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燕——白糖三两
白糖三两  发于:2021年1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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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墨怀看她往里让了位置,便直接脱靴上榻,占了她半个枕头。
  苏燕迷惑不解,轻轻地推了他一下。“陛下……”
  徐墨怀睁眼,黑沉无光的眼神落在她脸上,好似她再说半个字就要杀了她。
  苏燕连忙把话堵回去,抱着被子缩到最边上,徐墨怀这才阖上了眸子。
 
 
第19章 
  苏燕呆坐在床榻上好一会儿,见徐墨怀气息平稳,似乎是睡着了,她才小心翼翼躺下。
  此时已是深夜,她把自己缩在墙边,搭着半截被褥很快就困了。
  然而夜里,苏燕睡得正好,突然的失重感将她惊醒,随后额头撞上了东西,剧痛还没让她缓过神来,面前突然覆上一个阴影,一个力道落在她脖颈间,将她直接从地上提了起来。
  落在她脖子上的手指越收越紧,苏燕的呼吸被堵住,憋得脸色通红,胸口都在闷闷地发疼。
  苏燕被这人吓没了半条魂,用力地拍打掐着她的那只手,同时还在努力出声呼救,然而那些话一出口都变得破碎嘶哑。苏燕不顾一切地挣扎,期间踢到了什么东西,重物落地发出闷响。
  过了一会儿,当她觉得自己眼前发黑,一阵天旋地转的时候,落在她身上的力道突然卸了,苏燕瘫软在地大口地喘着气。
  而方才还掐着她不放的人,像是被什么砸到了一般,立刻退后了几步。
  月光从窗口漏进来,照见了徐墨怀满是戾气的一张脸,一双眼犹如野兽般可怖。
  苏燕捂着脖子,身体蜷缩起来躲在床柱边,恐惧又警惕地望着他。
  徐墨怀僵站在原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似乎也注意到了苏燕的反应,抬手捂着额头,面色好似是痛苦一般,没一会儿便踉跄着走出了屋子。
  苏燕坐在地上,一直等人走了很久后,心跳才慢慢平稳下来。
  徐墨怀就像个疯子一样。
  当初才捡到徐墨怀的时候,他夜里时常惊梦,倘若他猛得醒来见到身边有人,立刻会警惕凶狠地瞪着她,就像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
  苏燕以为是他受人暗害,才导致夜里惊悸。
  她只当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却不曾想只不过是同榻而眠,她连徐墨怀一片衣角都没碰到,却险些被他给掐死。
  苏燕心神不宁地去插好门,确认这次不会被踢开了,这才拖着摔疼的腿回到榻上。
  然而额头实在疼得厉害,再一摸竟然已经微微肿起,她虽然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被无辜中伤的愤怒,一时间是怎么都睡不着了。
  一直等到了晨光熹微,似乎有婢女知道了昨夜发生什么,一早便来服侍她起床洗漱,被与温水一同送进屋的还有一小瓶药膏。
  苏燕坐在镜子前看到了额头的青肿,心中是说不出的郁闷。
  婢女似乎并不意外她的遭遇,甚至在苏燕上完药后,还疑惑地问:“只这两处伤吗?”
  苏燕嗓子又哑又疼,无奈道:“两处不够,你想让我被打死?”
  婢女讪笑一声退下了,留下苏燕独自生闷气。
  早膳送来,她扒拉了两口,喉咙实在是疼痛难忍,喝口水都要疼,她只好放下筷子出去走一走。
  青環苑里称得上是移步换景,苏燕刚来的时候一直拘谨着没出枕月居,这几日才壮起胆子四处走走。起初跟着她的有四个侍者,到现在只剩一个婢女了。
  大概是瞧她老实好糊弄,婢女嫌日头太烈,都不肯出去。苏燕在屋里待着便有些害怕,出去走一走心情才算好些,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婢女催促道:“苏娘子,我们这便回去吧。”
  苏燕也不想强迫人,点点头道:“你不用跟着我,我自己走走。”
  婢女脸色立刻沉下来,不悦道:“苏娘子这说的是什么话,主子的吩咐我们哪有不听的道理。”
  苏燕正想说好,就听几声狗叫突然近了,跑过来一只雪团似的狗,她吓得浑身僵硬,不等要跑,那狗就迅速地扑上来撕扯她裙裾。
  苏燕发疯似地甩开,将自己的裙子从狗嘴中夺下来,提着裙角一路狂奔想要躲起来,小狗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惨叫,打了个滚爬起来又朝着苏燕追过去。
  婢女见苏燕被一只小狗吓得仓皇逃窜,捂着嘴笑了起来,而后回廊跑过来一个衣着艳丽的女人,美目怒瞪,骂道:“方才谁打了我的狗?”
  婢女认出她是常沛的宠妾,连忙摆手道:“不是我,娘子的狗我是万万不敢动的。”
  何娘子听了怒气冲冲地带人追过去,很快就见着了被吓到边哭边往假山上躲的苏燕。她面色苍白地发抖,捂着耳朵坐在假山高处,底下才到她小腿高的小狗正对她龇牙咧嘴地狂吠。
  何娘子还是第一次见人为了躲狗这般失态,都恨不得爬到假山顶上了。
  然而眼看这女子衣着不凡,相貌也不错,还被安置在青環苑这种地方,多半是常沛又收来的姬妾。
  想到这种可能,何娘子心中恼火,骂道:“你是哪儿来的东西,还敢踢我的狗,给我滚下来!”
  苏燕捂着耳朵充耳不闻,颤声说:“快把你的狗牵走!”
  何娘子没得到回答反被教做事,一时间怒火更甚,指着苏燕说道:“来人,把这小贱人给我拽下来,我今日非要你给我狗磕头谢罪!”
  苏燕脑子里都是铺天盖地的狗叫和哀嚎,有人来拽她便下意识挣扎,直到她被压着跪在何娘子面前,那狗还在狂吠着要来咬她。
  苏燕在惊惧中,似乎连意识都变得不清醒。她看到何娘子抱着狗,殷红的嘴唇一张一合,面带怒容地说着什么,她都听不清了,只知道挣开压着她的人,爬起来就要逃离这个地方。
  何娘子怒冲冲地放下狗,任由它追着苏燕不放,而后将她追到水池边,惊慌失措中的她没站稳,被裙子绊倒,猛地栽进了池水中,锦鲤被吓得四散而逃。
  苏燕浑身一凉,耳朵里漫进水后,身边嘈杂的声音似乎停滞了一瞬,等她从水里爬起来,就听到狗吠声,嬉笑声,以及婢女惊慌的呼喊。
  她捂着耳朵蜷起身子,坐在水池里浑身发抖。
  何娘子他们还在笑,似乎她狼狈不堪的模样真的那么有趣。
  苏燕被吵得厉害,那些笑声像是尖刺在往她耳朵里灌。
  有一个小厮过来拉扯苏燕,慌乱中她在水里摸到了一块石头,在他碰到自己的一瞬间用力砸了过去。
  ——
  枕月居的人一日之内被换了个干净,徐墨怀坐在苏燕对面,面色复杂地望着她额头的伤,倾身想将她额前的一缕发拨到耳后,苏燕却反应极大地往后倒去,就像一只受惊的雀鸟一般见不得丁点风吹草动。
  他终于恼了,一挥袖子走了出去,准备找人算账。
  常沛拎着一根染血的鞭子站在院子里等他,见到他就说:“人已经处置了,请陛下责罚。”
 
 
第20章 
  徐墨怀早前便吩咐下去,将青環苑养的狗都送走,却没想到还能突然冒出一个何娘子。常沛的夫人病逝后,他一直没有再娶,便在府中纳了几房妾侍,何娘子最得宠爱,才敢擅自到青環苑来想寻他,不曾想将苏燕误会成了他豢养的美妾。
  徐墨怀眉头紧皱着,手指攥紧又松开,显得他狂躁中又有几分隐约的不安。
  常沛看出他尚未恢复理智,此刻的他最容易失控,在见到苏燕的时候就已经去拔剑了,最后又不知为何硬生生忍下去,让常沛将跪在地上求饶的人带走处置。

  谁都知道徐墨怀对林馥一往情深,长安多少贵女他都不放在眼里,即便是东宫的姬妾,也没有听闻谁得到了他的宠爱。将苏燕带到青環苑后他便走了,一直没有来过,连常沛都不曾在意苏燕,徐墨怀更是从不过问,如同忘掉了这里还有个人。
  侍者们都是青環苑的人,见惯了达官显贵,便难免对言行粗鄙的苏燕心生不满。又听人说她曾在天子落难时出手相助,徐墨怀将她带来此处无非是好吃好喝供着她,毕竟一个乡野之人,还指望将她带进宫不成。
  他们都以为苏燕会被徐墨怀抛在脑后,再也不会过来了。然而他不仅来了,还打伤了苏燕,府中的下人更是认定了她不得徐墨怀欢心,在何娘子欺负苏燕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去阻止。
  直到青環苑众人被召集在宽阔的庭院中,跪在地上清扫地上的血迹。
  何娘子和在场的人都被打得皮开肉绽,血渗进了砖缝,混到了泥里,他们搬来几桶水冲洗,还是冲不干净,最后艰难地用布去擦拭,跪在地上扣出砖缝里的碎肉和头发。
  有人当场就吐了出来,遭到一顿责骂。
  放在从前,徐墨怀半年才会来一次青環苑,如今一个月就来了三次,再糊涂的人看着地上的血,也该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此事是常沛的姬妾引起,青環苑的侍者看护不当,按理说徐墨怀也该追究常沛,然而苏燕到底只是一个无甚要紧的女子,他当然不会为了这么一件小事责罚常沛,只打死了他的侍妾了事。
  之所以要如此动怒,不是因为苏燕受了惊吓,而是因为下人对苏燕的慢待,无异于忽视了徐墨怀的天子威严。人是他带进青環苑的,即便他不闻不问,也轮不到一群奴婢放肆。
  到底是自己的人,常沛亲手打死何娘子,也算是一种赔罪了。
  徐墨怀没有计较。“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该罚的都罚过了,此事就此了结。”
  常沛抖了抖手里的鞭子,问他:“陛下留下此人,日后想如何?”
  既不是看上了人家的身子,又何必给自己找一个麻烦。
  徐墨怀未曾细想过日后,只是现在他还不想轻易地放过苏燕。既然口口声声说意中他,永不会抛弃他,那就必须要做到,即便他先放手,苏燕也必须将他抓紧。
  “暂且留着她,有什么事日后再议,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
  徐墨怀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既没有要接苏燕进宫的意思,也不像是对她毫无情意。
  常沛很少去猜徐墨怀的心思,也不会对他的决定多加置喙,既然徐墨怀说了,他便不会去插手。
  青環苑一天之内就死了八个人,几乎半个青環苑的人都在清理地上的血迹。从前常沛对何娘子几番纵容,任由她在青環苑耀武扬威,然而仅仅是一日之间,他便将人活生生打死,丢去喂这园中饲养的猛兽。
  下人将血肉模糊的尸身抬起来的时候,手都止不住地发抖,根本不敢去看何娘子扭曲的脸。
  此番谁都知晓了,枕月居里的女人不能欺负。
  ——
  苏燕已经将湿淋淋的衣裳换了下来,她当时被逼得有些发狂,无措之间拿石头把一个下人砸得头破血流,婢女们这才惊叫着阻止了何娘子的举动,嚷嚷着去找主子来告状。
  何娘子得知她并非常沛的姬妾,这才慌了神抱着狗想要离开。
  后面的事苏燕也不清楚,她惊魂未定地被扶进屋子,才换下一身衣裳准备合衣躺下,徐墨怀就突然到了。
  徐墨怀一声不吭地打量了她一番,便又匆匆出去。
  苏燕可还记着他昨晚差点杀了她的事,才缓过来就遇到一个蛮不讲理的疯女人,现在心中可谓是积攒了一大团火气无处释放。
  徐墨怀一走,她愤愤不平地爬上床榻,裹着被子准备睡觉。然而没过多久,房间里就响起了脚步声,她一听便知道是谁,立刻闭上眼睛装睡。
  脚步声越靠越近,最后在苏燕的床榻前停下了。她强装镇定,不让自己露出异样,如果徐墨怀还算个人,看她已经入睡应当会离开。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徐墨怀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苏燕是侧躺着睡,理应不会被他看出什么,然而越是这样,她心跳得越快。仿佛能感受到徐墨怀冰冷的视线落在身上,即便她看不见,也觉得如芒在背。
  过了一会儿,她感到床榻微微下陷,紧接着听到了细微的布料摩挲声。
  徐墨怀坐在了榻边,也不知道想做些什么。
  苏燕心里正慌乱,忽然一阵冰凉覆上了她的脖颈,她就像一只蚂蚱一样猛地跳起来往床角躲。
  “你干什么?”
  徐墨怀眉梢轻挑,戏谑道:“怕什么,以为朕要杀你不成?”
  随手试探一下,不想她还真是在装睡。
  苏燕看他的确不像是要杀了她的模样,昨晚更像是发癔症一样反常,便捂着脖子瞪过去,恼火道:“你昨夜险些要了我的命!”
  她指着自己的额头,示意他看证据,又拨开衣襟给他看自己脖颈上的红痕。
  即便什么都不做,她此刻嘶哑的声音也足以提醒到他了。
  徐墨怀清醒后并不等于遗忘,他只是昨夜不想留在宫里,便鬼使神差地来了青環苑。枕月居是他偶尔歇息的地方,在进去之前,他几乎要忘了里面还有一个苏燕。换做旁人,他也许真的会在失控之下杀了她,可昨夜他还是在苏燕的痛呼下收了手。
  他厌恶自己这副模样,谁撞见了都要死。
  可苏燕是有些不同的。
  徐墨怀朝她靠近,微微俯身去看她颈间的伤,听着她喋喋不休地控诉。她一边畏惧他,一边又会因为愤怒,暂时地忘记这份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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