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信徒——北途川
北途川  发于:2021年1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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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惊蛰说的话陈沐阳也听到了。
  林骁哼笑一声,撇撇嘴,眼神飘到沈惊蛰那里去。
  十几个娃娃亲……
  数量多,总有上当的?
  “不清楚,没怎么了解过。”他从小就被丢在姥姥家,或许是出于少年人的自尊,无论是邢曼还是林正泽的事,林骁都很少过问过,就是再好奇也几乎不开口问,装作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为了惩罚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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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的一周只有三天,然后就放国庆节假了,月考定在了国庆后,不用担心考不好回家挨揍,也不用因为成绩一般必须要回家装乖,所以26班人心浮动,周一就开始商量着国庆要去哪玩。
  但这几天林骁和惊蛰都没有什么心情,林正泽和邢曼这次吵架竟然意外较真,都冷战起来了,邢阿姨这几天都不住家里,林叔叔也早出晚归,家里低气压浓重。
  林骁看起来对父母吵架这件事不在意,但这几天意外的沉默很多,虽然大多时候他很正常,但惊蛰敏感的觉察到林骁好像不高兴,于是她本来就不太愉悦的心情,变得更加的沉重。
  她的生活很简单,闲了替孙姨干点活,帮林叔叔收拾一下花园,然后在学校和家里两点一线。
  “生活就是这么的枯燥且无趣。”母亲曾经说过,彼时她仰着头,眼神涣散的看着夜空并不明亮的星子,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说,“但那又怎么样呢?”
  母亲揉了揉她的脑袋:“开心点儿。”
  惊蛰还没有说什么,母亲又笑着说:“当然你不开心我也没有意见。你有不开心的权利。”
  她总喜欢自说自话。
  惊蛰有些想妈妈和奶奶了。
  思念是个很神奇的东西。一旦被勾起,就像星星燎原一样势不可挡。她低着头不停地做习题,好像这样就能让脑袋放空一些似的。
  可她大约脑子里被塞了太多的东西,她开始感到困倦,脑袋变得很重。
  她睡着了。
  还做了个梦,梦到母亲去世的时候。那是镇上唯一一家卫生院,母亲住在一楼的拐角处,窗外是一些杂乱的灌木丛,夹杂着一些伶仃的小花,春天刚刚到来,到处生机勃勃得让人难过。
  母亲病情恶化的很快,连转去省城继续救治的必要都没有了,奶奶说想让母亲回家待一段时间,她说不想挪动了。一周后她就去世了。
  梦里惊蛰坐在病床前剥橘子,他低着头很认真地在剥。她没有看母亲,但能听到母亲的呼吸声很重,她应该很疼,在努力克制着,极力地压着呼吸,但惊蛰都听得出来。
  医生刚刚给她打了一针止痛针,大约是还没有见效,她有些忍不住溢出几丝轻哼,许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开口问惊蛰:“我死了你会想我吗?”
  她在惊蛰面前从来都不避讳谈生死。
  惊蛰听着有些难过,但她没有哭,也没有表现出来,她只是点了点头:“嗯。”
  母亲轻笑了声:“你一点都不幽默,跟你爸一样。”
  惊蛰没说话,他对爸爸的印象很浅薄,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她只记得他的声音,低沉浑厚,显得很严肃。
  母亲又说了什么,她听不清,或许没有在听,鼻子像是塞了什么东西一样,透不过气来,他把剥好的橘子撕下来一片塞到母亲的嘴里,轻声说:“我不想你死。”
  “人都是会死的。”
  惊蛰的眼泪蓄在眼眶,仿佛眨一眨都要掉下来了,母亲还是不放过她:“奶奶也会死,你也会死。人都会死的。”
  惊蛰终于克制不住,放声痛哭。
  她在悲痛的哭声中,听到了母亲的笑声,母亲吃力地抬起手,揉弄了一下她的发顶:“但妈妈爱你,奶奶也爱你,以后也有人会很爱你。”
  惊蛰抽噎着看母亲,她还是在笑,她原本很漂亮,被病痛折磨得削瘦,眼窝深深凹进去,面色灰败,但笑起来仍旧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能让她不快乐,贫穷不能,死亡也不能。
  母亲歪着头:“再不济还有妈妈给你找的小男朋友呢,小孟哥哥温柔,谭哥哥聪明,敬一哥哥体贴,岚哥哥帅气……哦,还有林骁哥哥,他傻傻的,好骗。”
  “哎……”
  惊蛰被晃醒,病房昏暗的灯光褪下去,她缓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在教室,林骁拿手在她面前晃了下,“发什么呆,回家了。”他忍不住逗她,“这么伤心呢,都掉眼泪了。”
  教室里闹哄哄的,吵闹声比以往都要强烈。
  要放假了。
  惊蛰没回答他,他也没追问,扬声叫着:“羊,走了。”
  陈沐阳敬了个礼:“遵命少爷!”
  林骁嗤了声:“傻样儿。”
  惊蛰塞了几本书在书包里,小跑着跟上林骁,他搂着陈沐阳正在往25班去,等江扬一块儿走。
  林骁扭头想跟沈惊蛰说,他们要去打球,要不她自己先回去。
  但扭头就看见她湿漉漉一双眼,还带着刚哭过的红劲儿。
  林骁忍不住问了句:“做噩梦了?”
  惊蛰摇摇头。
  林骁难得耐心:“生病了?不舒服?”
  惊蛰还是摇头。
  林骁耐心告罄:“哑巴了啊!”
  惊蛰听出了他的不愉快,可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于是她翻了翻书包,把一个挂坠递给他。
  是他要的兔子,这只兔子耳朵是竖起来的,还戴着领花,唇角一侧上挑,显得有些拽。
  “做好了。”
  林骁都忘了这件事,愣了下才想起来,捏过去,夸了句:“挺好,像我。”
  他又递回去,然后侧身,“给我挂上。”
  惊蛰把兔子挂在他书包拉链上,觉得他戴这个怪里怪气的。
  江扬从教室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兔子,拨弄了一下:“少爷童心未泯呢!”
  林骁生怕他说出一句丑来把刚哭的小蘑菇又气哭了,抬手指了指她:“我妹送的,别羡慕。”
  江扬啧啧啧了一声:“有妹妹了不起啊?我也有。”
  林骁:“你妹妹只会在你被窝里嗑瓜子,嗑完还得把瓜子皮藏进去。”
  江扬扯了下惊蛰,义愤填膺:“今晚就去他被窝嗑瓜子去,让他也感受一下妹妹的爱!”
  惊蛰张了张嘴:“额……”
  林骁一脚踹上去:“你缺心眼吧!”
 
 
第16章 丢了(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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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骁陈沐阳江扬三个人要去打球, 去隔壁医学院,大学校园平时是不开放的,到了周末或者节假日才允许校外进出。
  陈沐阳问惊蛰去不去, 惊蛰看向林骁,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干什么, 但又不想一个人回家,她觉得最近林叔叔家里气氛很怪。
  也没有受委屈,甚至那天回去, 邢曼阿姨特意去她房间给她道歉, 说这是夫妻之间难免的磕碰, 让她不要在意,就当做不知道就好, “我还是很爱你叔叔的。”阿姨笑着,狡黠地眨了下眼, 仿佛在说,爱也不能避免分歧,但分歧并不会影响爱。
  惊蛰放松了一下, 但之后的几天,依旧有些紧绷, 是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如果是奶奶和妈妈吵架,她有一百种方法让她们和好, 就算什么也不做, 也知道她们吵完架一会儿就和好了。
  但她对林叔叔和邢曼阿姨并不算了解,仅仅从奶奶口中知道一点过往的旧事,并不足以支撑在他们面前处理这种情况。
  就像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哪怕手持地图,都无法安心地迈出脚步。
  江扬说:“走,看哥打球去。”
  林骁拍了江扬一巴掌:“少占便宜,哥什么哥。”
  江扬躲了下:“少爷你最近脾气很大嘛!”
  林骁偶尔是觉得挺不爽的,但具体不爽什么,也说不上来。
  他看了一眼惊蛰:“让阿龙接你回去吧!我们几个大男人去打球,你去了也无聊。”
  而且带个女生不方便。
  惊蛰听他这么说,于是点了点头。
  顿了下,又说:“注意安全。”她又想了想,“晚上降温,别感冒了。”
  林骁笑了声,偏头跟江扬说:“有个妹妹就是好,我妈都没这么关心过我。”
  江扬被酸出一身鸡皮疙瘩,表情痛苦地躲了下。
  惊蛰因为有点不好意思,磕磕绊绊说了句:“那我去门口,门口等着。”
  大约是奶奶太喜欢絮叨她了,吃饭怕烫了又怕凉了,下雨怕淋了又怕冻了,干点儿活儿怕累了又怕伤了……她有时候也无奈,反反复复说:“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
  离开了奶奶,反倒她成了絮絮叨叨的那个。
  她就是觉得……林骁太不会照顾自己了。或许奶奶看她也是这样吧!
  她给阿龙师傅打了电话,然后往校门口走去。
  惊蛰走南门,林骁他们走西门。
  惊蛰走了几分钟,背影远的都快淹没在人群里了,林骁才冲陈沐阳两个人招了招手:“走吧!”
  陈沐阳和江扬勾肩搭背,小声嘀咕着:“当初说烦躁不能接受的,也不知道是谁。”
  江扬点点头:“就是,才几天就妹妹长妹妹短。”
  两个人齐声:“不要脸。”
  林骁走在后面,手插在裤兜里,一人给一脚:“我不聋,谢谢。”
  陈沐阳和江扬哈哈笑着往前跑了两步,风把衣服鼓起来,勾勒出少年人略显单薄的身形。
  25班拖了两分钟堂临时布置作业,很多人抄作业速度慢,又怕课代表不能及时发班群,坐在那里抄完了作业才出来。
  25班和26班作为难兄难弟班,成绩一个赛一个的瞎,学风很稀薄,但舒莺仍旧会认认真真写作业听课,她是中考考砸了才进的25班,所以几乎从来没把自己当做25班人过。
  她抄到一半,有人拿胳膊戳她,挤眉弄眼让她看窗外,她扭头,心跳就漏掉一拍。
  身边人感叹:“这仨人站一起,是真养眼啊!”
  不知道谁又接了句:“没人觉得那女生也很漂亮吗?”
  舒莺忍不住抿了下嘴唇。
  原本两分钟能抄完的作业,硬生生抄了五分钟还是心不在焉,最后索性胡乱把书塞进书包里,背着就出去了。
  她出去的时候,沈惊蛰正好离开,林骁一直目送她直到她走出很远。
  她忍不住也多看了一眼,也就一般,还很土,林骁对吃穿都很挑剔,不是他会喜欢的那一类。
  陈沐阳和江扬在调侃林骁,舒莺觉得有些烦,好半天鼓起勇气:“林骁!”
  男生扭过头,扬了下眉毛,意思是:有事?
  舒莺强自压在心跳,笑着问了句:“你们去打球啊?”
  林骁“嗯”了声。
  舒莺又说:“我昨天见你妈妈了。”
  林骁:“哦。”
  并不想听这个。
  舒莺见他神情冷淡,便没再继续:“那你们好好玩,我回家啦~”
  林骁抬了下手指,兴致缺缺地回应了下。
  陈沐阳说:“你妈最近去哪儿了?她为什么会见你妈?”
  邢曼女士最近搞冷战,天天跟蒋洁女士白天上班,晚上出去开房打麻将,两个人俨然一副醉生梦死忘却痛苦潇洒人世间的状态。
  但就是可怜老陈同志了,陈沐阳忍不住感慨一句:“你爸惹你妈生气,结果我爸跟着遭殃。真是,我们家的男人都是倒霉蛋。”
  林骁乐了声:“谁知道。”
  他最近都没怎么见他妈,也跟舒莺不熟,仅仅认识而已,早些年邢曼女士投资认识舒莺母亲,走得近的时候一起吃过饭,后来没合作关系也就断了,私下都不怎么联系了。
  倒是舒莺这个人挺自来熟的,他有点儿烦。
  江扬虽然跟舒莺一个班,也不熟,更没太多好感,搂住林骁:“走走走,管她干什么。”
  九月末,前几天回温后下了一场雨,天气又转凉了,地面还没干,秋风瑟瑟地吹着,漫天的枯叶来不及打扫。
  林骁他们走西门必然又要从26班教室前面过,还没走的男生女生隔着玻璃冲他打招呼:“班长,你今天帅得过分啊!”
  秦雪仗着最近跟惊蛰关系好,陈沐阳也经常跟她说话,都敢打趣他了:“班长的眼里三分凉薄,三分讥诮,还有四分漫不经心。”
  这是她为数不多的“文学素养”了。
  陈沐阳被戳中笑点,拍着大腿笑起来。
  林骁隔空指了指秦雪,教室里也一派欢乐。
  秦雪自己咧嘴笑了半天,忽然想起来:“你把我们惊蛰弄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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