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看着我眼睛,语气真诚地建议:“你也可以试一下。”
我轻哼:“说好的跳舞呢?”
陆成则笑了一声。
但来回几步,我就有些受不了了,因为不适,因为怕掉落,我过于依赖他的身体,失去了对自己的掌控力,被动地任由他带我起舞,我逃脱后蹦,让光裸的脚板底重新接触地板。
陆成则停了下来:“怎么了。”
我吁气:“不能再踩了。”
他眼里有询问。
我狡猾地说:“万一被我踩出问题了讹上我要我负责一辈子怎么办?”
他的目光在顷刻间变暗了,也变沉了,不像之前,只是落在我脸上,而是碾下来的,有烫人的力度和温度。下一瞬,我被腾空抱起,很高,高到短促的失重,我有想象过被他这样举抱是什么状态,但我没料到会带来恐慌感。我倒吸了一口气,刚要用双腿夹住他稳定自己,然而往后栽倒,陷入柔软里。
我的床。
陆成则压上来,很重地,凌乱地,释放地亲吻我。
激烈得我喘不过气。
我感觉房内只剩我的心跳,还有他的喘息,急切,滚烫,我情不自禁地缠紧了他脖颈,一会,缺氧,他停下来,整张俊脸逆着光都是红色的,还有耳廓,像半透明的,像我幼年时拿手电光照射皮肤的那种状态,很诱人。
所以我上手搓捻了两下他耳朵,感受他的体温。
我们看着对方笑了。
我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失态,面红耳赤,心脏随时要蹦出来。
音乐好像突然之间回来了:
“God I've lost my mind
上帝啊 我已丧失理智
Cause your lips are honeysea
因为你的双唇仿佛一片蜂蜜海
Drippin' over me
洋溢在我的身体
I drink you in like wine
你宛如一杯烈酒,我甘之如饴
So go on and kiss me nice
所以不要停 继续吻我
Say I'm pure like edelweiss
你说我像雪绒花一样纯洁美丽
Like edelweiss'
雪绒花一样纯洁美丽”
我微微眯起眼,看着陆成则慢慢白回来的面孔仿佛有了光晕,仿佛浮出一小圈细毛,我不由自主地抬手摸过去,低喃:“edelweiss.”
他低笑一声,倾头,重新含住我唇瓣。
第14章 第十四首歌
这是一个足以镌刻在墓志铭上的夜晚,以诗歌的形式,浇上带亮粉的金色颜料。陆成则给人的感觉,不单单是我曾脑补过的“闪闪惹人爱”,他礼貌又放肆,让我感到被珍重,也被掠夺,一种超我的快感让我结束后也全身颤栗了很久。
真正的满足是有余韵的,需要回味。我的腿缠在他腰上不肯放开,沉迷地保持着这个姿势。
我们都炙热,潮湿,最后陆成则背着我下去冲了个澡,是啊,背我,我要求的,扒拉到他背肌上,为了能贴在他耳后,轻忽忽地告诉他:“你好讨人喜欢啊。”
他停下来,宽阔的肩膀微一耸动,“正大光明”地偷笑。
洗澡时我好奇:“你天天坐电脑前从哪来的肌肉?”
他说:“我喜欢游泳。”
我惊奇:“你真游泳啊?”
陆成则说:“真游,有空就去,跟你认识后才开始堕落的。”
我警醒地皱皱眉头,回忆之前的聊天内容:“你该不会还烘焙,骑行,篮球吧?”
陆成则笑:“对啊。”
原来只玩游戏才是哄我的,我气愤地抽出花洒对他一阵猛浇:“大骗子。”
他敏捷地躲去边角,又把湿漉漉的额发捋到头上,水珠挂在他睫毛上,浴室里雾蒙蒙的,他看起来好像假的一样。
我捏了一下他胳膊。
他吃痛,不解地看向我。
我问:“疼吗?”
陆成则点头。
我:“那就好。”
陆成则还是一脸“???”。
我说:“确认下你是活人,不是人工智能。”
陆成则被逗笑:“人工智能不能进水。”
我说:“也许你的皮肤用的防水材料。”
他把我扯去他怀里,有点使坏的声音,混在潮热的水汽里:“是啊,不然刚才在床上就要短路了。”
我瞪他一眼,别头看墙砖,就是不看他。
他又把我脸拨回来,低头吻我。啄一下就停住看一会,他在咫尺间的眼神,浓烈而湿润,总让我觉得,他爱了我很久。他好爱我。
回到床上我就开始犯困犯迷糊,窝在陆成则怀里昏昏欲睡,恍惚间我感觉他吻了一下我额头,又吻我鼻尖。他怎么这么喜欢亲我,我身上是有糖分吗?
我弯了弯眼,懒洋洋地叫他一声:“小熊猫。”
他应:“嗯。”
我哼笑,没吱声。
陆成则,好奇宝宝:“怎么叫了人又不说话?”
我随口问道:“我们现在算谈恋爱吗?”
陆成则很快回:“当然了。”
他理所应当的反应让我大脑咚了一下,本还甜稠的思绪烟消云散。我完全睁开眼:“啊?我们已经恋爱了?”
陆成则:“对啊。”
我感觉自己眼皮在快速翕动:“什么时候?”
陆成则的表情明显怔了怔:“现在,刚刚,前两天——”他可能也找不准具体的节点,最后盯着我,抿笑:“你为什么这么惊讶?”
我坐起来:“因为我完全不知道。”
陆成则跟着起来,调整坐姿,颇为正式地同我面对面,会谈一般:“现在确认下?”
“等会儿,”我阻止他:“你确定吗?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陆成则眉心微蹙,“考虑什么?”
我说:“我们认识了……有十天吗?”我没有细数,应该是不到。
陆成则说:“我们认识刚满一周,今天是第七天。”
说出这话的时候,他脸上慢慢浮现出一种无法理解我的神情,像是一层由复杂情绪拼凑出来的,灰色的透明的面具,让他看起来不再是直观的明亮,变得黯然。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一切发生得太快了,陆成则还不够了解我,我也不够了解他,我不想过快地把自己约束进一段固定的关系里,即使说出来非常扫兴,但它们真实存在着,我必须听从心里的感受,而不是活在对自己稀里糊涂的哄骗和推动里。只是我的预判出现重大失误,我没想到在陆成则眼里,我们的关系的早已飞跃进阶。
沉默的这几秒,我开始补救,柔声建议:“我们再相处一段时间好吗?正好双方都再冷静冷静,考虑清楚。”
陆成则黑色的眼睛紧抓着我:“你还要考虑是么?”
我顿了顿,坦白:“我想我可能需要。”
陆成则说:“我不需要。”
撂下没有感情的四个字,他开始了一些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但能理解的行为——闷声不响地捡起床尾自己来时穿的卫衣,穿好,又下床套长裤。
我看着他穿戴整齐,刚被填实的胸口仿佛又被抽空了,在漏风,隐隐作痛。
最后,他平静地说:“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我在考虑要不要挽留,因为已经是凌晨了,但我预感多半会失败。
我象征性地下床,跑出了卧室。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光着身子追出来,先是紧张地看了看四周有无窗扇,而后才跟我说:“你回房间。”
我说:“很晚了,你今天住在这吧。”
他严肃地看着我:“不算晚。”
我知道他话里有话,但我没办法即时给他确切的回答。
安静了几秒,他语气变得温和了,也疏离了:“你进去吧,别着凉了,我走了。”
我刚坐回床边,就听见他关门的响动。
说实话感受不到多少怒意,不轻不重的样子更像是种失望透顶。
陆成则走后,房内就空寂和冷却了下来,像间尺寸过大的空冰箱。我靠坐在床头,玩着手指发了会呆,鬼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只知道我的眼眶在针刺般的心痛中慢慢热了起来,又悄然无息地凉下去。
我注意到陆成则的飞鸟挂饰还放在我书桌上,就下床把它拿过来,踮脚试挂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踩着枕头也够不着,我只能先把它收放回纸盒里。
—
第二天临近中午,开会途中,出乎意料地,我收到了陆成则的消息,他还是我的置顶,还没看到内容只看到提醒的那一刻,我感觉有起搏器在我心脏上方用力摁拉了一下。
聊天界面里,是他若无其事的邀请:中午出来吃饭吗?
——仿佛我们昨夜未曾不欢而散过。
我猜他可能回家后也想了很久,决定对我的观点妥协还是想再当面商量,但没办法,我中午刚好要跟客户有约。我花了一会功夫才编辑出一条自认语气不错的回信,婉拒了他的邀请。
但我没想到这会成为一个分水岭。
后来几天,我都没有在地铁上遇到陆成则,我们失去了所有联系,没有再说一句话。
有几次我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把我删了,但是没有,我还是能看到他的朋友圈,只是没有新动态。
他的歌单也不再更新。
我每天都会看几次,仿佛是一种反射行为,周末聚餐时,我寻常地跟朋友聊到这事,她们都关注“睡到了吗”,我点了点头,她们亢奋地眉飞色舞:“那不就行了,睡到就是赚到。”
我在一种突如其来的空落中,顽强地微笑:“只睡了一次还是感觉蛮亏的。”
但我没有黯然神伤到“人间蒸发”,我跟以前一样上下班,逛街,唱歌,喝酒,玩剧本杀,刷微博豆瓣淘宝,照常更新社交动态,歌也没落下听。这段时间我反反复复地听《暗涌》,大学第一次恋爱前根本get不到王菲,觉得她声音玄乎,歌词玄乎,分手后反而觉得刚刚好:“害怕悲剧重演,我的命中命中;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历史在重演,这么烦嚣城中。”
陆成则会像我暗中观察他一样观察我吗?还是他的蓝牙信号已经连接到新的耳机,从听歌的多元化上面,就能看出他取向并不单一,总能找到吻合的匹配方。
更多选择,更多欢乐;生活、感情,不外如是。
所以我总是憧憬又悲观,勇猛又怯懦,沉浸又清醒。
但不影响我怀念,怀念这段热烈的,浪漫的,能让灵魂疯狂悸动的一星期,人生即使很长,同样的奇遇也很难重来,就像——只要你习惯性看天,总能发现相似的蓝粉色落日,但永远不会相同。
一个同样的傍晚,我穿过公司长长的落地窗走廊,坐回工位上。
刚摁亮显示屏,就是总监从私聊里发来的紧急通知,我们部门一个AM先兆早产,要住院保胎,无法继续目前手里的项目。
而我刚好空下来,问我能不能去顶一下她。
那是跟立付合作的一个绿洲公益项目,半个组,五个人,都要去甲方公司in-house,一整个月。
第15章 第十五首歌
来光纽的前几天,我都在适应新环境,因为园区惊人的规模。如果说我们公司只是一个微缩景观盆,那么光纽就是偌大的生态圈。可以说它是商圈,因为KFC、星巴克这样的餐饮店面一应俱全,可漂亮的绿化又让它看起来像公园,旗下软件基本有各自的独立办公大楼。我所期盼的员工餐厅或电梯间偶遇,发生几率恐怕比在地铁上误连蓝牙还要低,因为光纽的食堂有一千平米。
我们team暂驻的立付大楼,外形极具科技感,鸟瞰就像只折叠的银色机械手臂。
第二天上午来这里时,我试着用正常速度步行去了办公楼,全程用时二十分钟。然后我想到了那天傍晚,陆成则是怎么压缩在十分钟以内,出现在我面前。
想起他,胸口就会产生轻微地塌陷。
我知道他肯定在同一栋大楼,某个片区,某个工位,但他不知道我也来到了这里,因为私心,我大可以随便找个理由婉拒上司,但,看到这条救急信息的下一秒,我就被卷入了一种汹涌又奇特的宿命观里,如同高速转动的黑色旋涡,灵魂已经在代替我利落地打字同意:“可以啊,把这次的ppt跟brief发给我。”
我渴望再次遇见陆成则。
结果并不如意,忙碌的第五天,我连跟他身形相像、会产生错觉的男生都没见到过。我拐弯抹角地探问技术部在哪几层,但得到答案也无从下手,我们的工作内容重合度很低,我没有任何借口去到那里。每一天下楼吃饭,我都会抬高下巴,直勾勾地望向每一个走进电梯的人,最后让心脏缓慢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