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霜沉默了一瞬,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她觉得自己是对不起陆琴之的,当年当着孩子的面跟陆远之和柳柳起争执,打人等等,让她在那个年岁对人间情爱和成婚感到恐惧和厌恶。
她事后也积极补救过,但是琴之这孩子吧,自小的想法与别人也不一样,她就是不愿意成婚。
“有什么意思呢?我反正觉得没什么意思。顾羽之说他欢喜我,可我并不相信,我就跟他说,那就等他二十五岁的时候再来找我,如果那时候他依旧喜欢我,那我就嫁给他。”
“可是在这之前他如果有别的想法,我也不会去阻止他。”
但这些话,哪里能跟威远侯夫人说,就是再通情达理的,知道琴之让儿子再等十年,心里也有嘀咕了。
不过,这话从别人的嘴里听说和从她的嘴里说出来,还是自己来说会好一些。
她叹气道:“终究是我害了她,如今我也发愁,她倔得很,但你劝她吧,她还振振有词,我也说不过她,只我觉得,如今也不能逼她,再等几年说说吧?”
她叹气,“不瞒你说,我如今觉着,当年成婚还是太早了,若是以我现在的目光来看,肯定是不会嫁给陆远之的。”
“若是做兄妹,朋友,说不得就没有后来的事,当年是太年轻了,以为有这么个人嫁了就行。”
“琴之跟我的性子太像,又是我教出来的,我哪里还敢逼她早早定下来?就怕变成下一个我。”
威远侯夫人就打了个哆嗦,陆琴之变成下一个折霜一点也不要紧,人家现在都要欢欢喜喜的嫁第二个了。但是!她的儿子却是不能变成下一个陆远之的,毕竟命都没有了。
她勉强笑着道,“那就再等几年,再等几年也不要紧,等他们十七八岁的时候再说吧?没准不要我们着急,两人就自己决定好了。”
反正是不敢催了。
折霜笑着点头,等陆琴之来看她的时候,就拉着她的手道:“我就是这般跟威远侯夫人说的,那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总得知道。”
陆琴之摆摆手,“我还是那句话,现在一点也不想成婚,但对顾羽之不讨厌,若是十年之后,他还能这般,那我就嫁,若是不行,我也不强求。”
她才不愿意现在就出嫁。
“若是将来我真嫁不出去,那也不要紧,我就在书院里面做女先生,教书育人,总能做出一番自己想做的事情。”
折霜看着她,就觉得有些羡慕。
“我当初也应该像你一般看透的。”
等她走了,折霜就觉得陆琴之过上了她想过的日子,难免跟刕晴牙嘟囔了几句,然后就见他萎靡不振了。
她惊讶,“你怎么了?”
刚刚不还在这里说婚后的美好日子吗?
刕晴牙指控她说出了心里话,“你就是不愿意嫁给我。”
折霜连忙道:“我哪里敢不嫁给你,那是要遭雷劈的。”
刕晴牙:“那你发誓!”
折霜觉得没有必要吧?“我都在床上发多少誓言了。”
只要一激动就要她发誓天下第一爱他,不然就不让下床,有时候他抱着她易感性,一感性就悲秋伤春的,整个人都不行不行了。
折霜就叹息,“这辈子尽哄你了。”
“你就耍赖吧。”
但是再耍赖,还是过不了刘妈妈那一关的,只见她成了铁面,“成婚之前三天是不能相见的,刕将军,请您回去吧,这三天就不要来了。”
刕晴牙就无比怀念秦妈妈。
秦妈妈多好啊。
人,果然是要对比出来的。
第69章 满庭春(14) 成婚(二)
老太医确定折霜肚子里面揣了一个娃娃, 虽然早就知道了,但是听见这确定的一句话,众人还是再次高兴了一番。
不过因为离成婚还有两天, 肚子揣个娃跟成婚大事相比,短时间内还是红衣嫁裳和成婚的流程更需要关注。刘妈妈负责她的养胎, 秦妈妈就鼓捣大婚的事情。
其实也没有什么需要折霜去劳心的事情,她只再次配合秦妈妈试穿了衣裳——没错, 秦妈妈还是不放心,生怕因为她怀着孩子,导致以前做的嫁衣小了, 勒着她的肚子。
折霜:“这才两个月, 肚子一下子不能长那么大吧?”
秦妈妈:“你不懂, 那肚皮能一下子鼓起来。”
鼓起来是怎么鼓的, 折霜不知道, 因为她摸摸肚子,感觉一点儿变化也没有。
她只好看着秦妈妈将嫁衣改大了很多,然后盯着她喝补汤。然后看看左右, 最终红着张脸, 道:“主子,这几个月就不要行床事了吧?姑爷不懂事,你可得把持住。”
折霜:“……“
不是, 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他们也没有那般的不矜持吧?
许是她脸上的神情实在是太明显,秦妈妈就嘀咕了一句:“每天都是我去收拾的床, 我能不知道?被褥都换了多少?别提衣裳了。”
折霜就颇为心虚:秦妈妈说的倒是也没有错,而且他怀疑刕晴牙本身就有暴力倾向!撕衣裳,咬人,一旦不满足了就气的锤床, 确实不够稳重。
她就满口答应,“你放心,我怀着孩子呢,他不敢怎么样。”
秦妈妈就满意了,转身离去,又去盯着所有人做膳食,这些都是当日要送出去给客人吃的,自然要精细,显出他们南陵公府的脸面。
折霜如今住在南陵公府,她和刕晴牙一个是从南陵公府出嫁,一个是从流云巷子里面娶,这里值得一说的是,齐礼将他流云巷子里面的宅子给了折霜。
“以后你儿孙满堂,到时候一间宅子怎么能住?还是把我给你的宅子并了吧?”
折霜:“……”
那就违规了!就是亲王的宅子,也不敢有如此规格。
她只收下,然后就看见齐礼让人抬了不少东西进来。
“来,三表哥让你嫁的风风光光的。”
京都里面未尝没有折霜嫁不出去了才挑个穷小子嫁的闲言碎语,太子妃偶然听见,回去跟齐礼说了一声,他就怒发冲冠的带着礼来了。
折泓苦笑不得,沈凝倒是欢喜,只有折霜叹息:哥哥是个好哥哥,就是对别人总披着人皮做事情。
她看看齐礼,还是问,“弯弯还好吗?”
齐礼想了想,“好吧?最近忙的很,没有去看她,不过她跟太子妃看着挺投脾气的,两个人说说笑笑,我瞧着挺好的。”
折霜心梗:“你都不去看她,为什么非要执着于她呢?”
齐礼就用扇子拍拍折霜的脑袋,“你不懂,我是欢喜她的。我不喜欢她,为什么要费力气把她纳入府中呢?只是男人嘛,总是要比你们女子忙碌些,我又是太子,太子妃那里都没有时间去,怎能单单去她那里?但我对她可没有不好,什么好东西都送去了一份。”
折霜:“……算了。”
大好的日子,她不想再跟他争辩这个,转而送了他出去。
折霜再嫁,她家二哥和三哥依旧在外面任职没有回来,只有大少夫人陪着沈凝操办着折霜的婚事,她是云州来的人,云州嫁女没有京都这般的奢侈,见着流水般的银子花出去,那么多嫁妆搬进来,咋舌道:“我的个乖乖,就是公主出嫁,也应是这般样子。”
反正她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的嫁女的架势。
她一个操办的人都如此震惊,等到折霜成婚的时候,所有的来客看见那一箱箱嫁妆就真傻了眼,再看南陵公家的布置和吃的用的,无不惊啧。
“这盘子,是专门烧的窑吧?”一位夫人小声的道:“我是没见着有这种样式的盘子碟子的。”
这碟子的图案是喜鹊临门,喜鹊倒是常见,但是这碟子上的喜鹊却跟普通的不一样,嘴里叼着一颗珍珠,栩栩如生。
还有几个碟子上面是石榴花开的,那石榴花也不似寻常那般,反而是没有画出枝干,只有树枝和果实。
最重要的是,这些都是配套的,酒杯,筷子,盘子,碟子,甚至有茶壶上面,都有石榴花的样式。且每一套都不是简单的精致,而是上好的玉盘,足见烧出这些东西来有多费心思。
这位夫人用筷子夹了一口菜,然后赞不绝口,“好吃。”
“听说是醉仙楼出来的?那里的席面倒是难得。”
“有醉仙楼,但是听闻圣上亲自赐了个御厨给办席面……这就是公主的脸面了?”
“哎,说到这个,你们去看晒的嫁妆了吗?”
“看了,哎哟,说句老实话,我今晚上可要嫉妒的睡不着觉了。”
“哈哈,你也有嫉妒别人的时候。”
“能不羡慕吗?里面打头的三份嫁妆,可是陛下,皇后娘娘和太子添置的。”
正在小声的说话,就见前面有些老夫人往其他方向走了,这几位连忙问,“怎么了?”
对面桌子的妇人道:“今日太子和太子妃亲自来了,身上有诰命的夫人们正要去见。”
这几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心里的震惊。
真就已经荣耀到了极致,以后在京都看见折霜,怕是人人都得要礼让三分。
她们就不懂了,皇后和太子也就罢了,怎么陛下也这般欢喜她呢?
就有夫人小声的道:“自小就常去宫里,跟自己的孩子也差不多了。”
“聪慧,从来都猜的准陛下的心思。”
“要我说,厉害的还是那位刕小将军,她这般的人物,都能被他勾了去。”
“慎言——再者说,你是没有看过刕小将军吧?待会他来的时候,你看看,保住你知道她为什么嫁。”
“就是,权势已经不愁了,要是我,我也愿意嫁那张脸。”
于是没见过刕晴牙的人便被勾起了好奇心,在庭院里面看,“怎么还没有来呢?”
“在门口堵着呢,人家太子和折霖将军亲自拦人,怎么能如此快?”
一位夫人塞了个荷包给一位小丫头,道:“你去帮我们看看,外头是怎么拦的?”
小丫头便去了,走到外头,果然见新姑爷已经拦住了。
刕晴牙一行武将,文化水平就是沐国公自己也是嫌弃的,除了刕晴牙认得几个字——还是跟着他老人家学的,其他的有几个大字都不认识,哪里能抵得过南陵公家拦门的人。
于是,他早早的就有了办法,请了金科状元,榜眼,探花,以及翰林院各位老大人,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以保证无论对方出文还是出武,自己这边都能应对。
只是没想到对方不要脸,竟然以权势压人,派出了太子打头阵,各位大人们,尤其是金科的状元榜眼探花们都不敢动弹。沐国公实在看不下去,使眼色让折霖将太子拖下去,这才能继续进行。
最后一路过关斩将,这才去后面庭院,夫人们这才看见这位被折霜看上的小将军。
长的实在是太好了。你看见他,就知道为什么折霜会动心,也能知道为什么他当初能被莫知晓看上。而这般的谣言缠身,南陵公家也能接受他。
一行人过去,接了新娘子,牵着红绸子,折泓和沈凝坐在椅子上,接受这对新人的跪拜。沈凝眼泪珠子一直滚,说着吉祥话,折泓先还好,只笑着,直到轮到他说离别语了,一句离家之后,就说的哽咽,然后更是哭起来,整个人都不行了,倒是让众人唏嘘。
“你们看过南陵公哭吗?”
“没有。”
“说他最喜欢这个小女儿你们还不相信,今日就擦亮眼睛看看。”
折霜跟着掉眼泪水,第一次出嫁的时候,还没有这种感觉,这次却觉得煽情极了,但今日是喜事,可不能这般哭,又急急忙忙的让折霖背着出门。
如此,哭的人又轮到折霖了。他上回没有回来参加折霜的婚事,这回赶上了,妹妹却又大了三四岁,如今肚子里还有一个,她已经成了一个大人。
折霜:“……”
她小声的道:“大哥,我三日后就回来了。”
没错,折泓和沈凝虽然苦,但是都是含蓄的哭,催泪极了,一副父母之心,但是折霖的哭,却是哭的最大声的,一边背着走,一边嚎啕,跟他之前的冷面将军形象十分不一般,惹得军中的人稀奇不已。
“真是活的久便见的多,这真的是折将军?”
“是啊,就是他。”
“天爷,那些没来的龟儿子们可得后悔了。”
“没想到他竟然哭成这般,我恨不得拿画纸出来。”
折霜耳朵灵,笑起来,“阿兄,你怕是不保自己的名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