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樱走的是脆皮法师流,为了努力让自己融入群众,她也捡起了十数年未曾重视过的体力锻炼。
于是,一个阿音带着仨小只,迎着灿烂的朝阳做一套整齐的广播体操,已成了禅院宗家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此番奇景,据说连家主都惊动了,特意跑来观看了一场广播体操。
禅院惠手里捧着的茶,迟迟未能入嘴。
呆了。
#是时代变了吗,神乐舞怎么已经变成了我完全认不出来的样子??#
后来阿音解释这不过是一种老少皆宜有助身心健康的锻炼方式,考虑到现今的咒术师大多不注重肉.体本身的锻炼,她建议在禅院家全面推广开来。
禅院惠觉得很有道理,然后拒绝了她。
阿音企图拉禅院惠入伙,未遂。
头顶的呆毛都如霜打的茄子焉了下来,阿音嘟囔一句:“如果是学校模式的话,就不会有这种问题了。”
禅院惠眉头一挑:“学校?”
阿音回想起前世的九年制义务教育生涯,深沉地抿了口茶,说道:“是啊,惠,你不觉得当今咒术界的教育模式很有问题吗?”
“资源全被御三家垄断,最该给予成长机会的教育,却被老一套的阶级制度框定得死死的,血脉遗传占了大头,久而久之便鼠目寸光。”
“偌大的咒术界,除御三家之外,有潜力的术师苗子可不少。”阿音指着自己,“我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然而我之所以能进入咒术界,还靠的是天赐的机遇,是惠和悟的赏识。”
“那些普通出生的术师苗子,要么就被一生埋没,找不到自己世界的入口,要么就是侥幸被御三家察觉,然后签下卖身契,成为侍奉家族的暗卫。”
阿音拧紧了眉头,越想越觉得糟糕透顶:“如此轻易地界定一个孩子的未来……我觉得不妥。”
禅院惠听得入神了。
不知何时,他手边的茶水已凉,他却再没心思品茗。
他微微倾身,正眼看她:“那你认为应当如何?”
阿音摇头:“我又不是专业的政客或者教育家,哪能说出完善的方案。”
“只是让我提出自己的感觉,教育本应该有的环境,绝不是御三家现在的模样。”
阿音直接暴言:“如果让御三家继续垄断下去,普通出生的孩子将再无出头之日。”
“最起码,要有一个可以公平竞争、合理分配资源的公开教育场所吧。”阿音严肃道,“而不是由御三家私自培养,培养出来了就充当自家的守备力量。”
禅院惠颔首,他听懂阿音的意思了:“所以,学校就是这个最合适的教育场所?”
“古往今来……都是如此吧。”阿音说道。
古时的私塾,现代的学校。
阿音相信历史发展的必然性,学校的演变是最合理的方向。
“咒术界公立,淡化御三家的定位……”禅院惠沉吟片刻,“很难办,不过可以一试。”
阿音指出的问题是战略性的,咒术界在教育上的沉疴,禅院惠不是看不出来,他和五条悟若是想要革变咒术界,那么作为主力的新生一代,必然不能是旧摇篮里培养出来的孩子。
阿音眯着眼笑了,她捧着脸颊,开始幻想。
“如果建立了学校,以咒术界的人口数量,至少要两个吧。”
“京都还有东京……”
“两位阁下行动力强的话,我说不定能在裕真他们成年之前看到学校的雏形呢?”
“那时候他们就是第一批学生啦!”
禅院惠稍稍打断她的畅想:“还有一个问题,咒术师普遍在十二岁时就会着手祓除任务,学校的年龄制该如何界定,学生的日常教学又该如何安排?”
这个好解决,阿音秒答。
“简单啊,边打工边上课嘛。”这不就是半工读制?
禅院惠若有所思。
半晌,他起身,向阿音道别。
“我需要和五条悟商量一下,阿音,麻烦你了。”
全程只是无责口嗨的阿音:?
她茫然地目视禅院惠离开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赶上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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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诅咒阴谋
阿音提出的学校设想, 很好很美满,领先咒术界一百年。
现实却很骨感。
不论禅院惠和五条悟会面就“在咒术界实施公立学校计划的可行性”这一论题谈论到了多晚,亢奋一整夜依然思如泉涌, 甚至在心里打起了方案草稿,恨不得直接快进到开学大典——他们依旧要把这个长远的大计划先搁置着。
手边有更要紧的事做, 关系到阿音, 他们不能马虎。
风拨阴云, 灼日烈烈,池塘泛起星星点点金箔般的光, 莲花舒展腰肢,果实饱满的莲蓬被人折下, 搁在了托盘里。
“夏天到了。”
风中添了沉闷的热, 夏日蝉鸣不绝,蟋蟀在丛林间蹦跃,一道人影从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穿过, 惊起了蝴蝶。
手中一把紫伞, 炎热覆于阴影之中,阿音迈过木桥,沿着熟烂于心的路线往回走。
她略一瞥去, 只见小园林中的那方凉亭下, 两道苍老的身影对饮而坐,认出了那俩人是谁后, 阿音的脸色微妙,脚下却转了个方向, 刻意避开了他们。
禅院惠不擅长应付他久未谋面的父亲,阿音就更不擅长了。
也许是宗家不大?阿音最近总能偶遇这位禅院家的前代家主,每次她的尴尬都要比前一次更甚。
并不是说禅院惠的父亲待她不佳, 恰恰相反,他对阿音十分热情友好,丝毫不拿她当外人。阿音想,这也许是她拿回了圣物,完成了他多年来夙愿的缘故。
由于禅院惠无意再让他的父亲插手族务,所以在禅院宗家,处处可见无所事事的禅院千鸣的踪影。
那凉亭下的,可不就是他嘛。
与他同行的那个人,阿音也认识,不过是在幻境中的五条家有过一面之缘。
传闻是前代家主禅院千鸣的好友,禅院言。
曾帮助过五条音压制诅咒的人,也是全心全意扶持禅院惠上位,为他排忧解难的忠实家主一派。
感情就是这么奇妙。
比起血缘上与惠更亲近的禅院千鸣,她对禅院言更加有好感。
至少,时间证明了他的忠诚。
那俩人会同时出现在这里,她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约莫是久违的老友要好好叙旧吧……还是不要打扰他们好了。
阿音放轻了脚步,把探头的丑宝摁了下去,不愿让凉亭赏景的那俩人注意到她,换了一条僻静的小路走。
隔着一定的距离,他们并没有察觉到某个蹑手蹑脚的身影。
凉亭中,侍女为二人斟满了两杯酒。
他们聊得尽兴,酒一杯接着一杯下肚,像是要把这二十来年的话一口气说完,他们在这凉亭里待了不少时辰,从追忆往昔到展望未来,能说的话题都说了个遍。
“千鸣你这家伙,一声不吭,抛下我们这帮老友,和你家的小儿子,只带着你夫人就去寻找圣物,我该说你什么好?”
不可避免的,陈年旧事要被拎出来反复鞭尸。
禅院千鸣苦笑:“行了,我已经尝尽苦果了……当初年轻气盛,自以为天下无双,便贸然踏上了那条不归路,如今想起来还颇为讽刺,为这圣物付出二十余年的人生,到头来,属于我的、不属于我的,统统都离我而去……”
他举杯,一饮而尽,动作豪迈爽快,又何尝没有借酒消愁之意。
禅院言都看在眼里,内心轻叹一声,挥手让侍女再添酒水,今日是必不醉不归了。
见老友这种模样,禅院言也于心不忍,劝慰道:“你别太悲观了,你不过是回来得太突然,惠暂时不适应,惠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性格我清楚,那孩子不是薄情寡义之人,他也一定是把你这唯一的亲人放在心上的。”
“惠,惠……我愧对他啊。”男子面容愁苦,摇了摇头,“我自己做了什么我清楚,你也不用挖空心思来安慰我了。”
“我只是想说,你这二十年也并没有付诸东流,不是吗?”禅院言放下小酒杯,缓声说道,“至少结果是好的,圣物流落千年,最终还是回到了御三家的手中。”
“你虽并未寻到圣物,但提供线索的功劳不可磨灭,若非有你的线索,如今的后起之秀也未必能成功带回圣物。”他灌了一口酒,闷声道,“别太钻牛角尖了。”
“我就搞不清楚,包括你在内,族里的那些老家伙怎么一个比一个舍不得放下手里的权柄,撂不开身上的担子。”
禅院言嘿嘿一笑:“我就不一样了,把时代交给年轻人就好。让我家那不成器的小子趁早娶一个媳妇,是不是术师无所谓,我只想老了能儿孙绕膝,颐享天年。”
禅院千鸣满眼复杂地看着他:“你还真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曾经的禅院言,比绝大多数长老都要墨守成规,死板苛刻,这一点,在禅院千鸣的“记忆”中能看到。
是友人的失踪吗?是抚养友人遗子的责任,旧友音讯全无的打击,改变了这个老人的性情吗?
禅院言哈哈大笑:“我现在就是禅院家……不,咒术界的异类!你不用提醒我也知道!”
“不说那么多了,来,喝,喝!”
难怪。
禅院千鸣抬起酒杯,借饮酒的动作,遮掩眸底的那一丝不自然的暗色。
倘若禅院惠是被这样的言长老抚养成人,他会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棘手。
黄昏降至,夕日欲颓时,天光乍满池塘。
不知多少杯酒下肚,即使是他们也有点支撑不住了。
头脑晕热,禅院言哑着嗓子说道:“你知道吗,你家的那个儿子……其实并非全然不幸的。”
“童年时,他也有过朋友。”
那贴在书屋暗间里的,满满一墙壁的小纸人,是童年时最纯真情谊的见证。
“禅院家以封印术闻名,祖传术式以操纵式神为手段,术师一生都要与影相伴。”
“禅院家的十影术师,就像是天光放明的大白天,也无法被太阳照射到的阴暗面。”
影子是他们的眷属,黑暗是他们的活水源泉。
“惠那孩子,我亲眼看着他登位的时候,仿佛看见一个只能活在阴暗的夜晚、在昼日无法自如生存的幽灵。”
他踏着曾暗算他、觊觎他、多方打压他的长老们的鲜血,登上了家主的位置。
他胸膛在起伏,脉搏在跳动,却比任何时候都像个死魂。
禅院惠的童年受尽了恶意,言长老本以为,让他亲手报仇,就能让这孩子迎来新生。
事实是他错了。
报仇不能让一个死寂的心活过来,血液无法成为浇灌生命的活水。
童年时期唯一的亮光却残如烛火,在那缕火光熄灭后,他的童年也彻底沉入影子般的黑暗。
酒精发酵,面前的人影渐渐模糊,禅院言呢喃着,“我从没想过熄灭的烛火会重燃,而且……变成了亘古不灭、炽热难当的太阳。”
那太阳实在太明亮了,一下子,就把那人扎根的黑暗驱散殆尽,她把一个影子带到了阳光下,多么不可思议,堪称奇迹的壮举。
吃力地伸出手,禅院言想要轻拍老友的肩膀。
“所以你也别忧虑了,你家那孩子,早就找到了自己的道标……”
夕阳隐没在了地平线下,最后一丝余光被夜幕吞噬。
酣醉的长老倒在石桌上,被侍女扶起,缓慢地往宅屋走去。
石桌的另一头,早已空无一人。
酒液微凉。
………
禅院千鸣不能再回到主屋,禅院惠给他重新划了一个住宅。
就物质条件来说,绝对没亏待他。
禅院千鸣两三步回了屋,嗅到衣服上挥之不散的酒气,他皱起眉头,嫌恶地扭过头。
“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去应付禅院言的时候。”
煤油灯忽然大亮,另一人的面容也随之显露。
光就外表而言,那是一个容姿清秀的少年,白色短发,额后的一圈挑染为红,手腕缠着佛珠,衣物宽大而显得松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