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连旭好气好笑。
是夜,陈倏给王威和盛连旭接风。
他的身子才好,大夫不让饮酒,他以茶代水,是棠钰在同王威和盛连旭饮酒。
到了六月中旬,其实陈倏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除了偶尔的咳嗽和没有精神,大多时候累了就休息一会儿,也能很快复原,只是不能太过操劳。
六月下旬的时候,大殿便到了最后的准备阶段,敬平侯府和万州府的人基本已经到了忙疯的状态,而除了盛连旭,王威这样原本就同敬平侯亲近的人之外,旁的州郡的诸侯、官吏也都陆续携家眷来了江城。
棠钰是敬平侯府的主母,来观礼的诸侯和官吏家眷大多时间都轮流在棠钰身边伺候,或是陪着说话,或是露面刷刷存在感,但因为人多,所以近乎终日都有一大群人陪着棠钰转。
棠钰除了要照看大典的事,侯府中的事,小初六的事,大多时间都在应对这些家眷处,最后的十余日尤其是。
初六是陈倏和棠钰的孩子,是敬平侯府的小主人,所以女眷来侯府的时候,除却同棠钰交谈,也都轮流在初六跟前刷好感度。
初六很喜欢南云侯府的世子夫人。
世子夫人耐性,温柔,不仅很会哄小孩儿,还知道怎么同小孩儿相处,不会一味惯着孩子。
初六反倒喜欢她。
南云侯世子夫人唤肖璐,因为初六的缘故,肖璐也时常在棠钰跟前露脸,棠钰对她很有印象,也会在小初六想她的时候,让人请她来侯府,久而久之,棠钰同肖璐也熟悉起来。
有时候,初六和棠钰会留肖璐一道吃饭,陈倏偶尔提前回来,也会见到肖璐。
陈倏私下问起是谁。
棠钰告诉他,南云侯世子夫人。
南云侯只是小诸侯,封地不大,也不富庶,不依附于人很容易被人侵占,所以这次陈倏称君侯,南云侯近乎带了府中所有人来露脸,应当是见肖璐同棠钰和初六走得近,所以让肖璐殷勤些。
难得棠钰和初六喜欢,陈倏没说旁的。
……
很快,日子到了七月初五,鎏城的使节抵达万州府,送了珍贵的象征龙凤呈祥的翡翠玉雕给棠钰。
龙凤呈祥,一般是送他国君王的。
这样的东西,在陈倏称君侯的正式场合送,不合适。
但因为是以皇后的名义送棠钰的,所以不算正式,但东西又送抵了,很快这次来观礼的都知晓了鎏城同万州平起平坐之意。
七月初九,君侯大典。
陈倏和棠钰很早就起,今日是君侯大典,大典易事前要正式沐浴更衣,洗去浊秽和旧气,更换新的君侯和君夫人冕袍,以昭告天下,应接新的身份。
大典同新帝登基其实相似,只是制式不同,少了象征天子之位的玉藻旒冕,和玉玺授册,但旁的仪式近乎相同。
卯时初,祭祖,供奉诸神,奉香叩拜。
到正殿时,万州府的官吏和前来官吏的诸侯,封疆大吏都在,皆跪拜于君侯与君夫人脚下。
陈倏与棠钰一道迈入殿中,接受万州府官吏和附庸诸侯与封疆大吏的跪拜。
顾来为万州府长史,诵文告。
范瞿为敬平侯府长史,司礼仪。
等陈倏与棠钰在殿中主位与侧位落座,范瞿高呼一声起身,此时所有官吏才又朝着陈倏和棠钰的方向,随着范瞿口中的,一声“跪”,众人再次朝着殿上方向跪拜。殿外钟鼓齐鸣,声势震天。
钟鼓声落,陈倏唤了声,“平身。”
殿中齐声高呼,“谢君侯,君夫人。”
拂袖起身时,目光才都望向殿中靛青色君侯冕袍的陈倏,和一侧凤颜端庄,容华万千的棠钰。
小初六也由胡光书牵着来了殿中,身着君侯世子华袍,朝中叩拜,“见过父君,母亲。”
盛连旭也好,王威也好,万州府的顾来,万超,平南府赶来的冯云等人,还有茂之,阮杰都露笑颜。
至此,君侯大典落幕。新朝,鎏城,万州三分天下局面已定。
胡光书在殿中念君侯告天下文,气若洪钟,掷地有声。
棠钰就在陈倏身侧,陈倏伸手握住她的手,棠钰朝他看来。
他目光看向殿中,并未看她,但她知晓这一刻,他即便什么都没说,也不显露,但他要说的,想说的,都在握紧她的指尖。
棠钰启颜。
第079章 君夫人 1.5更
君侯大典结束后, 江城城中的庆贺还一直持续了三日。
如今乱世,各处灾荒和战乱频生,敬平侯府所辖地界还算富足太平, 百姓安居乐业,敬平侯称君侯,江城上下一片喜庆热闹的氛围。
各地前来江城观礼的州郡诸侯与封疆大吏, 都在大典结束后的五六日上才开始陆续离开江城。
这一趟来江城,并非只有观礼, 每个人其实都是冲着单独见敬平侯来的。如今燕韩三足鼎立的局势已成, 既然依附了敬平侯府, 便都需和陈倏确认后续的关系, 确认吃下一枚定心丸才离开。
于是这几日里, 陈倏反倒比君侯大典之前的日子还要忙上几分,几乎从早到晚都在连轴转着。
胡光书和何茂之也几乎都在陈倏身侧。
胡光书是早前的万州府长史, 周遭州郡的诸侯大都认得,也不陌生, 何茂之是君夫人的弟弟,虽然年纪不大, 但瞧着模样, 君侯应当时时处处都带着,是当日后的左膀右臂扶持的。
来江城观礼的人实在太多, 陈倏不好厚此薄彼,人多, 便只能从早前开始见面,有时一连到子时前后。
接连几日里,大多是棠钰带着小初六还没醒,陈倏就已经起了, 在府中见人;入夜,棠钰带着小初六都睡着了,陈倏才刚回苑中,天不见亮又起……
小初六好几次同棠钰说,没见到爹爹,棠钰在问过胡伯后,趁着间隙抱着小初六去见陈倏。
“爹爹~”小初六大了,会撒娇,也会粘人了,挂在陈倏脖子上就不下来,也因为小初六的缘故,陈倏原本约好的时间推迟了些,陈倏亲自送小初六出苑中,反倒让旁人看到一个温和,不一样的陈倏。
君侯大典结束了好几日,范瞿手上的活才慢慢松了下来,无论阮杰早前如何,但君侯大典时多亏了他在,原本阮杰就是万精油,府中不少棘手的事情都能帮范瞿处理了,脑子也好用。
眼下,侯爷单独同旁的诸侯会面的事都是由胡长史在安排,范瞿相对清闲了下来,更多时间都在棠钰这处帮衬着。侯爷在前院见各地的诸侯和封疆大吏,夫人在后院也有要应酬的女眷,每日也没太多空闲的时候。
各地诸侯来观礼,都携了贵重之礼,离开时,敬平侯府也要礼尚往来,不能让人空手耳返,所以大都是陈倏收礼,棠钰还礼给对方的夫人。
这几日从敬平侯的府库第进进出出的贵重之物不少,范瞿在帮着棠钰拿主意,也会感叹,“侯爷称了君侯,日后便不止是万州和平南的琐事,眼下附庸敬平侯府的州郡,君侯日后恐怕都需抽空顾及了……”
棠钰心中明了。相比万州和平南,眼下的敬平侯府管辖多了很多,要操心的事自然更多。
前来江城观礼的诸侯和家眷都在这几日陆续离开江城,这一趟来万州,各府家眷最大的感触便是君侯对君夫人和世子的宠爱,尤其是君夫人,应当在君侯心中极其有份量。
君侯大典之后的这几日里,各府的家眷都想着在君夫人这处多露面,留下好印象,特别是最后几日,临离开江城之前,各府的家眷来敬平侯府都来得勤。
南云侯府的世子夫人肖璐离开时,小初六最舍不得。
这些观礼的家眷中,肖璐同小初六走近,也最讨小初六喜欢。旁的女眷都不免有些嫉妒,这一趟来的女眷中大都是有孩子的,却是南云侯世子夫人最得小世子和君夫人的喜欢。
为此,南云侯还特意多留了两日,最后才动身启程回封地。
肖璐走的时候,棠钰也带了小初六去送。
小初六很舍不得肖璐,肖璐临走的时候小初六还眼泪汪汪在眼眶里打着转,肖璐便用草绳给小初六编了草绳蚱蜢,小六拿着草绳蚱蜢玩,这才没有再哭了。
棠钰也同肖璐说,有空常来侯府。
肖璐连忙应声。
南云侯府的人又依次同棠钰行礼辞别。
看着南云侯府的马车离开,黎妈叹道,“难得小世子这么喜欢南云侯府的世子夫人……”
“许是同初六有眼缘吧。”棠钰温声。
黎妈也点头,“也是,南云侯府同江城离得倒是不远,以南云侯的性子,日后免不了让世子夫人常来江城。”
世子夫人要来,南云侯世子自然要跟来。
那南云侯世子自然而然就等于在侯爷面前多露脸了。
南云侯府应当是打得这厢主意。
南云侯的心思也不难猜,黎妈轻叹,“这也是小世子喜欢南云侯府的世子夫人,侯爷前次见到了世子夫人在苑中,倒也没说什么。”
于黎妈而言,小世子的安危是最重要的。只要南云侯府的世子夫人不生旁的心思就好,南云侯府应当也没旁的胆量……
棠钰看了看初六,初六玩着手中的草编蚂蚱很开心。
棠钰看了看南云侯府马车离开的方向,朝黎妈道,“回吧。”
“是,君夫人。”黎妈抱起小世子。
君侯大典后,府中上下都改了称呼,起初棠钰还有些不习惯,慢慢地便也熟悉了。
转眼已是七月中旬,再过一月又至中秋了。
棠钰想起了淼城的祖母和舅母。
君侯大典设在万州,陈倏和棠钰没让祖母和舅母专程来江城一趟。一是怕路上折腾,二是观礼来的都是诸侯和家眷,陈倏和棠钰就可应对,没必要再劳烦祖母和舅母。
今年中秋怕是赶不回去了,陈倏才称了君侯,年关恐怕也要留在万州,再见祖母和舅母怕是年关以后的事情了。她带了小初六同陈倏一道去桃城治病是去年八月的事,一晃又是一年,时光如梭。
棠钰朝身侧的平娅道,“平娅,你明日同宝香一道回趟淼城,看看祖母和舅母,把早前给祖母和舅母备好的东西,替我送去。”
平娅应好。
小初六看向棠钰,“娘,我想太姥姥了。”
棠钰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等过了年关,我们就回淼城见太姥姥。”
小初六点头。
等过了十一月,小初六就满三岁了,孩子一日一个模样,一年不见,祖母怕是都要认不得小初六了。
……
至七月下旬,前来江城观礼的诸侯和封疆大吏基本都已经离开了万州,只有走动最紧密的盛连旭,王威,洪照,谭思如几人留了下来,其余的便是胡光书,顾来,万超,陆冕诚和何茂之等人。
如今燕韩局势日渐清晰,以万州为首的敬平侯府要斟酌下一步,留下来的都是陈倏的心腹。
人有远虑,这些人凑在一处,自然不是看这一两年内要做什么,而是三五年后的事。如今新朝气数逐渐衰退,许是三五年后,留下的只有万州和鎏城……
陈倏不似公孙旦。
公孙旦的手段激进,兵行险著。
但陈倏坐拥万州,稳扎稳打,比鎏城和新朝的基业还要稳妥,所以不急不躁,徐徐图之。
这一两年中,矛盾最大的还是新朝和鎏城,敬平侯府可以做的事情很多。等这些事宜都商议稳妥,王威等人离开了江城,各自返回封地。
陈倏让盛连旭多留了两日,“二哥,我有事请你帮忙。”
盛连旭听他语气中的不同,眉间稍许担心,“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陈倏轻声道,“二哥可有听说台运的事?”
陈倏问完,盛连旭点头。
他当然听说过,当初临近州郡旱灾,当地百姓活不下去,成了四处流亡的难民,也有很大一部分前来投奔万州。
当时应当是棠钰做主,收容了这批难民,恰好台运是万州地界内的一处荒地,棠钰从敬平侯府的私库里拿了银子安置这批难民,让他们在台运拓荒,而后安定下来。居无定所的流民最想要的便是安定的场所,所以都愿意去台运。
当初佟媪同太奶奶说起的时候,太奶奶还赞许过,说棠钰心思极其通透,此事处置得极其妥帖,所以盛连旭印象深刻。
当下,陈倏忽然问起,盛连旭诧异,“可是台运出事了?”
陈倏知晓他会错了意,摇头,又凑到他近处,低声道,“二哥,台运发现了铁矿……”
就这简短的几个字一经说出,盛连旭的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光是台运有铁矿这句话,恐怕就会在国中掀起轩然大波。
如果台运真有铁矿,那万州就远不止富庶一说了,自古铁矿都是兵家必争之地,铁矿一出,台运就根本不是荒地了!
盛连旭自然知晓一处铁矿的价值的,谨慎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陈倏应道,“三两个月前,消息没有走漏,铁矿刚发现就封锁了,没让消息传出去。台运地处偏僻,原本关注的人就少,所以到眼下,风声都没有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