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期间,徐娉亲自给她斟茶倒水,往她两手塞满了点心,“阿婉说她今日来不了了,要和她夫婿回去看她生病的姑母。我还以为你明日才过来,今天怎么这么急匆匆的。”
赵清婉也已经嫁人了,据说夫婿也是世家里的才子,颇有名气。
胭雪还不能很好遮掩情绪,就像刚才她惊叹于她们变化之大,久久没回过神来一样,此时脸上还能看的出她被震惊到的痕迹,而她对钟闻朝的担忧也不假,胭雪并不能瞒住事。尤其徐娉虽然性格娇蛮,但她到底在看人这方面比胭雪娴熟老道的多。
是以,在胭雪说出自己来的目的时也不意外。
徐娉:“这事,其实你不应该来找我。”
胭雪:“怎会……季同斐是将军,这次京都内乱,听说他也救驾有功,他定然清楚是怎么回事吧。”
徐娉眨了眨眼睛,胭雪说的确实没有错,她已经和以前一无所知的样子不同了。“我是说,阿胭,你应该找比我更能帮到你的人,只要你开口,那人必然会答应。如今,他风头可盛,季同斐是将军,他可是要……”
胭雪满眼疑惑,还不能意会徐娉说的人是谁,只针对徐娉后面渐渐没了声音的话,“要什么?”
徐娉却说到这就不说了,对于那件事,她也不过是听季同斐说的,虽说大有可能,但圣令没下,就不好外传。
徐娉偏头,越过胭雪,看向她的背后笑着说:“先不提这个,我家阿宝来了。”
徐娉的儿子阿宝,裹在襁褓中,由奶妈转手送到胭雪怀里,教满身慌张,不知所措的胭雪怎么抱一个软弱无骨出生没多久的孩子。
徐娉在旁看胭雪抱着自己儿子,因怕弄坏了脆弱的孩子,动作间让她自己四肢僵硬的像块木头,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胭雪红着脸,额头和鼻子都冒汗了,她觉得自己不是在抱一个孩子,而是在抱一个让她觉得重若千斤,让人喜欢又害怕的宝物。“我,我不会抱孩子,他太软了,阿娉,我还是把他还给你吧。”
徐娉:“怎么,你不喜欢我孩儿?”
胭雪当然不是不喜欢,她喜欢的,这也是她头一回抱这么小的孩子,肌肤白嫩的好似刚做出来的豆腐,皮非常的薄,刚吃完奶在酣睡,小小的手露在外头,软软的手指还不如她一根指头大。
胭雪心里也跟着软得一塌糊涂,可是越喜欢就会越害怕,这不免会让她想起之前死掉的孩子,如果能活下来,也会像她怀里酣睡的宝贝一般软绵可爱吧。
“阿娉,你,还是你来抱会吧。”
胭雪受不住了,心跟着揪了起来。
徐娉见她脸色不对,刚才还好好的,现下就像想起什么事般,眼中闪过痛苦。“罢,给我吧。”
胭雪把孩子还回去,怀里一空,又有些怅然若失。她为了不让自己在缅怀在失去孩子的记忆中,想起徐娉之前未说完的话,问道:“你之前说的,我该去找谁,你不说个姓名,我也不知道他是哪位。”
徐娉:“那个人你早就认识,甚至比我还熟悉,阿胭,我当你是朋友,这才同你说心里话。若想要救回你舅舅,有时利益比情爱更重要,你将这两者分开看待,自能达成所愿,切勿为了一时之气,浪费了救人的机会。”
胭雪听的心惊肉跳,“你指的是谁?”
徐娉说出了那个让她已经猜想到的名字,“是谢狰玉,他如今就负责查办参与内乱的案子,没有他的命令,调查司现在固若金汤,谁也进不去。”
徐娉说只要她愿意见谢狰玉,就帮她请人到家里来,知道他们二人有旧情,胭雪不想和他牵扯太深,只要是在季府见面,就不用担心谢狰玉会乱来。
胭雪能说什么,为了钟闻朝,她只有答应了。
那日胭雪来的有些晚了,比预定的时辰要晚了一刻钟的功夫。
她被季府的下人领到安排好的地方,徐娉和季同斐都不在,水榭旁则已经出现了两道身影,一道是背对着她的谢狰玉的,一道则是许久未见的四臧的。等胭雪一来,他便离开了这里,像是藏了起来。
谢狰玉在她来了以后,也没有第一时间就看她,姿态很是漫不经心的敲着桌子,等了片刻,似乎是不见胭雪走近,才嘲弄的抬起头盯着她,“怎么,很怕我吗?让你那两个婢女都退下。”
胭雪就是忌惮谢狰玉,才没有叫春月含山离开她半步的,陡然听见他这么一说,再看见他眼里的不怀好意,汗毛就已经立起来了。
谢狰玉看上去像是不耐烦了,他欲要起身离去的样子,“求人办事,便拿出求人办事的态度,你现在算什么,还以为是在汝陵,想在我面前拿乔吗?”
胭雪昨日回去就听说祖母和表兄又是无功而返,当下见谢狰玉这耐心告罄的模样心里也急了,顾不得他会报复自己,出声阻拦,“等等。谢狰玉,你坐下!”
谢狰玉颇为意外的看着她,刚才出声的胭雪用的语气,和在汝陵没什么两样。
他冷眼看着胭雪让婢女先退下,顿感稀奇和危险的问:“你方才,拿我当什么呢?”
胭雪闭上眼,像是发了狠心般,自我安抚一阵后睁开双眼,朝谢狰玉走过来。
她步履较慢,看上去是寻常走路,但谢狰玉莫名的就品尝了别的滋味,他甚至好整以暇的姿态都变了,变的有些许谨慎。
“你想做什……”他话还没说完就抓住了胭雪的手,登时话语一转,没好气的冷笑道:“我说你扇爷的脸上瘾了?我不动你,你就真当我没脾气,你去外头看看,这世上能有哪个女子能在我脸上动手!”
汝陵一别,今日才刚见面,她就想打他,谢狰玉恨不得给她些颜色看看,她不过仗着他的势,仗着他没有对她动手罢了。
他要是让她在季府打了脸,那他谢狰玉从此就不用再提什么颜面了。
然而胭雪忽然熏红的眼里掉出两颗剔透的泪珠,谢狰玉满是怒气的脸上一愣,抓着她手的力道渐渐软了下来,他目光没什么温度的睨着胭雪,“少跟我使苦肉计,今日我来,是同你算在汝陵那笔账的。”
胭雪挺着胸脯凑近他,眼睛还在掉泪,不甘示弱的对谢狰玉道:“那你来打我,你打我,你敢吗?”
“是你先对我动手。”谢狰玉似怨似忿道。
胭雪:“我的狗不告而别,再见到他,我还不能出手教训了吗。”
谢狰玉眼神立马十分可怖的与胭雪对视,她居然还敢提那件事。
胭雪知道自己现在势单力薄,只能先拿以前的事先发制人,否则让谢狰玉扯了话头去,她后面只能任谢狰玉摆布了。
他要是不答应帮忙,大不了,她就拿自己怀孕的事威胁他。
第92章 无情。
谢狰玉:“你当以为自己还在汝陵?”
胭雪盯着谢狰玉抬起来的手, 她也在赌,虚张声势的道:“就是在京都又如何,谢狰玉, 你要言而无信,又要骗我吗?你负我一次, 还要负我第二次?”
“难道女子都像你这般,打不过骂不过就开始出声指责。”谢狰玉冷笑一声, 把惊讶的胭雪拉倒他怀里坐下,仅仅桎梏住她的腰身,不让她走, “我跟你算旧账就是在负你?你个小娘皮好没道理。”
他话音里也隐隐透出一丝责怪委屈, 她一上来没点求人的样子, 还要对他动手, 真不知她从哪里学来的泼妇行径。
谢狰玉贴着她的耳朵吓唬她, “你听着,我来不是想跟你吵架的,我如今可没做对不起你的事, 反倒是我知道你还有事想求我, 我不想听那些叫我觉得不高兴的话,你有话好好说,我要是高兴了, 说不定会答应你的请求。”
好好的气氛都要被胭雪弄糟了,这么久没见, 他费心让徐娉做局,不就是想和她聚聚。
她躲在钟府不肯出来,但凡出来一次,都跟防贼逃难一样, 汝陵多嚣张,京都就有多胆怯,谢狰玉不想吓着她,抢掠她也不是不行。钟闻朝被关了进去,钟老太守远在汝陵,钟府就只剩几个女子,那个沈宣邑,谢狰玉是怎么都看不惯的,都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就是真的把她强占了又怎么样。
只是谢狰玉知道,真这么做了的话肯定会吓到她,他是想要她的人,又不是想要和她结成仇家。
枉费他为她花心思,婉转寻求机会同她见面,预想中应当好好叙叙旧情,没想到刚见面就吵吵闹闹,只差上演花拳绣腿,谢狰玉也很不高兴,说完将胭雪整个揽在怀里,瞥见她敏感通红的耳朵,没忍住上嘴咬了一口。
疼的胭雪娇喊一声,又怨又气的回头,“你做什么?”
谢狰玉当着她面,十恶不赦般舔了舔红润的嘴皮,“你知不知道我很忙,连见你也是抽空来的,约好的午时过来,你还迟了一刻钟,我等了你这么久,滴酒不沾粟米未进。你说,你该不该赔我?”
胭雪迟到是事实,她也想说谢狰玉活该肚饿,可她不能。
“你想我怎么陪你?”她以为谢狰玉说的“赔”是这个“陪”。
“你说呢,你对我有所求,总该拿出点东西讨我开心才是。”
胭雪松了口气,放下拿帕子捂住耳朵的手,“只要你肯帮我救我舅舅,我会告诉祖母,奉上我们钟家的财宝给你。”
谢狰玉默默地玩味聊赖的看着她,胭雪好好的脸色又僵住了。
谢狰玉:“我缺你家那点东西?你应当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胭雪瓮声瓮气的说:“我不知道。”
她越是生气装傻,谢狰玉看着脸色越是猖狂得意,就如同逼良作娼的恶霸一样,从背后将胭雪搂的紧紧的,十分讨人嫌的搭在她肩窝处,一副轻薄相,“不,你知道。你知道我要什么,你只不过是不敢答应。看来钟闻朝在你心中,还是比不过你自己更重要。”
胭雪听的快气死了,他怎么能这么说她对舅舅的心意,他们是家人怎么就是谢狰玉嘴里的不重要了,真不重要她会答应来求他?
谢狰玉还在刺激她,这人真不是个好东西,挑拨离间道:“你做的没错,钟闻朝即便是你舅舅,他与你可无半点血脉上的干系,你要真为了他答应,我反倒还会因此生怒。自私本就没错,你为自己着想才是对的,这世上除了你自己,其他人都不如你重要,你就该这般去想,知道了吗,阿胭。”
谢狰玉一副满意的虚伪模样,抱着胭雪,殊不知她在他腿上坐着,秀眉紧锁,脸色发白,掌心出了一片湿濡的汗意。
谢狰玉:“为何不应声?”
他扳过她的身子,上下一扫,紧盯着她的脸色,“你怎么了。”
胭雪抓住他的衣襟,双肩微颤,刚才还气势如虹的跟谢狰玉叫板,现在就满头大汗很是痛苦的表情,既不肯看谢狰玉,也不想回答他的话。
谢狰玉却是因此而误会了,“就这么不想见我,还是跟我在一起让你觉得难受?既然不想见我,又何必惺惺作态应邀!”
胭雪咬住唇,夏季的衣裳轻薄,她指甲也长了,差点透过谢狰玉的衣裳抠破他胸膛的皮肉。这时,他将怀里的胭雪往地上一推,胭雪惊叫一声扑倒在地上,谢狰玉忍住了上前扶她起来的动作。
“我只想让你在我面前柔情蜜意些,只要你答应……”
“帮我叫大夫。”
谢狰玉以为自己听错。
然而胭雪捂着肚子,抬头看也不看谢狰玉,对外头喊:“春月,含山,来人帮我叫大夫,我的肚子……”
谢狰玉愣怔过后,在下一刻要扶胭雪,被她一脸厌弃的推开,“不要过来!”
谢狰玉眼中满是疑虑,更不乏出现对胭雪的担忧,但见到她刚才厌弃的脸色,又不敢再去碰他。
可他实在是对胭雪说的话感到疑惑,甚至看见她捂着肚子,担惊受怕的样子,猜疑渐渐袭上心头,让他表情如风雨要来的天色不失凝重,扣住胭雪的手腕追问:“肚子什么,你肚子怎么了。”
胭雪嘲讽的看着他,就是不肯告诉他到底怎么了。
谢狰玉被她看的,在目光扫向她一直护着的肚子,脑子里电光火石间便想到一种可能。顿时从未有过这般慌乱,他不顾胭雪的反抗,执意上前将她抱起,婢女即便跑了过来也被他呵斥住,“四臧,带王玄济来!”
胭雪被他打横抱在怀里,也不反抗了,只神色恹恹的撇开脸,任由谢狰玉抱着她疾步往外走。
路遇徐娉和季同斐,面色黑沉的说:“借卧房一用。”
这两人也从未见过谢狰玉这样情急的样子,还有胭雪的婢女紧张担忧的跟在后面,夫妻二人面面相觑,为了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便跟了上去。
胭雪被谢狰玉轻柔小心的放在床上,好似她是什么易碎的花瓶般,他不许婢女插手,连鞋履都是他亲自为她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