”
他遍寻不获的人,此刻正在一处暗巷,亭亭站在红衣少年的面前。
她追了他一大段路,怎么喊他都不停下,直到走进这里面,与外面那些喧闹隔绝。
谁都没有说话,谢玉京的神色隐在暗处,瞧不太分明,但分明情绪不高。
于是她主动去握住了他的手腕,看着他手里的糖人,她有些怔然,随即有些想要失笑。
……幼稚。
然后更幼稚的,是她撩起眼皮看他一眼,而后就着他的手,轻轻一口咬在糖人的脑袋上,浓郁的甜味在口腔中爆开。
谢玉京注视着她的眸光变深了一点。她回味着那甜,主动问他,“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掉?”
“先走的人明明是你。”
谢玉京轻轻地说,他长长的睫毛垂落,脸色显得很苍白,额心的朱砂也黯淡了不少。
容凤笙哑了,他说的似乎也没错,是她先擅自跟繁衣走开的,不过——她眨了眨眼,哄人的话她很少说,那不如直接用做的吧。
她毫不客气,一踮脚,含吻住了那片红润的薄唇。
他却紧闭着,眼眸有些睁大地盯着她看,里面雾蒙蒙的,显得十分无辜清透。
容凤笙心跳有些加快,她试探地扫了一下他的唇缝,一只手猛地扣紧了她的腰肢,往前一带。骨子里的强势让他迅速反客为主,扳着她的下巴,与她纠缠起来。
热烈、放肆。
嘴里的甜被他尽数夺取,容凤笙生生被他吻了个腰软腿软,忍不住往下滑落,他将她揽得更紧了一些。
两人紧紧相拥,体温急剧上升,热的她额头沁出薄汗,脸上全是红晕。
她靠在他的肩上平息着呼吸,耳边少年的喘气声可不比她轻。
“遗奴,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我没有。”
谢玉京特别冷淡地说,声线有丝丝喑哑。
容凤笙噗嗤笑了,打定主意让他感知到自己的爱意。她主动圈住他的脖子,再一次往他的嘴唇上贴去。
他的唇因为刚才的厮磨有些烫热,同时也十分地软,总之就是特别好亲。
少年人的脸皮本来就薄,这般连续被心爱之人索吻,更是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像是熟透的虾。
他浓密的睫毛不住颤动,遮盖那双含着水光的眸,明暗不定,像被欺负惨了那般。
可动作却半点不含糊,宛如要将她每一寸都吞入腹中。
然而吻到后面,却又温柔的像是海浪,一点一点地侵蚀着她的神经。
待这个温存绵长的亲吻结束,两个人都有些恍惚。
他牵起她的手,好半晌,才轻轻说道。
“……不会舍不得吗?不会想要在这个梦里,跟他一起,永远生活下去么?”
他们彼此对视。他们都知道,这是假的,是虚幻的梦境。而那个没有容繁衣的现实,才是真的。
容凤笙猛地想起了那个有关紫香的传说。
也许蓝玉髓的奥秘就在于,它会发挥与紫香一样的作用。传说,紫香会令人沉溺于美丽的梦境、永不醒来,可这虚假的幸福能够延续多久呢?
终究是转瞬即逝。
“我不会沉溺,还有很多事情在等我去完成,梦终究只能是一个梦。到了该醒来的时候,我就会醒来。”她懂他的担忧与恐惧,于是握紧了他的手,在他耳边低低地说,“如果你害怕这个。我可以承诺,用我的生命起誓——我还要与遗奴共度一生,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哪怕这个梦实在是太过美妙,美的令人心动。
她的眼神,如此坚定。
谢玉京猝然将她反握,千言万语,最终只汇聚成一个低低的“嗯”字。他在这个时候,好像是那只不慎走失了的小鹿,只要她丢去一片叶子,他就会跟在她身后乖乖跟她回家。
她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情绪,静静依偎进他怀里,这一刻,清风、月色,如此温柔。
容凤笙与谢玉京十指交缠,缓步走在路边,容繁衣则对这一幕见怪不怪了,只一个劲地抱怨那说书人讲述的故事,有多么多么离谱。
容凤笙听了,也觉得离奇的紧。
君妻,与臣子?
其实说起来就是一个很俗气的故事,关键在于主人公的身份,一个是当朝最受宠的贵妃,一个是新晋的状元郎……状元郎年轻俊秀,偏偏冷漠不近人情,跟那天山上的雪莲似的,谁都焐不热,不知伤了多少世家女的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