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珞珞看她一眼。
　　她妈妈虽然是个小有名气的模特，但时尚圈钱不多，如果帮大牌走T台，能赚回车马费就已经不错了。有时候还没她这种童模挣钱。
　　毛珞珞还蛮想多赚点钱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工作人员领着两个小朋友到一楼的餐厅点餐。
　　花啾一到餐厅，仿佛放开缰绳的野马，仰望着贴满食物的宣传海报，小嘴不停地说出自己的要求。
　　“我要一个肉肉！”
　　“还有这个，黄色的酱面……”
　　“再一个小蛋糕可以嘛？”
　　工作人员满口答应：“可以，都可以。”
　　毛珞珞却是目瞪口呆：“这么多你吃得完嘛？”
　　“吃得完呀。”花啾自豪地说，“啾啾的肚子可大了，能装下一个宇宙！”哥哥就是这么说的。
　　毛珞珞嘴角抽了抽。
　　见她好像不知道要吃什么，花啾主动问：“姐姐，你要吃和啾啾一样的吗？”
　　“那就……来一份吧。”
　　点完餐后，两个小朋友就到餐桌上乖乖等着，毛珞珞看起来有些不安，眼神时不时飘向餐台。
　　“我如果吃不完怎么办？”
　　花啾安抚道：“吃不完我吃，啾啾很能吃的。”
　　毛珞珞暂时安心了点。
　　但她显然高估了自己的食量。
　　因为一直以来遵循着固定的饮食，毛珞珞已经习惯了，一份面吃到一半就撑得不得了，更别提肉和小蛋糕。
　　她吃得快要吐出来，把碗一推：“我吃不下了。”
　　花啾没想到竟然会有人讨厌食物，她呆呆地吸了吸小鼻子，想到肉和小蛋糕都是自己的了，就兴冲冲地说：
　　“那姐姐你等我喔！”
　　毛珞珞点头。
　　紧接着她就看到小家伙开始暴风吸入。
　　明明是像樱桃一样精致的小嘴，却好像有无限的空间，吸溜溜就把一碗面条干光了。她吃完舔舔嘴，又开始慢吞吞地享用牛排。
　　虽说看起来慢，食物下去的速度却丝毫不含糊……
　　小团子白嫩嫩的颊肉一鼓一鼓，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一份面和一份牛排就已经没了。
　　“……”
　　毛珞珞陷入震惊。
　　原来真的有宝宝可以这么能吃啊！
　　而且看着看着，她突然感觉自己又行了……
　　不行不行……还是算了。
　　小家伙吃饭的时候，震惊的毛珞珞接到妈妈的来电，打开电话手表。
　　女人的声音从那边传来：“珞珞在吃饭吗？”
　　毛珞珞点头：“我和啾啾在吃。”
　　那声音愉快了点：“给妈妈看一眼。”
　　毛珞珞便把电话手表对准餐桌。
　　花啾吃得正香，蓦然看到珞珞妈妈，一噎，停下来乖乖跟她打招呼：“阿姨你好。”
　　毛佩佳视线定在宝宝圆圆的小脸上，又看了眼桌上满当当的食物，一滞，脸色淡淡地点了点头。
　　毛珞珞转过手表，神情还有些雀跃。
　　花啾却听见手表里传出略沉的声音。
　　“珞珞，你是不是吃太多了？”
　　“妈妈，我没有……”
　　“你要当模特，跟普通小朋友不一样，忘了妈妈怎么教你的吗？”
　　“对不起，我……”
　　“助理姐姐呢？”
　　“……她在楼上，和大家选图。”
　　“我打电话问她。”
　　说罢，电话啪的一下挂断了，毛珞珞对着手表默然无语。
　　她见小团子愣愣的，耸肩：“看吧，我不能吃这么多的。不管我想不想，吃不吃得下。”
　　花啾奇怪地问：“为什么呢。”
　　毛珞珞：“因为我要瘦，穿衣服上镜才会好看。模特都是这么瘦的。”
　　花啾：“可是你已经很好看了呀。”
　　不满五岁的毛珞珞身材纤细，一张小脸上五官分明，眼瞳漆黑，有着不同于普通小朋友的线条和神韵。
　　花啾夸得认真。
　　毛珞珞一愣，突然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你也很好看。”
　　圆嘟嘟的，特别可爱。
　　花啾臭屁地接受了她的夸奖。
　　十几分钟后，毛珞珞的助理匆匆从楼上跑下来，见两个小朋友摆着这么多碗，脸色一苦——
　　“姐姐你饿吗？”
　　花啾先下手为强。

　　助理：“不饿……”
　　花啾摸摸自己的小肚子：“啾啾吃了这——么多，还是有点饿。”
　　助理惊讶地看了眼桌上的餐具：“这些都是啾啾吃的？”
　　“是呀，珞珞姐姐只吃了一点点。”
　　小奶音软乎乎的。
　　助理松了口气：“那是佳姐误会了，我跟她说一声。”
　　毛珞珞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点，但因为被妈妈误会，又止不住地委屈。
　　她从小没有爸爸，仅存的记忆里，妈妈曾带她见过爸爸的亲人，但那些人对她和妈妈冷嘲热讽，说她们永远别想踏进周家的大门。
　　毛珞珞不甘心。
　　她知道爸爸好像很有钱，便主动要求当童模赚钱。
　　她也想变得很有钱很有钱，让那些人再也不敢笑话她和妈妈。
　　但当童模是很累的。
　　特别是妈妈对她要求很严格的时候。
　　毛珞珞不介意妈妈对她的要求，但每次被误会，她都会很难过。
　　就比如这次。
　　下午拍照时她不在状态，比起上午，频频出错。
　　但比起同龄的小童模，毛珞珞已经算很配合了，给摄影师省了不少麻烦。
　　连秋芸拍拍她的肩，夸奖道：“做的不错，明天继续加油。”
　　还没到下班时间，连秋芸安抚完两个小朋友，就留她们在这边玩，自己去跟进项目事宜。
　　毛珞珞压低声音：“你妈妈真好。”
　　花啾嘴里吃着糖果，糯声问：“你想跟我换妈妈吗？”
　　毛珞珞被她清奇的脑回路愣了一下，连忙摇头。
　　“不换！”
　　“我妈妈也很好。”
　　“说的也对。”
　　花啾仿佛很轻易就接受了这件事。
　　人类幼崽对于监护人的孺慕和维护都是天生的，毛珞珞见她没对斥责自己的妈妈表现出异样，松了口气。
　　还低声跟花啾聊起天。
　　尽管毛珞珞有着跟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但她毕竟也是个小朋友，不满五岁，被妈妈误会了会难过，会想找人倾诉。
　　她一股脑把自己的不开心说给花啾。
　　花啾听着，安静地牵牵小伙伴。
　　大黑眼珠里盛满安慰。
　　她的小手像棉花糖一样软，热乎乎的，毛珞珞一愣，心里也软了软。
　　“谢谢你，啾啾。”
　　“不用谢。”
　　“我们加个好友吧。”
　　“好呀！”
　　一高一矮两个小朋友碰了碰电话手表，迅速加上好友。
　　小朋友的社交就是这么简单……
　　旁边不小心围观到这一幕的工作人员看了眼自己的手机，有点傻眼地处理掉两个好友申请。
　　连秋芸在公司很忙，下班母女俩才有时间悠闲地坐在车里。
　　她问小女儿：“啾啾拿到锅了吗？”
　　花啾摇头：“没有。”
　　连秋芸一撇嘴。她就知道。
　　摇了摇头，她点开日历，看行程的时候扫见一个日子，突然抿唇恍惚地往车座里一陷。
　　半晌才开口。
　　“啾啾，过段时间，跟妈妈去见姥姥姥爷吧。”
　　“好呀！”
　　班里的小朋友就有姥姥姥爷照顾的。
　　家族歌背得很熟的花啾知道那是妈妈的爸爸妈妈。
　　她期待地问：“他们在哪里呀？”
　　“在天上。”
　　连秋芸轻轻地说。
　　父母老来得女，对她很宠，不管干什么都支持她，帮助她，她的童年以及青年时期很幸福。
　　但父母老得太快。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的头发就全白了，她三十多岁的时候，送走了相继去世的父母。
　　那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天都要塌了，但现在，也慢慢走出来了。
　　“他们也在天上呀。”
　　花啾小声咕哝，想到很久不见的爷爷。
　　“那怎么去看他们呢？”
　　当然是去墓园啊。
　　连秋芸被小女儿的童言稚语逗得笑出了声，心中的惆怅随风而逝。
　　第二天，依旧是两个小朋友当模特拍照。
　　比起昨天，花啾已经驾轻就熟了，还主动要求多拍几套。
　　连秋芸本来还担心宝宝太皮不配合，或者体力跟不上，结果旁观了几分钟，发现小家伙拍得像模像样。
　　已经学会摆pose了。
　　圆圆的奶团子光是掐个小腰就把人萌得心肝颤。
　　摄影棚里的氛围尤其活跃。
　　“啾宝太可爱了QuQ”
　　“可恶，我也好想拥有同款女儿！”
　　“看到啾宝就想投喂不知道是什么原理……”
　　员工姐姐们太热情了，于是拍摄间隙，休息的时候，花啾迅速被淹没在零食堆里。
　　她来者不拒，左吃一口，右吃一口，像个临幸美人的昏庸帝王。
　　毛珞珞却好像对零食完全不感兴趣，而且……
　　她妈妈走完秀今天来陪女儿拍照了。
　　毛佩佳颧骨略高，身材瘦削高挑，往人群里一站，是很有压迫感的气质，被她盯着拍照，连摄影师都微微屏息。
　　但作为专业模特，她也能发现不少小问题。
　　“胸挺一些。”
　　“深吸气——”
　　“肩膀放松……”
　　毛珞珞在她的指导下渐入佳境，摄影师连连按下快门，拍摄效果十分不错。
　　花啾看着仿佛换了个人的小伙伴，目瞪口呆。
　　毛珞珞拍摄结束下来。
　　花啾悄悄溜到她身边。
　　“姐姐，你妈妈真厉害呀。”
　　毛珞珞轻轻一笑，正准备说话，在跟MQ员工攀谈的毛佩佳突然从那边过来。
　　“你是啾啾小朋友吗？”
　　“是呀。”
　　花啾抬起大黑眼珠，吃力地看着她。
　　毛佩佳蹲下身：“阿姨昨天没吓到你吧？”
　　“没有……”
　　毛佩佳点头：“珞珞身体条件比较适合当模特，她也喜欢，所以阿姨对她的要求比较高，饮食上尤其注意，今天中午她就不跟你一起吃饭……”
　　毛珞珞身体紧绷了一下，目光躲闪。
　　“可是阿姨。”
　　小家伙突然开口。
　　毛佩佳停下，看着她。
　　花啾想起小伙伴昨天的话，忍不住说：“珞珞姐姐昨天没吃很多，都是啾啾吃的。”
　　毛佩佳：“阿姨知道。”
　　“而且她只是想有力气多拍几套。”
　　毛佩佳愣住。
　　花啾鼓鼓腮说：“她想多吃一些，多赚钱，想帮你。”
　　“但她吃不下。”
　　毛珞珞没想到小团子转头就把自己卖了，她紧张地看了眼妈妈，脱口而出：“没有！”
　　花啾不赞同地看向她：
　　“姐姐你不要害羞。”
　　毛珞珞：“……”
　　她不安地抓了抓脚趾。
　　毛佩佳没想到在她眼中什么都不懂的女儿会有这么细腻的心思。
　　她原本以为是女儿贪吃。
　　却没想到珞珞只是想帮她赚钱。
　　她张了张嘴，心中突然有些懊悔——刚才那些话，相对小朋友的真心而言，充满了不信任。
　　仿佛突然之间，被戳破了大人自私的外衣。
　　“妈妈，我要拍摄了。”
　　毛珞珞不自在地说。
　　毛佩佳心情复杂地起身：“好。”
　　这次她依旧在旁边指导，冰冷专业的语气却和缓了很多。
　　一套衣服结束的时候，花啾蹲在旁边，希冀地问：“阿姨你也可以帮啾啾吗？”
　　毛佩佳观察了一眼小团子分不清腰和腿、哪里都圆滚滚的身材。
　　嗯……
　　好像不可以。
　　光是想到让她做挺胸收腹挑肩膀这样的动作……就难以想象。
　　毛佩佳：“术业有专攻，这方面阿姨不擅长，啾啾听摄影师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