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尝尝这个甜么?”
谢玉京微微张开薄唇,就着她的手,将那糕点咬在嘴里。
含糊不清地道,“甜,”
他细细地咀嚼,只是眼神一直钉在容凤笙的身上,容凤笙被那炽热的目光看得有些羞赧,微微偏过了脸,不明的情愫在胸腔之中静静地蔓延。
要是他们能够一直这样就好了,就像家人那般温馨地相处,她脸上的笑意泛起,就像是涟漪一般扩散,却是怎么也止不住了。
谢玉京就看着她兀自在那里痴痴地傻笑。
不会吧,这么一点就醉了?
谢玉京挑眉,看来她的酒量是越来越差了。
容凤笙觉得他的身影都变成了两个,模糊不清,她摇摇晃晃地起身。谢玉京怕她摔了,还伸着手臂想要将她接住。
“遗奴,你,你不会离开我的吧?”
谢玉京还没反应过来,腿上便是一重,她竟是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揽住他的脖子,盯着他的双眼,很是认真地叮嘱:
“这个世上,我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你千万不可以离开我。”
谢玉京挑眉,手心捏着她的腰肢,看她红着脸呼出一口酒气,呢喃着醉语。她一旦喝醉,就好像回到了闺中的时候,变得幼稚起来。
“还有 ,你不可以再那样了。”容凤笙眼睫低垂,忽然伸手捏住他的脸,淡淡地说。
“我怎样?”谢玉京有些好笑,端看她打算做什么,她难道不知道,男人经不得撩拨?特别是像他这样,对她有非分之想的。
容凤笙却不说话,只是抿着唇,默默盯着他看,那火热的视线看得谢玉京耳根烧红,不自觉地移开了视线。
他动了动腿,轻声道,“好了,下去,别闹了。”
“你好香。”
她却低下头,埋在他颈侧轻轻挨蹭,像是一只黏人的小猫。
少年的脖颈修长白皙,薄薄的肌肤之下隐隐可以看见青色的血管,里面血液汩汩流动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就是从那里,散发出了一股诱人的香气,馋得她忍不住想咬上去。
咬破那层皮肉,便会有芳香的血液溅出。
想着,她亮出牙齿,叼住那层薄薄的肌肤,含在嘴里慢慢地研磨。
即便是这样的动作,她也做的毫无攻击性。
遗奴的肌肤透着一股寒梅香气,他常年用的都是梅花气味的熏香,渗透进了每一寸肌理。
很好闻。
谢玉京身体紧绷,微微地弓起,手掌把住了她的腰,让她不至于跌落下去。修长的手指将嘴唇抵住,不发出半点声音。眉头紧锁,汗水瞬间就从额头上滴落下来。浸得那双眼湿漉漉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你……”
出口却是低哑的不像话。
他微微颤抖,脸色瞬间绯红了一片,脆弱的像是易碎的瓷器,没有力气抬手将她推开。
容凤笙怕把他咬疼了,伸出舌尖轻轻地安抚着,殊不知这带给谢玉京的感受,远远甚过方才。
他捏着她的后颈,让她从自己身上离开,而后两根手指捏住她的脸,神情莫测。
容凤笙茫然对上他的视线,脸上软肉从他指缝中漏出。
“你再这样,怕是要受不住了。”
他将唇凑到她耳边,低哑的气息带着浓浓的情.欲,暖风般撩过耳侧。
“……我怕你受不住。”
这一句,就像是导火线般,轰的一声,将她点燃了。
容凤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都做了什么。
对着那张咫尺之距的俊脸,感受到他明显的变化,容凤笙顿时将他的身体一推,踉跄着后退,几步远离了他。
谢玉京看着她转身贴住了墙根,耳垂滴血,双手将脸捂住,缩着肩膀微微颤抖,羞愧难当。
“你、你别看我了。”
“别靠近。”
“也别说话。”
容凤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哪里想到自己竟然会……
定是尽欢。
定是尽欢发作了。
谢玉京的声音却在身后追索而来,听起来心情极好,“躲什么?男欢女爱,天经地义。”
他说话的声音,像是含着蜜糖般,甜腻得惊人,
“你喜欢我,想要亲近我,这是很正常的。你不必为此感到羞耻,”
他一边循循善诱,一边悄然靠近,像是猎人靠近自己的猎物般,布下天罗地网,让她无处可逃。
牵住她的手,长指撑开她的指间,钻进去紧紧相贴。
容凤笙浑身颤抖,腿软得几乎站不住,却被他将双手扭在了背后。
……
罗裙软香,烟雨朦胧,
世俗,
爱欲,
凡心,
佛心。
这一刻,全都抛之脑后。
他的发垂落肩侧,鼻尖一滴汗将落不落。
少年眼眸一睁,眼底含着无限的晦涩,若深海无垠,时刻准备将她侵吞入肚。
“舒服吗?”
容凤笙猛地一惊。
她红着脸匆匆拢紧衣衫。
手臂一撑,连忙从他的身上跳将下来。
“迢迢找不到我就糟糕了,她会担心的,我,我就先回去了。”
容凤笙几乎是踉跄着离开,慌不择路,夺门而出。
房门大开,夜风卷过一双如墨双眸。
谢玉京乌发散下,慵懒地靠着椅背,没去管那外袍,任它松松垮垮地挂在腰间,宛如红云夺目。颈上一抹红痕,还散发着香气。
他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
谢玉京垂眸盯着地面,倏地指尖微动,从凌乱的衣袍间,缓缓地抽出了什么。
那是一卷佛经!
他骨节湿得像是从水里捞出,泛着白釉般的玉色。慢慢拂过上面的小字,半晌,却是不动声色地将卷页捏紧,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清声?
他在齿间咀嚼着这两个字。
眸光骤暗,脸色可怕至极。
*
容凤笙心乱如麻。
她差一点……差一点就。
想到遗奴的眼神,还有那迷乱的场景,她的耳根便是好一阵血红。
明明之前想得很清楚,明明她都已经计划得好好的……
可是遇到他,一切就都乱套了。
他们差一点就……差一点就,可是怎么可能,他们可是那样的关系,怎么可以?!
容凤笙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批判。
懊悔、羞愧夹杂。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到遗奴的面前,那些所谓的约束、世俗、礼教全都灰飞烟灭。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也都成了泡影。
她很清楚,不仅仅是谢玉京的引诱,
她自己也……
她也动了念。
容凤笙一坐下来,满脑子都是那个时候的兵荒马乱,脸上的热度一直下不来。
只好赶紧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于是她特地去拜访了一趟顾仙菱,商量明晚与季无赦接头的事宜。
一开始二人还好好地在那说着话,可渐渐的,便是顾仙菱自顾自地在那里说,而她则时不时地发呆走神。
脑海中一直回荡着谢玉京的面容,还有他慵懒随性的姿态,灵动的手指,低哑撩人的声音……
顾仙菱默默地打量她一会,隔了好久才问:
“阿姊你是不是生病了?你的脸好红。”
她不无担忧。
容凤笙一怔,忽然觉得她是真的病了。
竟然满脑子都是遗奴。
当即起身,火烧屁.股般告辞了。
她总不能告诉人家,说她跟谢玉京擦枪走火,自己却临阵脱逃了吧?
……还好遗奴回宫去了,她暂时不用面对他,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容凤笙暗暗地松了口气,拍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告诫自己正事要紧,于是带上一些银钱,四下里打点一番,只说是派迢迢回宫去取点东西,也借此机会与季无赦碰头。
谢絮眼下盯她不算紧,一切倒也顺利。
……
翌日。
容凤笙缓缓摩挲着手心里的蓝玉髓。
顾仙菱已然成功送走,她顺便问了季无赦关于长生与尽欢的解法。
季无赦告诉她,除了古书上记载的那两个办法,还有第三种方法,即便是不吸食鲜血也可以压制尽欢的毒性。
但是这个办法,怕是只有他的师弟知道。
容凤笙追问他的师弟是谁,季无赦却给了她一块蓝玉髓,那玉髓用一根红绳串起,十分精巧,雕刻成须弥胜境模样,想来是云寰境的信物。
她这才得知,朝堂中,云寰境出身的大人物,一共有两位。
一位是季无赦,另一位,季无赦说是他的师弟,却始终不肯透露出名姓。
虽然他们二人,分别站在了不同的阵营,但是季无赦的师弟,昔年欠了他一个人情,凭借这块蓝玉髓,可以让他答应压制尽欢的毒性。
容凤笙询问该如何找到这个人,季无赦却道等时机成熟,他师弟会自己来寻她,届时只要见到这块蓝玉髓,他就会明白一切。
容凤笙欲哭无泪。
季无赦许是看她实在是纠结,便解释了一句,他们云寰的人,在境内与境外,不论是名姓、身份、样貌俱是不同的。
云寰之人入世之后,绝不会互通名姓,以免彼此之间形成联合,扰乱事物的运行规律。
所以,就连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位师弟,如今是个什么人。
说罢,季无赦便去赶车。
顾仙菱掀开帘子,不断地冲她挥手,哑声喊着阿姊保重!
容凤笙亦是热泪盈眶,“保重。”
……
她刚走进院子,忽然有两个羽林卫冲她走来。
容凤笙连忙将蓝玉髓收进怀中。
“陛下有令,宣夫人前去觐见。”
羽林卫冷冰冰地说。
容凤笙一怔,谢絮?为何突然要见她?
可不待她反应过来,羽林卫便径直冲她走来,手臂传来剧痛,那人竟是径直扭了她的双臂,一副押送的架势,气势汹汹。
“敢问我犯了何事?”
容凤笙强忍着疼痛,轻声问道。
羽林卫冷硬道,“等见了陛下,夫人自然会知道的。”
容凤笙便沉默了下来,没有多久,她便被押送到了谢絮面前。谢絮的指尖拈着一颗棋子,正凝视着一盘残局,脸色看上去奇差无比。
他鬓侧金珠轻晃,眼角泪痣勾出无限凉薄。
衬得眉眼阴沉,看起来十分骇人。薄薄的唇角,抿成了一条锋利的直线。
羽林卫一松手,容凤笙便浑身脱力,无力地跪伏在了地面,心脏跳动得飞快。眼前抹过明黄,绣着龙纹的靴子缓缓踏来,谢絮在她面前站定。
一只修长的手伸出,狠狠将她的下巴掐住,容凤笙被迫仰头。
谢絮那张布满阴霾的脸,霎时间逼近在了面前,吐息只在一指之间,
“说,他是不是没有死?”
容凤笙盯着他的眼睛,忍着指甲陷入下巴的疼痛,“陛下说谁,臣妾怎么听不明白?”
“还在装傻?”
谢絮轻啧了一声,冷冷笑道,“朕不信你不知道,哀帝的尸身不见了!你那爱如珠宝般的好弟弟,没有了踪迹,你觉得朕最先怀疑的是谁?朕可是都听寺里的僧人说了,当天唯有你靠近过那大殿,你倒说说,朕是不是该第一个来问你?”
容凤笙如遭雷击,上身下意识地挺起,却又被他生生地压了下去。
繁衣的尸体……不见了……
当初繁衣身死之时,便是谢絮的副将程如晦,亲自为他入殓的。
容繁衣已经死了,谢絮再清楚不过!
会是谁?会是谁,容繁衣的血肉是长生血肉,谁会觊觎?!
容凤笙六神无主。
她一时间竟是想不出来,可疑之人实在太多了……
谢絮脸色铁青,将她甩开,烦躁地走来走去。
“你知道,那个预言吧?成二代而亡,”这也是那一干臣子,非要容凤笙死的原因。
但若是容繁衣,根本没有死……
容繁衣,大兴的最后一位皇帝,只要此子不死,将来就一定会卷土重来!
那个预言,成二代而亡!遗祸之故!
遗祸,究竟指的是谁?
谢絮根本不相信,会是容凤笙区区一个女子,她怎么可能有那样的能力,所以,还能是谁?
只会是她那个孪生弟弟,大兴哀帝!
谢絮思绪紊乱,根本没有办法进行理智的思考,他头疼欲裂,额角青筋根根暴起。
倘若容繁衣,当真未死……
忽然,谢絮听见一道轻轻的笑声。
逐渐的,这笑声愈来愈大,愈来愈大。
谢絮脸色难看地盯着容凤笙。她跪在地上,笑得双肩颤抖,不可自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