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淋了雨——叶淅宝
叶淅宝  发于:2021年1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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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王清加了微信后,先围着京藤中学聊了几句,然后径直问:【学姐,你是不是和邬淮清学长关系很好呀?】
  祝矜给她发过去一个问号。
  王清:【我听说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高中那会儿,经常见你们走在一起,还有祝羲泽、宁小轩学长他们,感觉你们关系好好,我当时身边同学都羡慕学姐有这么多帅哥朋友。】
  她说着,还发来了几个夸张的表情包。
  她说“我当时身边同学都羡慕”,却没提自己。
  祝矜有些想笑,小姑娘的话术其实很简陋,心思不言而喻。
  只不过她没想到这小姑娘对邬淮清有意思就算了,竟然还追问到了自己这里。
  也不知道她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想从她这儿得到什么消息。
  她问:【你是他女朋友?】
  王清回复得很含糊,没有直接否认,但也不承认,大有一种少女怀春正处于暧昧阶段的意味,言语之间还想让祝矜帮一帮自己。
  和在绿游塔里开口“一夜五次”的生猛大相径庭。
  怕祝矜不相信似的,她还补充:【我今晚还见到了他,但他身边又有一个姑娘,我也不知道他对我是什么意思,时常不回消息。】
  言语之间的落寞显而易见。
  祝矜想起今晚在小酒馆外见到的那一幕,忍不住同情了一把王清。
  啧。
  这人招了多少桃花。
  其实王清今晚根本没有见到邬淮清,她是在一个小姐妹群里听说邬淮清今晚去酒馆找一个女生,她们还发了图片。
  王清见那个女生上了他的车。
  而之前,他根本不让自己上他的车。
  这个群的小姐妹最会拜高踩低,在群里开始明着暗着奚落她,问她是不失宠了。
  祝矜安慰了她一句,然后在聊天框里输入了一个“我先睡了”,没兴趣再聊下去。
  王清又回了几个晚安,让她好好睡之类的话语。
  关掉对话框,祝矜的脑海中总是蹦出“一夜五次”“又有一个姑娘”这些词汇,连电影都看不下去了。
  直到她的微信响了一下,那个等了一晚上也没影儿的纯黑色的头像跳出来——
  给她发了几个手镯的图片,问:【你喜欢哪个?】
  祝你矜日快乐:【?】
  很快,这几条消息被撤销。
  邬:【抱歉,发错姑娘了。】
  祝矜:“……?”
 
 
第4章 梦里   同样的亏不会吃第二次
  祝矜这夜很晚才睡着。
  睡着后做了个梦。
  梦里回到高一时那年夏天,她和姜希靓躲在公园里吃草莓、喝气泡酒。
  被三哥找到,她依依不舍地和希靓分别,然后跟着两个“哥哥”回家。
  公园离她住的地方很近,没走两步就到了。
  三哥家住在一进门的右手边,他先上了楼,让邬淮清负责把祝矜送到家门口。

  总共也没两步路,祝矜不明白三哥怎么总是把她当成小孩儿。
  她和邬淮清家在的两个单元挨着。
  两个人沉默地向前走着,邬淮清走在前面,一路上也没理她。
  树影摇曳,两人的影子一前一后,一高一矮。
  祝矜忽然从心底冒出委屈,像夏日开可乐时瓶口冒出的气泡,不断上涌。她看着他手中转个不停的篮球,不知怎的,觉得自己连个球也比不上。
  明明离家只剩几步路了,她却停住脚步,站在原地不动。
  邬淮清走了两步,发觉人没跟上,转过身,一脸疑问地看着她。
  他手中的篮球还在转动。
  祝矜站在路灯下,一张素净的脸因为喝了点儿薄酒,染上粉色,此刻眼神里带着说不明的倔强,一句话也不说。
  邬淮清扯起唇角,冷了一晚上的一张脸终于笑了一下,他没上前,把篮球扔到地上,拍了拍,懒散地问:“怎么了,公主?”
  深夜的院子里,除了蚊虫在花间、灯下乱飞,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除了熟悉的篮球声以外,四周一片寂静。
  祝矜听到他说出“公主”两个字——宁小轩他们有时候也会这样打趣她,而他之前从来没有这样喊过,如今说出,带着一股无可奈何的嘲讽味儿。
  祝矜咬了一下唇珠,也用略带嘲讽的语气回他:“邬淮清,你打篮球很厉害吗?”
  邬淮清把从地上弹起的篮球收回掌间,动作轻松自然,他根本懒得回答这个无厘头的问题。
  指了指前边,问:“走吗?”
  祝矜就在他的注视下,摇头,那股在深夜涌出的倔强拧成麻绳,让她不自觉想和他作对。
  作对到底。
  原以为邬淮清会扔下她,一个人向前,反正也只剩下了两步路。
  她也只是想在他脸上看到受挫的神色。
  谁知邬淮清突然向着她大步走来,到了她身边时,没拿篮球的那只手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向前走去。
  动作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在梦里,祝矜都能感受到自己的手腕被他扯得生疼。
  他像个暴徒。
  月光下的暴徒,顽固地掠夺着不属于自己的领地。
  “邬淮清,你轻点儿。”
  他捏着她细白的手腕,仿佛在捏一段轻易可以折断的竹节,听到她的话无所谓地笑了笑,根本没有放轻力道。
  “邬淮清你个混蛋,你放开我……你、你轻点儿……”
  她的声音里逐渐染上哭腔,眼角浸出细泪。
  邬淮清忽然把手中的篮球用力扔出去,篮球砸在小区一侧的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
  然后他拽着祝矜,把她推到一侧的墙壁上,线条分明的手臂横在她的脖子两侧,他个子很高,强烈的压迫感瞬间袭来。
  祝矜心跳变乱,两人的鼻息离得原来越近,路灯昏黄,她的后背抵着夏日燥热的墙壁,背上开始洇出细汗,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但祝矜知道,这人一直都不是个玩意儿。
  一张脸骗得了长辈骗得了老师,实际上没什么道德感。
  所以那一刻,祝矜甚至以为邬淮清要打她,她的眼泪都怂了,不敢流出来。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邬淮清忽然放下胳膊,从运动裤里取出一包手帕纸,不知道哪个女生塞给他的。
  他把纸扔给她,留下一句:“成天哭。”
  纸巾在空出划了一个小小的抛物线,落在祝矜的脸上,有些疼。
  他走到一边儿,从地上捡起篮球,背对着她,在一侧拍起来。
  祝矜没有料想到他这么轻易便放了自己。
  她蹙起眉,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她“成天哭”。
  对比别的同龄女孩儿,她应该是属于很少很少哭的那种,大多数情况下情绪都能以一种非常平缓的方式自我消化掉,张澜还说过她泪腺不发达。
  只是此刻,她的情绪还没办法立即消化掉,因为邬淮清顽劣至极的态度。
  祝矜走到他面前,把那包手帕纸同样甩到了他脸上,比刚刚更用力。他没接,纸包就掉到了地上。
  邬淮清看着脚底的手帕纸,踩了一脚,冷着一张脸没出声。祝矜忽然指了指他的手腕:“我要用你这个擦。”
  邬淮清愣了一下,转而牵起唇角,他的眼睛很漂亮,带着光,“你确定?”
  祝矜点点头,她知道他很喜欢这条腕带,所以故意这样说。
  谁知他真的把腕带取了下来,然后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抬手拿它给她擦眼泪,他的动作很轻很轻,和刚刚拽她手腕的时候截然不同。
  祝矜扑闪着睫毛,泪珠在浓密卷翘的睫毛上打转。
  院子里种了很多绣球花,成片紫蓝色的无尽夏簇拥在一起,葳蕤盛开,在月光的照耀下边缘处泛着莹莹的光彩。
  两人靠得很近,近到祝矜能看清他的眉峰、他的鼻骨、他颈间的一颗小痣。
  他的头发有些乱,从发带里钻出来的发丝上还带着汗,在月色下闪着光。少年身形颀长,满身桀骜,被夏夜温润的月光照着,竟平添了几分温顺。
  祝矜用力按压左手食指的关节,把头别开。
  擦完后,邬淮清把腕带塞到她的手里,靠近她的耳边,痞笑着说:“这上边都是爷的汗。”
  祝矜脸瞬间发烫,慌乱地把腕带扔回给他。
  他坏笑着。
  是真的坏,坏得明明白白,透透彻彻。
  但和平时冷冰冰的他,又不太一样。
  邬淮清拉起她的手,掰开她紧攥着的手心,把那条纯黑色的腕带塞到她手心里,又把她五指合上,说;“不是想要吗?拿着。”
  然后玩着篮球,走到她家的单元门口。
  他转身看向还站在原地的她,敛去笑容:“还不上楼?怎么,还找不到家?”
  祝矜攥着手心的东西,瞪了他一眼,走过去打开单元门上了楼。
  她不知道,邬淮清站在楼下,直到她房间灯亮起,才离开。
  祝矜在梦中变成了一个旁观者,看着这一幕又一幕的发生。
  接着,梦中的画面变得非常凌乱,是现实中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当初住过的酒店里,她问邬淮清你打篮球厉害吗,邬淮清赤.裸着身子,对她说,一夜五次,你说厉害不。
  ……
  祝矜从梦中醒来,脑海中还停留在他说“一夜五次,你说厉害不”这个画面上。
  她脸颊像是被火烤着,身上一层细汗,柔白色的窗帘外是明晃晃的阳光。祝矜掀起被子,蒙住脸,脑海中他赤身裸体的画面还是挥之不去。
  她轻轻地叫了一声。
  好几年做梦没梦到他了,回到熟悉的地儿,果然容易让人触景生情。
  祝矜收拾好出去后,上午九点多,张澜已经走了,爸爸最近在出差,也不知道他知道不知道自己回来了。
  阿姨把炖好的红枣莲子鱼胶热了热,端出来,让她先空腹吃一碗。
  还说着鱼胶是个好东西,不仅对女的好,对男的也好,补肾益精。
  祝矜本来舀了一勺送进嘴里,闻言咳嗽起来,脑海中再次回响起“一夜五次,你说厉害不”这句话。
  “吃快了?慢点儿吃,浓浓。”阿姨也觉察自己刚刚的话在孩子面前说不太合适,忙过来拍她的背。
  祝矜脸红着,摆摆手告诉阿姨自己没事儿。
  完蛋了,她可能今天一天都忘不了那个画面。
  本来就不喜欢鱼胶的味道,这下更加不忍直视,她胡乱塞了两口,便放下勺子。
  “阿姨,我中午去爷爷那儿,您不用给我准备午饭。”
  和阿姨说完后,祝矜拿上车钥匙去车库取了爸爸的车开。
  她的车还在安和公馆的地库里停着,从过年那会儿一直停到现在,不知道积了多厚的灰。
  那房子是她十八岁那年,爷爷送给她的成人礼,大学期间陆陆续续装修好,还没正儿八经住过几次,她打算这次回来正式搬过去。
  爷爷住在老街区里,和大院离得不远。
  不过自从后来他们一家三口从大院搬出来住后,祝矜就很少回去。
  可能是因为昨晚那个梦的原因,她今天去爷爷家的时候,特地在红绿灯处转了个弯,走了那条会经过大院的路。
  这条路也是她当初上学时必经的路。
  祝矜仔细打量着周遭的景色,也不过是四年的工夫,变了很多。比如她当初很喜欢的那家三元梅园店不在了,变成了一家连锁的水果店。
  路上是匆匆忙忙的车辆、行人,因为是暑假,也不见穿着校服的学生。道旁的榆树叶被太阳烤得蔫答答的,垂着脑袋。
  远远瞅见大院门口的那家小卖部,祝矜笑了,没想到这家小卖部还在,从她上幼儿园的时候就开了。
  祝矜从小在张澜的监督下,很少吃零食。有一次放学回家来小卖部买本子,她一时好奇,顺带买了一包辣条。
  这是她从来没有吃过的东西,每次张澜见到,都会说不干净,可是祝矜的同学都吃过,还都说好吃,她一直想尝尝是什么味儿的。
  买完躲在树下,撕开袋子,辣油流到手心里,她拿纸巾匆匆擦了擦,就赶紧咬了一口红色的面皮。
  也说不上好吃还是不好吃,有些辣、有些麻,还很咸,可因为是张澜不让吃的东西,祝矜就自动带了滤镜,在心中觉得非常好吃。
  她把手擦干净,在外边待了一会儿等味儿散尽,才进了家。那天张澜难得回来得早,正在厨房和阿姨一起做饭。
  祝矜打了个招呼,做贼心虚地想要快点儿回到卧室,谁知张澜皱了皱眉,把她叫住。她鼻子向来灵,三两下就猜出了祝矜吃了辣条,开始板着一张脸责备她。
  张澜训人向来有一套,她自诩高级知识分子,从来不会像泼妇一样破口大骂,她会好言好语地抖出一堆道理,从精神层面折磨人,你光认错都不行,还得认精神层面上犯下的错。
  比如吃个辣条,她也能给你牵扯到道德问题。
  正在祝矜孤立无援的时候,三哥进来送家里阿姨新腌好的黄瓜,见张澜训她,三两句就听明白了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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