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凤笙的脸腾得红了个透,差点蹭地站起来,她咬牙低低出声,
“你成何体统。”
堂堂皇帝,堂堂皇帝怎么可以……画那种东西。
“不可以吗。”
他有点无辜,长长的眼睫垂下,又看来,眸里清澈。
丹青乃是风雅之物,怎么用来画那种……呢,容凤笙十分不能接受,耳尖亦是火辣辣的,她不是单纯的十几岁小姑娘,哪里不知道,他的抱,可不是单单抱的意思,她真想撬开看看,他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什么。
“可我觉得,阿笙也是很期待的,”
他再度附耳过来,“难道不喜欢朕抱你吗?”
容凤笙不知怎么接他这话。
她轻咳一声,视线飘忽,“再说罢。”
这种挑战底线的事情,她暂时还做不到。
谢玉京挑眉。
就在这时,一声厉喝划破天际。
“你是何人?!”
一阵骚乱传来,蓦地,一人披头散发,闯了进来,只见他衣衫褴褛,身上还有许多刀伤,血迹斑斑,扑跪在了谢玉京脚下。
“陛下,求陛下开恩!”
“求陛下赦免追意公主死罪!微臣愿做牛做马,供陛下驱策!”
不少羽林卫匆匆走进,见状都跪在了地上。
“无巳,你是怎么让人闯入这里的?”谢玉京的嗓音清清淡淡的,让人听不出喜怒。
无巳低声道:“属下护卫不力。惊扰陛下,娘娘各位大人,是卑职失职。”
那人见求皇帝无用,立刻转移了目标:
“皇后娘娘!”
“求皇后娘娘,救一救追意公主!”
容凤笙还在想这追意公主是何人,就感到裙摆一重,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死死拽住了自己的裙摆。乱发之下,是一张年轻的脸,他似乎是用尽了浑身力气,那双清澈的眸子里,也满是哀求。
谢玉京眸色徒然阴戾。
谢清莺死到临头,竟然还有旧部强闯宫禁,为她求情。这位半路发家的公主,比他想得还要有势力。
看来,这宫廷是时候血洗一番了。
容凤笙微怔。
许是,此人眼中神色,实在太过哀恸,太过绝望,她不禁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而且,这追意公主的名字,她听着感觉十分熟悉,许是自己的故人……或许,与那段被她遗忘的记忆有关?
容凤笙刚想说话,忽见寒光一闪,她的眼睛,蓦地被一只冰冷的手给捂住,世界陷入黑暗。
惨叫声响起,裙摆上被牵扯的感觉消失。
覆盖她视线的手,终于缓缓移开,容凤笙垂眼,地上只有一滩血,所有痕迹都被清理干净。
就好像,刚才那个人的出现,只是一场梦境。
她呆呆地跌坐回座位上,浑身紧绷,后背湿透,心脏跳得几乎蹦出来。可淡淡的血腥气,又暗示着方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为什么,有一种,被厚厚蚕茧包围的感觉?
让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容凤笙浑身动弹不得,手指紧紧抓着座位的扶手。
倏地,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皇帝俯下身,伸着袖子,给那女子将鞋面上的血迹一一拭去。他垂着眉眼,虔诚得像是信徒,在拂拭神女像上的灰尘。
众臣默跪于地。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识到新帝的残狠暴戾。
方才,他一剑便将那狂徒的指骨斩断。不需吩咐,便有羽林卫上前,将之捂嘴拖走。
可此时此刻,又若无其事地托着女子的脚,为她擦拭上面的血污。
盛宠至此。
……
追意公主。
这个封号,在脑海中没有任何对应的面孔,干干净净,宛如世上,根本没有这么一个人似的。
“你不要杀她。”
容凤笙皱眉,她总觉得这个追意公主很重要,决不能死。
谢玉京的脸色扭曲了一瞬,恶鬼般可怖,再抬眼时,温柔得像是月光,“为什么?”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杀她?”
牙白色的衣袍盖住她的手,谢玉京长睫微阖,淡淡的光影落在他眉间。
“因为他偷了朕的宝贝。”
宝贝?难道还是传国玉玺不成?容凤笙暗暗嘀咕,什么样的宝贝失窃,竟要人用命来偿。
“若只是因为此事,陛下何不宽仁一二?”她反握他手,“我不愿陛下……再造杀孽了。”
谢玉京似乎嘲弄,“朕连先帝都杀了,还怕多一个区区的公主。”
容凤笙心脏一紧。
时至今日,还是不能坦然听他提起弑父一词。
这是大罪业,将来,要堕无间地狱的。
可看他神色,知劝不住他,她深深一叹,也罢,到时,她陪他就是了。
“陛下方才的举动,有失君威,下次不要了。”
她是指,当着众臣面,拭去她鞋面血迹一事。
“血很脏,不是吗?”
“你是皇帝,臣子见你这般……”
却被他打断。
“你是朕的妻子。皇帝宠爱妃子,才叫昏庸。朕宠爱自己的皇后,不应当是躞蹀情深,众望所归吗。”
他说的似乎很有道理,她找不到理由反驳,容凤笙只好苦笑了一下,妥协地轻叹。
“只能私底下这般。”
谢玉京答应得好好的。
可没有想到,第二天就故态复萌。
第66章 066 三合一
066
容凤笙没想到, 会在御书房的内室中醒来。
谢玉京俯身握住她的手,低低的声音传来,
“醒了?”
他将茶杯喂到她唇边, 很是体贴地扶着她的肩膀。
容凤笙僵硬不能动弹。
她看到在他身后,放着一扇屏风,屏风之后,几个人影, 依稀是顾泽芳几个臣子。
堂堂皇帝,召集臣子议事,皇帝却隔着一扇屏风, 与女子形容亲密。
若是被看到, 该怎么想?
那可都是皇帝的股肱之臣。
谢玉京却不在意,拈起了一个红果子,慢条斯理剥开,送到她唇边。
“这是从岭南运来的荔枝,你尝尝。”
正在奏禀的臣子,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恰好掩饰了他的声音。
容凤笙把头偏到一边, 无声拒绝他的投喂。
这种事,不能开了先河, 若是有了这次, 便会有下次。
她心里着实是有些恼的。
那日,他分明答应得好好的,绝不会,再当着臣子的面,做这样举动。
原来都是诓骗她的罢了?
容凤笙心里堵着气, 便冷冷将脸别开,不作理会。甚至想即刻起身,从这里出去。
谢玉京按紧她的肩膀,无声地凝视着她,漆黑的眸里,翻滚着她看不清的情绪。
伸出的手,亦是执着的很,香甜的果肉擦过唇瓣,透明的汁液流下。
眼见着是她不吃,他就不会将手移开。
容凤笙泄了气。
她真是不知该怎么说他,这人没脸没皮惯了,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无法无天,如今当了皇帝,又哪里会在意这些规矩条框?
她一口咬去,带了几分恼怒,差点咬到他的手指,却被他躲开了。
一口咬开那肥美的果肉,汁水四溅。
太甜了,甜到后味都有些泛酸。
“甜吗?”
她胡乱点了点头,推开他就要起身。
却被他紧紧按住。
“我尝尝。”
随着话音落下,一只手,便扣住她的后脑不令她挣脱,柔软的唇瓣压下,碾过她的唇舌,掠夺她的气息。
看着压过来的这张脸,容凤笙瞪大双眸,荔枝的甜气在齿间,碾碎成了汁。
她愈发喘不过气来,拼命遏制自己发出丢脸的声音。
他这是……要坐实她妖孽的名声。
容凤笙心里有些凉。
昨儿在东亭露面,那些臣子对她的态度,容凤笙能感受到,是有明显的好转的。
若是今儿,叫人知道是她在这与他荒唐,怕是再没了转机。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他还怕自己的名声不够差吗?
容凤笙实在不理解他,却摆脱不得这个强硬的吻,她心里气极,又顾忌着外间有人,不敢发出声音,忍得眼中含上了泪,身子轻轻颤抖。
趁他勾缠得正起劲,容凤笙眸底冷意绽开,狠狠咬上他的舌尖。
他顿了一顿,却因为血腥的刺激,回以更加粗暴的对待,几乎,将她的所有声音都吞咽下去,愈发将她往怀中搂紧。
她抓着他的衣领,随着时间的推移,分不清是抗拒还是迎合,大脑中一片浆糊。
即便分离,嘴唇和脸庞都是火辣辣的。
她瞪着他,平息着胸口起伏。却见他伸手,帮她理了理衣领,忽地俯身,埋首在她颈侧。
容凤笙大气不敢出,侧了侧身,紧张地注意着屏风后的动静。
隐约声音传来。
她能够分辨出,有一道清冽嗓音,独属于顾泽芳。
臣子们正在商议关于除祟的事宜,因前几日容凤笙的风寒,封后大典推迟了几日,便赶上了除祟大典。
有人提议,将二者一起举行。
暖暖的呼吸喷在颈侧,他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容凤笙便决定躺尸,一动不动。
外间的臣子道:“陛下意下如何?”
容凤笙心想,还意下如何,估计根本就没听。
谁知,谢玉京却是接着他的话,说下去了。
既不气喘,也不脸红,十分自然,只语气有些闷闷的喑哑。
他说话的时候,唇瓣翕动,在她的颈侧肌肤上辗转,痒得不行,间或还有微微湿润的感觉。
容凤笙睁着眼,放弃了挣扎。
明明方才还跟她吻得难舍难分,没想到,臣子说的什么都记得清楚,真就耳听八方,她都不知,是该恼该笑了。
谢玉京这个皇帝是昏是明,她看不明白,但她这个皇后,怕是要被冠上妖后的名称,洗不干净了。
她有理由怀疑,谢玉京是故意的。
谢玉京撑起身,指尖,在她潋滟的红唇蹭过,那神态活脱脱一个昏君。
顾泽芳出门之时。
有一位老臣,重重哼了一声,整张脸都是青的。
“成何体统?!”
动静之大,他们自然是听见了。
那可是在御书房,君臣议事之处!
皇帝就敢如此胡来。这与他胡来的女子,不用说都知道是谁。
后宫中,只有那一位红颜,自从新帝有了这位后,旁的人,那是统统不放在眼里。成日里就往含露殿跑,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含露殿,供着他祖宗。
“当真是妖孽,迷得新帝连体统都不顾!”
顾泽芳半敛了目。
他们这位陛下,还真不能以常理来揣度。
往常,在地牢之中,罪臣之身,便是桀骜难驯,如今做了天子,怕是这些世人眼中,森严不可违的法度,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顾泽芳走到一半,忽地一顿。
“顾大人怎么了?”
“书卷。一时不慎,忘在了御书房,大人先行吧。”
他歉意一笑,折身回去。
只是,临到门口,他的脚步僵在了那里,像是被施了定身术般。
有女子的软言传来。
“谢玉京!”
她忽地厉喝。尾音却带了丝颤。
顾泽芳下意识往前。
他透过门缝看去,明黄纠缠着雪白,后面依稀是一张书桌。
一只修长的手拂过,噼里啪啦,笔砚滚落。女子脚步急促,被抵在了桌案之前,惊呼声伴随着低.喘。
那雪白的裙摆被人撩起。
尽管立刻闭紧了眼,他依旧是看到了。
小腿笔直纤细,肤色白的晃眼。
宛如窗前第一抔雪。
顾泽芳耳朵泛起红色,一路蔓延进脖子根。
只是,心里沉甸甸的又是什么。酸涩不住蔓延,惹得男子眉眼更冷、更沉,愈发令人不敢接近。
他站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点冷,转身才发现,空中飘下了蒙蒙细雪,
顾泽芳抬步欲走。
却见一男子,从影壁处缓缓行来。
紫衣,乌发。
他皮肤极白,周身仿佛笼罩着圣洁的光晕,迈出的每一步,都似踩在云端,一点雪晶化在他额心,转瞬即逝,映衬得那双眼更冷、更澄澈,不似凡俗。
郗鉴雪?!
他出现在这里做什么?
顾泽芳皱眉,就见郗鉴雪好似没有看见他一般,将手放在了书房的门上。
他对里面传来的声响,充耳不闻,手下就要用力,顾泽芳登时大惊。
他冷汗都下来了。
“郗大人,借一步说话。”顾泽芳手搭在他肩膀上,声线压得极低,将他匆匆拉到一边。
新帝喜怒不定,若是叫他撞破了那一幕,将郗鉴雪杀了也不是没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