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羡鱼这才意识到他怀里还抱着一个硕大的盘子,盘子里的糕点垒得像小山。
谢扶危将盘子递给她,眼里落了淡淡的月辉:“给你的。”
又强调道:“我都尝过了,你应该会喜欢。”
金羡鱼拿起一块放进嘴里:“……谢谢??”
淡淡的奶香味在口腔间融化,香而不腻,确实是她喜欢的口味。
未曾想,她吃的时候,谢扶危就看着她,不说话。
金羡鱼:顿时觉得吃不下去了怎么回事。
试探着拿起糕点往左移。
谢扶危眼睫缓慢地眨动了一下,往左看。
试探着拿起糕点往右移。
谢扶危眼睫缓慢地眨动了一下,往右看。
“想吃吗?”
谢扶危:“……不是很想。”
下一秒,嘴里就被塞了个软软甜甜的东西。
谢扶危条件反射地嚼了嚼,迷茫地抬起头:唔?
耳畔传来金羡鱼脆生生的嗓音:“喏,分你一块。”
谢扶危其实还是很想客气一下的,奈何进了嘴里,他自己吐出来都有些费力。
刚吃完一块,两根白皙的手指又捻了一块递到他面前。
谢扶危捧着糕点小口小口地吃起来,和他这凶残的战斗力相比,十分违和的是,谢扶危吃东西的时候十分矜持,以最矜持最优雅的姿态,做最漂亮的饭桶。
金羡鱼和糕点孰轻孰重……
谢扶危想了想,没着急下口,抱着糕点问:“你在担心明天的比试。”
他皮肤极白,不知道和糕点比,究竟哪一个更白嫩甜香。
金羡鱼咬了一口,停下来,想了想说:“有一点。”
毕竟明天就是最后一场比试了,这一场比试关乎着白苹香的人身自由。
金羡鱼咽下糕点,心中默念,成败只在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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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城、寒。”一字一顿地念出抽到的纸条。
金羡鱼呆立了半秒,她这是什么好运气。
她下一场的对手竟然是凤城寒!
不过这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比到今天,如今场上只剩下了几十号人,个个都是宗门的尖子生,她正面遭遇凤城寒是迟早的事。
按理说,她的修为应该比凤城寒高上不少,但站在擂台上的时候,金羡鱼心里还是没有底。
四目相对间,都是一愣。
“凤道友。”
“师……母。”凤城寒这两个字说得有点儿艰难。
可能没想到昨天晚上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设,今天又在擂台上与她正面遭遇。
那一瞬间的心绪起伏,唯有两个人才明白,就像是两个人之间共同的小秘密。
不过凤城寒倒是没有露出什么为情所伤的凄黯,在这一点上,他和金羡鱼可以说是同类人。
都是一样脚踏实地。
或者说,既站在了擂台上,还沉溺于儿女情长,无疑是对对手的不尊重。
凤城寒只阖了一下眼,再睁开眼的时候,眼神就格外清明了。
那是看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的目光。
而金羡鱼也没掉以轻心,她的行剑有些保守,抽出剑,寒光一点,只为试探虚实。
铮!
凤城寒拨动琴弦,反手在琴身上一拍!
两个人立刻打在了一起!
胡小山凝神看着:“没想到竟然是凤道友。”
一道嗓音插进来:“……这下手真重,完全没怜香惜玉的意思啊。”
白岐挑眉:“你怎么在这儿?”
宋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来看金道友的比试啊。”
他比较倒霉,过早地被人面豹叼进了天坑,花瓣不够,惨遭淘汰。
宋彬:“而且也不是我一个人在看,不信你们看,喏。”
柴柔闻言望了过去,不由吃了一惊。
原来不知何时,他们竟已经被人群给包围了!举目望去,都是乌泱泱的人头。
宋彬道:“这些可不都是金道友的裙下之臣?”
美貌固然是加分项,但纵览整个修真界,最重要的还是修为。
金羡鱼天坑那一战足可使她扬名。
弄花雨面色有点儿青。
从秘境里出来之后,金羡鱼就再没找过他,这让弄花雨微妙地有种,提裤子不认人的错觉。
从来都是他翻脸不认人,何尝被人用过就丢?可即便这样,他还是来了。
“诶!凤城寒他动剑了!”
锵!
剑尖相接,又是一声巨响,荡开一阵炫目的火花。
这两人的配合竟然是出乎意料地默契!
简单来说,就是你一个撤步,我一个近身。
你一个左扫剑,我一个右扫剑。
你一个击剑,我一个托剑。
你攻我肩头,我攻你下盘。
“我还以为凤道友怎么也会让让他这位师母。”胡小山茫然地眨眨眼。
可看起来这个架势,双方似乎是真的动真格了。
两人配合固然默契,都料敌先机,可这样一来,战况登时陷入了胶着之中。
李平川搂着一捧灵石,担忧地皱紧了眉头。
金羡鱼这个人一向有主见。从秘境里出来之后,没让她担心就立刻奔赴了第三场的比赛。甚至还让李平川拿出她之前赚来的灵石,全压她自己身上。
台下的人看得捏了把汗,台上的人也不轻松。
金羡鱼她的对手多有用剑的,用刀的,用暗器的,用爪子的,但用琴的还是在少数。
乐修的招式可扰心神。
糟糕。
金羡鱼猛地一眨眼,只觉心神不自觉走空半秒,忙抱元守一,拉回思绪。
凤城寒哪怕如今弃琴用剑,行剑的节拍也冥冥之中与琴曲相合。
剑鸣铮铮,忽而柔和宛转,如有情人之喁喁私语,忽而又作金石杀伐之调。忽而如子夜鬼哭,忽而如凌崖高啸,长风浩浩。鱼乘波听,鸟翻翔舞。
金羡鱼呼吸微乱,带着脚步也乱了半拍,攻势乍现出一线破绽。
而凤城寒当机立断,抓住这一线破绽,紧打不放!
金羡鱼被迫向后倒纵出去,凤城寒也轻身纵起,始终紧黏她丈远的距离,逼她这一线口子撕得更大,暴露出更多破绽。
这样下去始终不是办法,柴柔等人为提了一口气的同时,忽见金羡鱼一个转身,跃上树折了根小树枝下来。
众人纷纷茫然:“这是要做什么。”
金羡鱼一边凝神应对凤城寒的攻势,一边抬起小树枝,一心二用,开始打拍子。
其实在到了【定道基】这个阶段,乐修就不必靠实物来进行演奏了。
金羡鱼打拍子的时候靠的就是气劲。
而她打的是——《两只老虎》。
金羡鱼倒也是想给凤城寒唱个《忐忑》,《最炫民族风》什么的,什么摇滚、雷鬼、rap、统统安排上。
可谁叫她有心无力,实在不会。
在这欢快地调子传出来的刹那间,凤城寒的步调微妙地乱了半拍,眼睛睁大了点儿。
主要是因为这世上绝无如此怪莫怪调的。
为了防止凤城寒摸清其中的规律,金羡鱼打完一首,又果断换了首《丢手绢》。
从《丢手绢》到《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再到《小兔子乖乖》,甚至换到了《荷塘月色》。
欢脱的乐声回荡在擂台上空,硬生生被她演绎出了几分杀伐气。
这几首儿歌与凤城寒的琴曲旋律格格不入,甚至可以说,整个大仙洲几千年来都找不到这么奇怪的曲调。
偏又因朗朗上口,具有极强的传染性,凤城寒攻势一乱,金羡鱼立刻反守为攻,以银河飞渡的身法紧蹑其上。
叮叮当当,剑身相撞,如暴雨狂风。
凤城寒右脚往后撤了半步,手臂巨震,可他抿着唇,还有余力出剑。金羡鱼反手一撩,击中了他臂上的穴道,凤城寒虎口一麻,立刻被震脱了剑。
场下一片沉默。
金羡鱼松了口气:“我赢了。”
凤城寒看了一眼地上的剑,心平气和地弯腰捡起来,拱手行了个礼。
他甚至还能露出个很淡很淡的笑,“之后的比试,祝尔顺遂。”
如果说以身为饵拖住了【了天机】中期的人面豹,让金羡鱼名声大噪的话,这次战胜了凤城寒,则令她踩着凤城寒更上一层楼,声名大显。
接下来那几场,金羡鱼打得还算轻松,一路高歌猛进,挑翻了各宗门弟子。那位被她打落擂台的三清宫小道姑,和戚由豫在内的三清三子还向她露出个善意的微笑。
魏天涯的战斗几乎是与她同步进行的。
“天涯你这么快就打完了?”
看到魏天涯从不远处的擂台上走下来,胡小山挠挠头,惊讶地问,“对手便这么弱吗?”
一时间,魏天涯的神情尤为一言难尽。
因为腰子受伤被人直接一波放倒这种事……
怎么说,实在太丢·人·了!
男人果然是不持久不行啊。
金羡鱼从擂台上踏下来的时候,李平川、宋彬、胡小山还有十多个不认识的路人兄弟正围在一起,煞有其事地讨论着什么。
“鲤鱼仙子?”
“……我还草鱼仙子呢。”
“金鱼仙子。”
“凌波仙子吧。”
金羡鱼好奇地绕着他们走了几圈:“你们在做什么?”
刷刷刷——
几十道视线纷纷落在她脸上。
金羡鱼顿时僵硬:“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我觉得还是凌波仙子比较好。”
“我觉得舞雩仙子也不错。”
“晴雪仙子吧?”
“漱玉怎么样?”
“我觉得都太柔婉了,不如叫鲸波仙子。”
李平川抬起头一把拽过她,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笑道:“我们再给你想名号呢。”
竟然是一本“太微美人录”。
而第一页的便是这次众人公认的夺魁大热门金羡鱼。
在江湖上走跳,没个名号可不行,宋彬如此振振有词道。
金羡鱼此番名声大振,无需她自己费心思,就有不少人绞尽脑汁帮她去想。
就像阴阳星君、洞真仙君、道门君子诸如此类……
需知太微大典所选出的天下第一美人,彼时要乘白鹿,驾青鸾在天下人面前刷个脸什么的,没名号也不方便。
“太微美人录”上并不缺溢美之词,各人的拥趸争执得十分激烈。
“要说金仙子,当真渊月沉珠,明珠生晕,芊芊玉英,举世无双。”
“容貌妍媸不过过眼云烟,修为才是我等修士最该关注的!金羡鱼她年纪虽轻,但也不失名士风度。银河飞渡的身法更是一绝。”
这太微美人录秉持着公正公开的原则,由人投票投出来的,实时更新,金羡鱼的票数甚至还压了第二名弄花雨大半截。
这主要得益于热情的支持者们。
比如说这位十分胆大直接,却又羞耻度拉满,好比游戏里的中二小学生情侣的“我爱金羡鱼”
这位貌似对身高各种怨念的“身高八尺八”。
这位十分正经的“雏凤鸣”(合理怀疑是取自雏凤清于老凤声的下克上之意)
这位光看着就微妙感到一阵饥饿的“是由豫不是柔鱼”。
以及这位身份不明的“猜猜我是谁壹号^-^”
“猜猜我是谁贰号^-^”
“猜猜我是谁叁号^-^”
……
李平川最先察觉出不对:“小鱼,你脸色不对。”
金羡鱼点点头,坦然地将手上的字条展示给她看。
于是,李平川的神情也凝重了不少。
金羡鱼下一场比试的对手,赫然就是囚禁了白苹香的采莲华寺。
第99章
采莲华寺的了明,也算是金羡鱼她的老熟人了。
此人是洞庭了空的师兄,功法更胜了空一筹。
一上场,彼此见过礼。
金羡鱼认认真真地行了一礼,鞠了一躬,战前的礼节先做到位了。
面前的僧人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袒露着半边胸膛,皮肤黝黑,双目精光熠熠。
金羡鱼见礼,了明很是谦卑地念了声佛号回礼。
于是——
开打!!
这注定不是多么轻松的一仗。
李平川并不是很看好这一场比斗:“小鱼的功法习自白师叔。”
众所周知,当初白苹香正是被采莲华寺关进去的。
可以说,采莲华寺天克白苹香。
一道灰色的身影从远处走了过来,接口道:“我也正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