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进来拔完针后,三个人走出医院。
夏天的风很燥,吹在身上,带着闷热,身后的急诊部仍旧明亮如昼,有人难眠,有人奔波。
他们和邬淮清在医院门口分别。
祝矜住的地方在朝阳公园北边,离这儿很远,祝羲泽边开着车,边嘱咐她最近吃饭一定忌口,这不能吃那不能吃,说了一堆。
说来说去,仍旧不放心,“要不你这两天回家住,或者住我那儿去。”
“哥,我的好哥哥,你快别说了,我耳朵疼。”
“怎么了,怎么又耳朵疼?”他音调变了变,“要不咱再回医院检查一下?”
“被你吵的。”
祝羲泽:“……”
尽管如此,第二天,祝羲泽还是安排了一个阿姨去她家,负责她每日的伙食。
祝矜觉得他此举纯粹多余,她自己也会做饭,在上海就是自己做饭吃。
虽然手艺一般,但她还挺享受这种认真做饭、认真生活的感觉的。
因为破相,祝矜和公司联系,把入职时间往后推了两周,HR也很通情达理地同意了。
于是,她白天就待在屋子里,看电影看书,又新买了几个乐高拼。
晚上的时候,祝矜就去朝阳公园遛弯儿,或者待在小区里溜达。
这个小区的绿化率很高,由全球几位顶尖的设计师联合设计,很美,很有艺术感,看着这些绿植,即使心情不好也很快会变得愉悦。
日子悠哉悠哉,一连几天,祝矜都没去绿游塔。
姜希靓忙着谈恋爱,这次似乎真上了心,连条微信都顾不上给她发。
于是祝矜也懒得告诉她自己过敏的事儿,怕破坏她心情。
其实她一直想问问姜希靓关于“孩子”的事情,可是过了那天那个心急如焚的劲儿,话就变得不好问出口,毕竟这属于极其隐私的事情了。
直到在家待着的第二周,祝矜想出去逛街,买新的蜡烛。
脸上过敏的痕迹还没完全消去,于是她也没化妆。
挑耳饰的时候,祝矜在梳妆台上的白瓷盘上翻着,却发现自己前一阵儿刚买的一对樱桃耳坠丢了一只。
想来想去,才想起上一次佩戴是在那天去宠物party的时候,不过那天情况那么乱,估计早不知道丢哪儿了。
祝矜有些不开心,这是她在一家买手店淘的,比市面上一般的樱桃坠子要精巧,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特别喜欢。
她拿出手机,思索一番,打开邬淮清的聊天框,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你在车里有见过一对樱桃耳坠吗?】
也不知道他出差回来没。
没想到他回复得很快:【有】
祝矜:“……”
既然他早就发现了,那为什么不懂得问她一下?
还是说他车上坐过的女人太多,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问谁?
祝你矜日快乐:【那麻烦你寄个快递给我,到付,谢谢】
W:【地址。】
祝矜把自己的住址发了过去。
邬淮清把地址按下收藏,然后在聊天框回复:【等着。】
见他这么说,祝矜索性放弃去逛街,又换上在家里穿的衣服,拼没拼好的乐高。
可一直等到天黑下来,快递也没送来,她换上运动服,打算先出去夜跑两圈。
夕阳沉沉,还未完全落山,在地平线上留下半个脑袋,余光和夜色融合在一起,把四周染成模糊的粉蓝色。
邬淮清坐在车里,看着周围的环境,很漂亮。
也可以看出小姑娘在家里是真受宠,安和公馆就两个户型,一个是四百五十平的大平层,一个是九百平。
而四百五十平的起价就要七千多万,据说这只是老爷子送她的成人礼。
相比之下,祝羲泽他们几个孙子成年的时候,老爷子连个厕所都没送。
忽然,视野里来了个人。
邬淮清打开车门,下了车。
祝矜穿了一件灰色的运动背心和同款式的短裤,正要跑步,一看到他,愣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她走近。
邬淮清在手里摩挲着手机,看到她裸露在外的大片肌肤,雪肌、玉骨,被夜色温柔笼罩着,他忽然心里痒丝丝的,想嚼支烟。
漫不经心地说道:“送快递。”
第10章 粉店 没想到你还挺惦记我。
送快递。他说。
祝矜看着他,把垂在耳侧的头发往后别了别,问:“那我能去哪儿投诉你呢?”
“嗯?”邬淮清挑眉,从兜里掏出一支烟,“怎么想投诉我,哪儿让您不满意了?”
祝矜瞥了一眼他的烟,说道:“太慢了,我等了一下午。”
邬淮清笑得吊儿郎当地说:“原来等了我一下午,那还真是挺让人过意不去的,要不——”
他顿了顿,低下头盯着她。
邬淮清的眼睛很好看,眼皮褶皱很深,眼窝深邃,认真看着一个人的时候,那双眼睛总让人有种他很专注且深情的感觉。
其实只是错觉。
“我请你吃饭,你行行好,就别投诉我了,这年头快递员挣个钱也不容易,行不?”他边笑着边说。
祝矜听着他胡扯,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蹙了一下眉转移话题问:“你这车怎么开进来的?”
安和公馆的安保措施不是一般的严格,没有通行证的车子,开不进来。
邬淮清指间夹着烟,说道:“找朋友借了个通行证。”
他也不点燃烟,就在手中夹着。
祝矜发现他很喜欢夹烟这个动作。“哦”了声,没再问别的,伸出手,要她的耳坠。
邬淮清把那支烟放在她手心。
“什么意思?”她不解。
“帮我拿一下。”边说,他转身打开车门,从车里取出一个装首饰的小盒子。
“我的耳坠?”
“嗯。”
祝矜要接那个盒子,却被邬淮清躲了一下,盒子仍旧在他手中。
“你还没答应。”他说。
“什么?”
“我请你吃饭呀。”他把盒子放在手心里把玩,“好歹我大老远送过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因为他有苦劳,所以他得请吃饭。
祝矜琢磨着这话的逻辑不是一般的奇怪。
她发现今天的邬淮清比平常话要多很多,心情似乎也不错,语气温柔得有些不像他,让人不清楚他葫芦里具体卖什么药。
“你缺一顿饭?”她反问。
夕阳彻底沉下去,最后一抹金色的光辉隐去,万籁俱寂。
路灯把一旁的绿植点亮,风中有干净的青草香、虫鸣声,还有远处小孩儿隐约玩闹的声音。
在这样的环境下,邬淮清的声音显得尤为清冽好听,他笑着说:“还真缺,缺和你的。”
祝矜看着他这副调情的模样,弯起唇角笑道:“那还真不巧,我晚上不吃饭,要跑步。”
说不吃饭是假的,在祝矜这儿,吃饭乃第一重要的事儿,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为了身材节食的事儿,她绝对不会干。
但邬淮清说他缺一顿饭,想和她吃饭,她不信。
距离上次在医院的见面,已经过去了一周多。这期间,他从未联系过她。
也不过是今天,她忽然提起了耳坠的事儿,他才过来。
可能是忽然起了那么点儿兴致,可能是觉得逗她有趣。
夜风轻轻吹着。
祝矜说:“还我耳坠,你想吃什么就去吃,自己吃最快活了。”
被拒绝,邬淮清也不恼。
他勾起一撮儿她没梳上去的头发,问道:“你确定?”
“不然呢?”说着,祝矜挣了挣,想要把头发抽出去,一扯,谁知他没松手,头皮一阵疼,她不敢再动。
邬淮清的食指绕着那撮儿头发,乌丝缠绕在他干净的指节上,黑白分明。
他笑了笑,“那这个耳坠子,你也别要回去了。”
“你……”祝矜想骂他,后面的话又被自己堵了回去,改口,“邬淮清,你有意思嘛你?”
“有意思,很有意思。”他答得一本正经,让人更加恼火。
“……”
祝矜瞪他一眼,恋恋不舍地看着那个盒子,最后把头一扭,索性也不再要那个耳坠子,转身离开,开始按着原计划跑步。
跑了几步,她才反应过来,那支他没点燃的烟,还被她握在手心里,被手心中细密的汗浸着,香烟变湿。
祝矜把烟折了折,看它变弯,想起它被他夹在指间的画面。
其实他抽烟的模样,总是很勾人。
风吹在耳侧,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锁骨上,那天被咬过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
祝矜手指不禁摸到锁骨的地方,那儿留下了一小片疤痕,不深,但还能看得出来。
一向爱美如命的祝矜,这次没有使用任何祛疤的药膏。
她忍不住想,即使不抹任何药膏 ,到下个月的时候,这个疤痕应该也会自动消去吧。
根本留不住。
安和公馆面积很大,有一条路上好多小孩儿正在骑车,小型山地车被蹬得飞快。
祝矜看得心痒,想着改天得把自己的山地车从储藏室里取出来,打理打理,然后骑出去兜风。
这圈儿其实跑得并不惬意,因为祝矜总惦念着楼下有个人,自己的耳饰还在他手中,没要回来。
等到一圈跑回来,她远远看到那人还站在车前,没走。
这次,他真的点了一支烟抽着,青白色的烟雾从唇边吐出来,袅袅散去,一脸散漫地站在车前。
只是他身前还站着一个人,是个同样穿着运动服身材很棒的女人,手中牵着一条狗。
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从这个角度看去,女人笑得很开心。
祝矜跑过去,本想直接无视掉两人,谁知被邬淮清上前猛地一拉,撞进了他的怀里。
他的胸膛很硬,她被撞得生疼,抬起头瞪他一眼,只听他漫不经心地开口,对那个女人说:“你看,没骗你,我在等我女朋友。”
祝矜被他一条胳膊钳制着,动弹不得,闻言转过头看向那个女人。
看到彼此时,两人同时愣了一下——因为她们身上穿的运动服一模一样,香奈儿这一季的新款。
俗话说,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祝矜自然不会觉得自己穿起来没有这个女人好看,因此不觉得有什么,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而眼前这个来找邬淮清搭讪的女人,脸色明显变了。
她身材不比祝矜差,腰细腿长,可一张脸动过刀子,即使看起来很精致,可和祝矜这张纯天然的脸比起来,瞬间被秒杀,毫无可比性。
女人面色难堪,还不得不强笑着。
祝矜低头看了一眼她的狗,狗狗很可爱,脖子上带着花花绿绿的串珠,穿着小纱裙,头顶的毛发还被扎了起来,活像个女团明星。
她忍不住弯起唇,想蹲下来摸一摸它的小辫儿。
这个笑,落入狗狗主人的眼里,自动被她理解成了对自己的嘲笑,她脸上一阵愠色。
刚刚她带着狗狗遛弯,走到这儿,立马被车前的男人给吸引,长成这样,实在是极品,百年难得一见。
她本就不是扭捏的性子,于是便主动上前搭讪。
谁知男人根本不买她的账,说在这儿等女朋友,让她赶紧走,否则女朋友看到了,该生气了。
她不信,倒不是不信他有女朋友,而是不信这种极品会这么听话,对女朋友言听计从。
除非是小白脸。而这男人虽然身后的车不怎么样,但通身的气派,根本不像个小白脸。
而没过多久,他女朋友真的来了,还是一个气质绝佳长相无可挑剔的女生。
邬淮清一只手搂着祝矜的腰,另一只手拿着烟,他眯起眼睛笑着对女人说道:“你要不给我做个证,是你主动来搭讪的,我没搭理你——”
“不然我怕她生气。”他说着,还低头看了一眼祝矜。
祝矜在他怀里,闻言狠狠掐了一下他的腰。
邬淮清吃痛,面上却不显,只是把她搂得更紧了。
“你要是不愿意作证也没关系,反正你这样大概率也不会让我女朋友有危机感的。”
“……”
这话,连祝矜都听不下去了。
女人脸上青一阵儿白一阵儿,既尴尬又恼火,连步子都迈不出去了。
平时她想撩谁,都是轻而易举的,对方即使对她没意思,也不会这样落她的面儿。
“你还不走?”邬淮清低头啄了一下祝矜的额头,“我们俩还要去吃饭,求您就别在车前挡着了。”
女人终于从震惊中抽离出来,狠狠地瞪了祝矜和邬淮清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