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跟老爷的小妾跑了——绿药
绿药  发于:2021年10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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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这异乡的土地上,一瞬间,尤玉玑也说不清是为阙公主悲,还是为自己悲。
  父亲在时,曾叹乱世合一是大道。尤玉玑亦明白在这历史的长河中,吞并诸国一统天下的陈帝必将成为千古一帝为后人拜赞。如今的贫乱不过暂时,统一之后的昌荣早晚会来。可身为沧海一粟的个人哀喜呢?
  凉风将她的长裙吹得鼓起又高抛,她抬手压理,慢慢从苍凉的悲戚中缓过来。
  不对啊……
  陈帝并非暴君,对降国向来礼待,怎会将堂堂公主贬为奴妾?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尤玉玑不再自己瞎琢磨,快步走下假山回去,让景娘子去探消息。
  事实上,景娘子在尤玉玑回来前,已经主动出去问情况。尤玉玑又等了一会儿,景娘子便回来了。
  “咱们太子逃了!”景娘子急促地说。她是向来沉稳的性子,此时声音里也透着丝慌。
  尤玉玑不由怔住。
  司国归降已快两年,居于别宫的皇室向来没什么动静,太子怎么会突然逃了?再言,陈帝虽礼待,威信却不能缺。官兵重重把守别宫,出了别宫巡逻、关卡亦森严。这怎么逃?
  “确定逃走了?没有擒回来?怎么逃的?什么时候逃的?”尤玉玑有太多疑惑。
  “问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逃的,更不知道怎么逃的!现在是人没了!陛下大怒,将别宫掘地三尺,确定人不在了。之前记录显示,太子自入行宫从未出去过!”景娘子大喘了口气,“陛下虽礼待,可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要树威信。别宫中所有男子被打入死牢终生不得释放,所有女子被贬为奴籍典卖。”
  景娘子又顿了顿,才皱眉说:“本来事情到这里便结了,可世子向陛下要了阙公主……世子和晋南王一同回府,直接被晋南王带去书房训话。听说王爷大怒,似乎连家法都要上了。”
  景娘子已派人去前头盯着,随时回来送消息。
  好半晌,尤玉玑缓慢地点了点头。侧坐在软塌上的她,又侧了侧细腰,将窗户推开一些,让外面的凉风灌进来解一解屋子里的闷。
  景娘子与枕絮对视一眼,皆有愁容。
  过了一会儿,尤玉玑望着窗外摇曳的枝叶树影,轻声说:“准备些家乡的糕点。”
  ·
  方清怡坐在阴影里,垂着头,已呆坐了许久。自听说陈安之傍晚带回来一个女人,她便呆坐在这里不曾动过。

  她走了一步险棋之后,不得不继续走险棋,可还是没能如愿。
  ——草原上来的狐媚子如今还好好活着,纵使丢了脸面,仍当着正经世子妃。
  勾栏里的那两个低贱货反倒名正言顺成了世子的贱妾。这还不够,他又领回来一个……
  表哥向来孝顺听话,竟为那个司国公主顶撞了父母。
  那她呢?她算什么?她与表哥的两心知算什么?
  大婚前一日,表哥抱着她落泪,对她抱怨指婚荒唐,逼他迎娶放浪草原女子,不能正大光明迎娶她,又言辞恳切地发誓必不负她只是不敢抗旨不敢忤逆父母……
  这算什么呢?
  方清怡慢慢抬起头,眼泪缓缓滑落。
  那些琴瑟和鸣愉情绵长的过往一幕幕无声浮现。表哥说她穿白衣最好看,她从此不着他色。表哥很喜欢她弹琴,吟诗赞她抚琴的样子那么令他痴迷。方清怡知道男人的话不可尽信,却对他这话信了。因为每每她弹琴时,表哥望过来的目光总是那样深情,甚至噙着让她受宠若惊的仰望之姿。
  于是,她请了琴师认真求学,日日抚琴。功夫不负有心人,本就弹的一手好琴的她,琴技越发精湛,无人不赞。
  这些……都算什么呢?
  久违的怨愤和不甘再次涌上心头。
  她不能再枯等了,也等不起。她将手轻轻搭在小腹上。她自小没有父亲随母姓,知其味,不能再让自己的孩子也如此。
  侍女红簪快步进来,说:“姑娘,世子爷被抬回去了。挨了十板子。王爷动怒,下面的人没敢手下留情,伤得不轻,看来是要躺着养几日才能好了。”
  方清怡想了想,起身道:“给我拿衣裳,我要去凌烟那里一趟。”
  ·
  晋南王本是个很和气的人,这回是真的动了怒。陈安之被抬回去之后,他仍铁青脸色。
  谷嬷嬷暗示王妃劝劝,王妃自己也气着呢。这逆子中午信誓旦旦与她说要进宫去向陛下负荆请罪。结果,他的确进了宫,却又领了个女人回来……
  闯的祸事,一个未平,又来一个。
  “司太子逃了,陛下盛怒。他竟领了司国人回来……”王妃叹了口气,“陛下如何说的?”
  晋南王摇摇头,道:“君心难测啊。”
  他现在想起陈安之走上前对陛下说想要阙公主时,陛下的表情,仍心有余悸。陛下应允,未言其他。可陛下越是什么都不说,越是令人不安。
  晋南王叹了口气,无奈道:“是太娇惯这孩子了吗?也是快及冠的年纪了,怎行事如此不周全?他当真是咱们的亲生骨肉?”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怀疑我?”王妃本就心乱,一听这话更气了,扶案被她拍地响个不停。
  晋南王坐直上半身,忙说:“我这哪是怀疑你啊!我要是怀疑你,只会说他不像本王的骨肉。咱们,咱们!我是骂他没脑子啊!”
  夫妻二人对望沉默,继而同时叹了口气。
  晋南王嘴上没说,心里倒是有些可惜只这一个嫡子。
  ·
  刚戌时,尤玉玑带着景娘子亲手做的几味家乡糕点往云霄阁去。虽平日里景娘子并不怎么下厨,可她做的糕点是一绝。尤其是司地家乡糕点,口感更是极好。
  尤玉玑只带了枕絮一个人。
  “上午还晴空万里呢,从傍晚开始就隐隐要变天。”枕絮抬起头望着没有星月的夜幕,“说不定初雪就在这几日呢。”
  尤玉玑点点头,眉心染着几缕愁绪,心里更是被种种烦心事压得沉甸甸的。
  枕絮瞧一眼尤玉玑脸色,知道她为阙公主的处境担忧,便住了口,不再说话。
  又行了许久,尤玉玑听见了从远处的云霄阁传来的琴声。她一边继续往云霄阁走,一边认真听着公主的琴声,直到云霄阁的正门就在眼前,她驻足,站在夜风里静静聆听良久。
  空谷莺深潭漪的琴声中,尤玉玑杂乱的心绪慢慢理顺,归于禅静。
  一曲终了,尤玉玑慢慢弯唇,笑了。
  原来竟是她多虑了。她在路上准备安慰公主的话,全都用不上了。
  司阙的琴声里没有难堪,没有低落,和昔日草原时,尤玉玑偶尔听到的琴心并无不同。
  她让枕絮将糕点送进去,自己没进去见公主,回了昙香映月,抱荷应该已经将牛乳准备好了,她回去就能泡个乳浴,早些歇着了。
  ·
  司阙坐在琴案后,正在擦拭琴弦。长指压着雪白的帕子,仔细擦拭每一根琴弦,专注又悠闲。
  停云提着枕絮送来的食盒进来,规矩将食盒放在一旁,禀话:“殿下,世子妃令人送了几味司地的糕点过来。世子妃本是带着侍女亲自过来,在外面立了许久,最后只让丫鬟送东西来。”
  “白日见了一句话也不与我说,这时候倒是来送糕点。”雪帕擦到琴弦尽端,司阙抬指,弹回的琴弦忽起一道嗡音。
  司阙垂眸瞥了一眼。
  不合时宜的音弦不该存在。
  “剪子。”他说。
  停云赶忙递来。
  司阙拿起剪子,将那根琴弦剪断了。
  停云虽不解,却已习惯了。她犹豫了一会儿,小声询问:“殿下准备什么时候离开晋南王府?”
  殿下本是男儿郎,从小着女装,如今成了陈安之的妾……这简直荒唐……
  司阙望着那根断弦,凉声道:“不急。头一遭给人当妾,可得好好体验一番。”
  他一直没有表情的脸,慢悠悠地浮现一丝笑来。
  另一个侍女流风从外面进来:“殿下,沐浴的牛乳已经备好了。”
  司阙抬眼,又是霜寒般没有情绪的模样。
 
 
第4章 
  翌日清晨,尤玉玑刚要去向王妃请安,谷嬷嬷赶来传话,王妃犯了头疾,最近的请安尽数免了,还将一些事情交给尤玉玑来掌理。琐事皆有管事来办,只有过几日陈安之的及冠礼需要尤玉玑多上心些。
  谷嬷嬷还带了一些府上裁冬衣的料子,让尤玉玑先挑选之后,将余下的分一分。
  料子质地虽略有不同,却差别不大,都是不错的料子。花纹颜色倒是各有不同,让人眼花缭乱。
  尤玉玑一眼看见那匹雪色的缎料,她亲自将那匹料子取出,指腹轻抚其上精致的叠云绣纹。
  “把这个送去云霄阁。”尤玉玑顿了顿,改了口,“放在那边吧,晚些时候我亲自送过去。”
  然后她又让枕絮将余下的料子分成不偏不倚的三份,给陈安之的两妾一通房。也不用送去,一会儿她们来请安时顺便拿回去便是。
  刚分完,三个女人几乎同时过来。
  春杏最先来。她原本是陈安之身边的大丫头,几年前成了晓事的通房。她模样并不出挑,穿着也朴素,言辞举动更是规规矩矩。
  春杏刚坐下,翠玉和徐莹莹一起过来。两个人跪下行妾礼,尤玉玑接了茶,并不难为人,和气地让她们坐。
  然后,尤玉玑就发现了件奇怪的事情。
  春杏穿着牙白的衣衫,可翠玉和林莹莹居然也穿着白衣,一个比一个白。这两个女人毕竟是从勾栏之地过来,尤玉玑先入为主以为会看见两个浓妆艳抹的丽人。可这两个女人不仅一身白衣,云鬓间也只最简单的束发木簪。
  尤玉玑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红裳。
  明明是她有孝在身,这一屋子的侍妾却更像在服丧……
  嫁来王府前,她还在为父守丧,如今是依规矩新妇前三日穿红衣,到了明日,她会换回素衣。
  尤玉玑重新打量这三个女人的脸,继而发现她们都有一双狭长的眼。尤玉玑没忍住,问:“你们可有人会弹琴?”
  “夫人说笑了,我和翠玉不敢说琴技精湛,可毕竟是吃饭的本事,学了十多年呢。”林莹莹说。
  春杏小声说:“只、只会一点皮毛……”
  她胆子小顾虑多,不敢说是世子爷教她的。
  尤玉玑轻轻颔首,终于明白陈安之为什么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执意将司阙带回府了……
  尤玉玑打量她们三个时,三个女人也在打量这辈子的主母。
  三个人中数林莹莹五官最出挑,她来前本是挺胸抬头,以为会看见一个因为受辱而脸色苍白强颜欢笑的主母,却不想见到这样一个主母。
  早听说尤玉玑是个美人,可林莹莹并没怎么当回事。她从小在女人窝里长大,胭脂巷里,花魁三年出一茬,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可此时,她望着尤玉玑愣神。
  原以为美人各有各的美处,谁也担不上一个最字,今日方知司京双绝真的是从十二国挑出的最美。
  更让她惊奇的是夫人似乎并没有受到大婚之日的难堪影响,至于是不是装出来的,她便不知晓了。
  翠玉开口:“夫人问这个做什么?世子爷前天晚上还让我和莹莹弹了琴呢。夫人也想听吗?”
  前天晚上——尤玉玑和陈安之的洞房之夜。
  春杏和林莹莹惊讶地望向翠玉,又偷偷去看尤玉玑的神色。
  尤玉玑温柔地笑着,道:“你们是世子爷的妾,是他喜欢听你们弹琴。你们不必为我抚琴。”
  “我们自然会好好伺候世子爷的。如今爷受了责罚,最是需要人伺候的时候,妾一会儿想过去侍奉。”
  “好。”尤玉玑眉眼间仍旧挂着温柔的浅笑。
  翠玉欲言又止地低下头。她知道为妾的性命捏住主母手里,可是主母大婚之夜独守空房,她好不容易抓到可以刺着主母的事儿,忍不住来摇尾巴,哪曾想主母始终眉眼含笑,一点不在意的模样。
  林莹莹将翠玉的泄气看在眼里,她换了个路子,灿烂笑起来,发挥嘴甜的本事:“莹莹真是有福气,摊上这样一个好主母。姐姐不仅心善仁和,人也长得好看极了,好看到望着姐姐就能将所有的烦心事儿都忘掉。”
  她轻“啊”一声,捂住自己的嘴,揪起眉头来像是犯了难。她小心翼翼地望着尤玉玑,语气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这样喊会不会太不知分寸了……可以唤姐姐吗?”
  “可以呀。”尤玉玑眉眼间的笑意不减。
  林莹莹最会察言观色,知尤玉玑的表情不是装出来的,她瞬间绽出更灿烂的笑容,从坐的绣凳上起身,挨着尤玉玑在软塌坐下,亮着眼睛望着尤玉玑:“姐姐身上可真香呀,一定是美人才有的体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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