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锁雀翎——杳杳云瑟
杳杳云瑟  发于:2021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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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凤笙有些吃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给我一个说法。”顾泽芳哑声说。
  他从来没有对女子这样失礼过,指腹触及她滑腻的肌肤,他耳根完全赤红,一股难言的难堪充斥了全身。
  却依旧冷着脸,从牙齿中挤出几个字。
  容凤笙看了眼他拽住自己的手腕,决定先好好跟他谈谈,“顾大人,你先冷静一点。”
  砰!
  房门忽地被人大力踹开。
  一只绣着精致蟒纹的靴子缓缓落下,有人迎着淡淡的烟尘走进。
  脚步翩跹,像是随意闲逛般自然。
  目光触及来人那身熟悉的绛红色朝服,容凤笙猛地僵住,彻底石化了。
  她早该想到,他最擅长这种事。
  杀一个回马枪,令人措手不及。
 
 
第36章 036   二合一
  036
  果然, 谢玉京的身影,缓缓地出现在了视野之中,他腰间悬着一块玉佩, 随着走动,晃出一抹流水般的光泽,上面的梅花纹路精美,闪烁浮照。
  容凤笙僵住久久不能动弹, 直到他的视线,幽幽地落在了身上。她猛地反应过来,用力地将自己的手臂, 从顾泽芳的手里抽开了。
  张着口, 结结巴巴地喊道,
  “遗奴。”
  顾泽芳正回眸看去,又为她的这一声低唤,而皱紧了浓眉。怎么会用这样亲昵的称呼,那种语气,三分惶恐之中,还有一丝隐秘的欢喜。
  是他听错了么?
  谢玉京显然就没有那么好的兴致了, 他扫了他们二人一眼, 挑了挑眉,有些惊讶道,
  “顾大人, 母妃,你们怎么在这里?”
  容凤笙的表情震住。之前说要回宫的是他,突然把门踹开,出现在她面前的,还是他。
  现在竟然给她演起来了。
  容凤笙不信他不是故意的。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隐隐地感觉到了不妙。
  其实她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遗奴。
  她现在一跟他对上视线,就觉得心脏狂跳不止,手脚微微地泛着酥麻。
  容凤笙觉得,也许顾仙菱说的是对的,她是真的病了。
  顾泽芳亦是看向来人,当看到少年额间那醒目的朱砂痣的时候,顾泽芳便认出了是谁。
  大成的太子殿下,谢玉京。
  他们曾经见过。
  顾泽芳抿唇,拱手道,“太子殿下。”
  亦是有些无地自容,哪里想到这样的情形,会被太子殿下看了去,这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谢玉京眼底的厌恶一闪而过。
  顾泽芳垂着头没有看见,默了一会儿,沉着声音道,“微臣方才有些事情想要询问夫人,如今问完了,微臣便先告辞了。”
  他敛袖作揖,木屐声嗒嗒作响,迈步向门外走去。路过谢玉京身边的时候,淡淡的一声嗤笑却在身旁响起。
  “顾大人就不想,听听答案吗?”
  少年薄唇微动,一字一句都是诛心之言,“不是都茶饭不思辗转反侧了吗,大人甘心就这么走了?”
  对上他含着笑意的双眼,不知为何,顾泽芳感到一股凉意直冲脑门。
  那些话……他都听见了?
  容凤笙更是忐忑不已,忍不住上前一步,却听谢玉京轻声道,
  “我父皇的这位夫人,可未必对你没有半分情意。”
  他在说什么?!
  容凤笙错愕,迈出的步子也愣在了原地,呆若木鸡。
  谢玉京脸色平静,毫不在意自己的话语,会带给旁人怎样的冲击力。
  他太懂得拿捏人的心思,顾泽芳原本埋头要走,只听到那句情意,心神便是一阵难以控制的动荡,一股隐秘的喜悦油然而生。
  但转瞬间,又被莫大的背德感给死死淹没,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为人臣子,怎么可以肖想君妻,简直是大逆不道!
  几乎是脸色铁青地一拂袖袍,“微臣不知道殿下在胡说什么。告辞。”
  “虚伪,”
  谢玉京淡淡吐出二字,毫不在意男子的背影僵住。

  他直冲着容凤笙走了过来。
  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她。
  ……容凤笙不知道他搞什么名堂,却是好一阵头皮发麻,背部抵靠住了花瓶。
  他若是像上一次,直接发难还好。
  现在这样就像是在她头顶悬着一把大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咔嚓了结了她的性命。
  容凤笙咽了一口唾沫,嗓音有些紧,
  “我……”
  谢玉京却截住了她的话头,漆黑的双眼紧盯着她,貌似不经意地提起,
  “儿臣听闻父皇旧疾复发,如今正卧病不起呢。母妃不随侍在父皇榻前,在这里做什么?那些内侍粗手粗脚的,哪里有母妃尽心啊?儿臣以往总觉得,母妃待父皇深情厚谊,难道都是装模作样的不成?”
  他唇角勾着一个古怪的笑,“否则,又怎么会在这里,与父皇的臣子私会?”
  私会?
  他用的这个词,像是一个狠狠的巴掌,甩在了容凤笙与顾泽芳二人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顾泽芳的脸色难看起来,他回身厉喝道。
  “太子殿下,请慎言!”
  谢玉京噗嗤一声,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得容凤笙心肝震颤,惊栗不已。
  “顾大人不觉得这句话,是在自打嘴巴吗?”
  他摊手道,“是你说的,对我母妃茶饭不思,为她神魂颠倒啊。不知这些话传到我父皇那里,会做何感想啊,大人你,可是我父皇最信任的臣子,他不惜放下身段,也要请你回朝。
  若是知道私底下,竟然是这般不端不正……如此看来,大人那所谓的清正君子之名,倒让孤十分存疑了。”
  顾泽芳思及方才自己的举动,高大的身影重重一晃,几乎要站不稳步子,可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他声音愈发嘶哑低沉,“……臣自知失言,给夫人赔罪了。”
  对着容凤笙,他长长一揖,几乎揖到了地上,挺直的脊背弧度紧绷,发丝垂落脸侧,唇也抿成了一条线。
  男子的额头上微微地沁出了汗水,这位顾泽芳看起来冷峻不可高攀,其实是个面皮极薄的,他分明在强忍着心里的情绪,但微颤的身子,依旧泄露了他深藏的窘迫懊悔难堪。
  容凤笙轻轻叹息。方才不过是握了一下她的手臂,便脸红的像是什么似的,这样的人……
  偏偏谢玉京还不肯放过。
  他愈是愧疚难当,做出这样的姿态,谢玉京的语气,便愈是尖酸刻薄,
  “就这样?看来顾大人的君子端方,也不过如此嘛!”
  他忽地回身,从无巳腰间拔了一把剑,铿的一声,扔到顾泽芳的脚下。
  “捡起来。”
  看着脚边这柄利剑,顾泽芳的脸色骤变。
  这是要他自刎谢罪吗?
  顾泽芳的手垂在身侧微微颤抖,脸色刹那雪白。
  谢玉京扬起下巴,笑道,“素来听闻顾家家风极严,不知顾大人今日,可否让孤开开眼界?”
  他轻柔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的低语,蛊惑般地,“只要顾大人肯付出一点代价,今夜之事,孤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容凤笙头皮发麻,也许,这就是谢玉京的可怕之处,他难以体会正常人的情感,更不受世俗礼教的束缚。
  他善于操纵人心,一眼就能看出对手的弱点。
  而且他善于对他人的弱点加以利用,不会产生半点的愧疚之心。
  之前他用自己的血诱惑她亦是如此。
  就像无懈可击的审判者,若是与他为敌,一个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冒犯宫妃本是大不敬之罪,但孤念着你是父皇的股肱之臣,便只要你一只手,如何?”
  他笑得清绝,循循善诱的口吻,“只要顾大人废掉这只手,孤便不将你今日所为告知给父皇。顾家,亦是可以保得周全。”
  顾泽芳唇抿得死紧,
  容凤笙瞳孔骤缩,见他当真是捡起了那剑,他抽开剑刃,薄薄地利刃抵在了腕上,只要稍稍一用力,就会划破那层皮肉,流出血来!
  谢玉京唇角的笑意更深
  难道他真的要照做?!
  容凤笙不敢置信,她微微上前一步。
  却被一只冰凉的剑鞘,抵住了小腹。
  谢玉京指如玉雕,轻松地按在癯仙剑剔透的剑柄上,冲她莞尔一笑,“母妃若是要上前,只怕顾大人断的,可就不止这一只手了。”
  虽然在笑,眼中却寒冷至极,像是亘古不化的冰雪。
  他在威胁她!
  可这方法,却是奏效了。
  容凤笙深知他不是在说笑而已,他绝对做得出这样的事情!
  可世上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如果碰她一下就要被砍断手腕,那他谢玉京……怕是全身都没有一块好皮了。
  他明明自己,就已越雷池多次,却用这样的规范,去约束这个视君子清名为性命的男子。
  她清楚知道,他是在泄愤!
  见鲜血从顾泽芳的手腕上渗出,容凤笙咬牙,抖着手指,却是将身前的剑鞘推开。
  少年一顿,就要伸手去揪她的袖子,
  容凤笙却柔声道,“太子殿下。请容我与顾大人说两句话,好么。”
  谢玉京轻轻吸了口气,他的手轻轻垂下,意味不明地笑了下,算是默认了。
  “顾大人,”她终于出声。
  “顾大人可是怨恨我,害死了你的妹妹,顾皇后?”
  顾泽芳漠然抬眼。
  “大人何不想想那平安符,我是怎么得来的?”
  容凤笙拨开他手里的剑,叹息道,“那确实是顾皇后托我,转交给大人的,令妹的刺绣技艺,想必大人不会看不出来”
  “平安符?”凉凉的嗓音响起,谢玉京挑了下眉,
  竟然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菱儿……”
  顾泽芳却是有些失神,望着她的双眼,呢喃道,“果真不是你害死的?”
  “大人放心,顾皇后还活着,至于在何处,不便透露。”
  顾忌着身后的谢玉京,容凤笙没有说出口。
  “她可留下什么话给我?”
  顾泽芳一震,他猛地想起了那个自称是容凤笙妹妹的女子。那眼神还有身形,都与顾仙菱是一模一样的。他当时怎么就没有认出呢?!
  顾泽芳那双时常含着冷意的桃花眼,此刻却满是炽热,紧锁着她的面容。
  “菱儿在哪里?告诉我,我去带她回家。”
  顾家绝对不会让她一个弱女子流落在外!
  “大人!”容凤笙低声道,“顾皇后身在一个安全无虞的地方,大人但请宽心,不必再贸然搅扰,反倒给彼此徒添烦恼了。反正,顾家亦是不会再度接纳她的了,只要她还好好地活着,活在这世上某一处,不就好了么?”
  她轻柔的嗓音吹拂过来,“在那样的动.乱之中,能保全自身已是不易,如何能够奢求重聚?顾皇后托我给大人带一句话,还请大人仔细听听。”
  “人与人,正如天边的白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离合亦复如是,即便是至亲,亦是如此。”
  “……她当真是这样说的。”
  顾泽芳微微闭眼,掩盖去眸中那抹悲意。再张开时,又变得冷峻清幽。
  “那,你对我说的话?那夜你说,他人爱莫能助,唯有自渡,可都是你的真心话?”
  容凤笙低低一叹,“都是真的。”
  谢玉京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阴沉形容了,仿佛能够滴出墨来,他的眸光像是冰针一般在容凤笙的背影上滚动。
  容凤笙脊背微微发麻,却是淡定道,
  “我是真心想劝大人离开这里,为大成效力。”
  为什么?顾泽芳有些迷茫,
  难道她就不恨这些夺走她至亲性命,夺走她家国还要霸占于她的反贼吗?
  容凤笙的眸子微微暗了下去。
  “我们总是要向前看的不是吗?新旧更替,本来就是常态。我相信,会有人做的,比我弟弟更好。”
  她说的,难道是谢玉京?
  顾泽芳心下微微一凛。
  谢玉京却是一声低笑。
  容凤笙耳朵发热,却不搭理他,只盯着顾泽芳,一股脑地将心里话都说出来,
  “那夜对大人所言,并非是戏耍之语,而是字字肺腑。凤笙心里尊重大人,亦是万分仰慕大人才学。隐瞒身份,没有向大人说出实情,是凤笙考虑不周。若是凤笙有了任何让大人误会的举动,都是凤笙的不是,”
  “凤笙在此,为大人赔个不是。”
  她略略福身,礼数周到。
  不是玩弄,但也没有半点的他意,顾泽芳心里竟是凭空地涌出了一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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