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之渡——金丙
金丙  发于:2021年09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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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雨季节快要过去了,天气预报显示今天是这周最后一次雨。
  深夜的城市被雨水打湿,覃茳尤站在办公室,厚重的落地玻璃窗挡住了朝她汹涌而来的雨。
  助理敲门走进办公室,向覃茳尤汇报:“吴永江问您这边还有没有需要,他可以再写几篇报。”
  吴永江这人,覃茳尤从前并不认识。
  上周一,吴永江突然找来,说他手里有周礼的密料。覃茳尤派人去查,助理把吴永江翻了个底朝天。
  “吴永江今年四十六岁,十五年前他是电视台想要重点栽培的对象,他的顶头上司就是周卿河。可惜当年吴永江在工作中犯了点错,这错说大不大,轻易就能揭过去,但周卿河大义灭亲了。
  这事当年闹得沸沸扬扬,吴永江事业没了,老婆没一年就跟人跑了,只给他留一个儿子,儿子也没学好,八岁偷鸡‘摸’狗,意外伤了一只眼睛,他跟周卿河就是这么结的仇。”助理汇报。
  覃茳尤听完,当晚就见了吴永江。
  那天晚上她还要去赴一场宴,她让吴永江上了车,只给对方十五分钟的时间。
  吴永江也干脆,直截了当:“我这段时间一直在跟踪周礼,谁知周末这两天,让我现了另外有辆车也在跟着他。”
  吴永江上挨了一顿揍,知了周礼的观察能有厉害,他换了另一个人继续跟踪,谁知就在前天周六,前往宁平镇的一路上,让他现了另一辆可疑的车子。
  他通过熟人查出车辆主人,再自己一推敲,终于意识到覃茳尤或许和他有类似的目的——
  他们都想对付姓周的。
  时间紧张,吴永江表明自己的身份和目的后,言简意赅只说了两点。
  第一点,他要知周卿河的消息,让周卿河翻不了身。
  第二点,他先问:“你是不是一直没找着周礼的弱点?”
  覃茳尤确实一直没找到周礼的弱点,周礼每天不是工作就是跟朋友聚会,他工作严谨认真,去的酒吧也没黄赌毒。
  覃茳尤知周礼读书时有过‘乱’七八糟的日子,谁知他这几年竟然跟换了芯子似的,洁身自好的让人无从手。
  最就是他身边忽然跟了一个小姑娘。
  起初她还猜周礼是玩还是认真,直到这几天看到周礼几乎跟林温寸步不离,严防守,她才确定大约是后者。
  只是不知周礼是不是跟他母亲一样,表深情款款,甘为爱牺牲,实际深情具之,是再薄情不过的本质。
  可惜她是奉公守法的良民,那小姑娘也简单到让人无处手,她还没想出什么招。
  吴永江接着才:“当年周卿河贪污案事,我上门‘看望’过他,可能说了几句不中听的,周礼那小子年轻气盛,跟我动起了手。
  今年五月,我路上碰见周礼,问了问他爸现在的情况,周礼这脾气还是没变,再一次跟我动起了手。”
  覃茳尤听着,原本朝前的目光,慢慢转向身边的吴永江。
  吴永江说:“是不是意外?谁都知他们父子关系冷淡,周礼那小子连声爸都不叫。”
  岂止,周礼连他母亲也不怎么叫。
  覃茳尤算是看着周礼长大的,周礼八九岁那年他父母离异,小小的一个孩子,成天说不了几句话,眼神冷漠,对谁都是冷冰冰的,包括对他父母。
  覃茳尤想,周礼是恨他们的,就像她恨她父亲一样。
  周礼还是更像覃家人,冷心冷肺冷血,亲情哪有利益重要。
  吴永江脖子戴玉,腕上是名表和手串,他摩挲着手串,笑着说:“所以,你大概一直没找着周礼的弱点,实周礼的弱点,就是他爸。”
  覃茳尤垂眸,听了进去,但她不会只听一之词。次日周二,她立刻派人打听周卿河的行踪,周四,她参加峰会,港城那边终于传来准确消息。
  法庭断案只看实质证据,因为这个社会能演。
  周礼说他无意覃氏,她给了他机会,让台长允诺了各种好处,可周礼还是想辞职。
  覃茳尤看不到实质证据,她只信周礼失去行为能,或者他远远离开,永不出现。
  而周卿河的消息,显然给了她意外之喜,比如周卿河三年前为何去了港城,去年九年,周礼又为什么将他爷爷‘奶’‘奶’也送了过去,而周礼辞职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周礼原本的计划搁浅了,覃茳尤有必要帮他推波助澜。
  覃茳尤转身,背朝布满雨水的落地窗,对助理:“别再管那个吴永江,周礼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此刻周礼刚刚拨通林温的电话。
  夜里十一点半,林温坐在床头,手捧手机,看见来电,她立刻接通。
  “还没睡?”周礼问。
  卧室开着窗,电扇慢悠悠转着,林温九点半就已经上床,十一点又坐了起来,手捧手机,一直坐到现在。
  “已经睡了。”林温这样答。
  “我吵醒你了?”周礼问
  “没有,我还没睡着。”林温曲着双腿,拨了拨脚趾头,问,“你呢,上床了吗?”
  周礼靠着阳台栏杆,手上夹着一支烟,烟丝袅袅,像各种灯光映照,黑夜里也依旧清晰可见的云。
  周礼这样答:“嗯,上床了。”
  “困了吗?”
  “不困,你呢,困不困?”
  “也不困。”
  “你这几天忙不忙?”
  “还好,不是忙。”林温简单跟他说了点公司里的事,问他,“你呢?”
  “也还好。”周礼说。
  林温张了张嘴,一手揪着被子,想问既然还好,那他什么时候来。
  港城天气佳,月亮金黄,林温没说话,听筒那端能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
  连天气都截然不同,他离林温远了。
  两人都沉默了来,背后客厅传出动静,周礼转头。
  周爷爷睡不着,想出来吹吹风,周礼站在阳台上,侧朝着他,他视模糊,也没看清周礼在打电话。
  周爷爷趁这会儿,把这几天一直在琢磨的事讲了出来:“阿礼,你爸不能再呆在国内了,这样去,真会要了他的命。你从去年拖到了今年,现在既然已经办好了辞职,那尽快再把出国手续重新办起来吧,越快越好,我们一起走,以后再也不来了。”.

 
 
第59章 “真”字依旧少了那一横……
  闷雷在天边炸响, 林温望向窗外,听见电话那头的男人对他爷爷说了句什么,接着男人叫她名字:“温温?”
  “我在。”林温蹭下床, 双脚套上拖鞋, 说道, “我听见你爷爷刚说的话了。”
  周礼刚让爷爷先回房, 现在客厅就他一个人。
  周礼走到茶几边, 拿起烟灰缸想回阳台,顿了顿, 他又放下烟灰缸, 将没抽完的半支烟揿下去。
  周礼半弯着腰,捏着烟嘴道:“几年前医生就建议我爸换个完全陌生的环境生活, 所以我先让他来了港城。”
  “……现在,港城也不行了吗?”
  周礼捻弄着烟头说:“港城也是国内,不算陌生。”
  响雷连绵, 林温在床边坐了一会儿, 然后走到空调底下, 拔掉‘插’头。
  先前她想问周礼为什么不回来, 一直犹豫着没问口,此刻她倒变得直白。
  林温问道:“国的话, 你也会跟着去吗?”
  “他们三个老弱病残,我爷爷‘奶’‘奶’连字都不会写几个,我要是不跟着, 他们去不成。”
  “那你跟去的话,会在那里呆多久?”林温走到客厅,继续拔电视机‘插’头。
  烟头早灭了,火星看不到半点, 烟灰缸底部印了一个焦圈,周礼捏着烟嘴。
  他似乎想了一会儿,说:“不一定,得看情况。”
  模棱两可的话从他嘴里来,林温再一次想起那个抛鱼漂的男人。
  林温冷静地问:“你爸爸的情况,医生是怎么说的?”
  林温足够清醒,她不听模棱两可的话。
  周礼掀了掀眼皮,松了手。
  香烟倒下,一丝残余的烟味扬进了空气中,刺鼻的味道像极了他小时候某段时间每天都能闻到的那一种。
  只是后来,周卿河将被母亲带走的他从覃家接回,他就没再经常闻到了。
  周礼直起腰,给了自三秒沉默的时间,他道:“医生说他活得勉强。”
  医生是郑家的世交,谈论起周卿河的病情时,他没任何拐弯抹角,用词精准且犀利。
  林温一怔:“周礼……”
  “嗯,没事。”周礼说。
  林温和周礼这几天每天都会联系,但不是每一次都电话。
  林温会关心周礼父亲的情况,但周卿河情况特殊,周礼讲时会所保留。
  林温知道周礼的心事,所以她的关心点到即止。
  周礼也明白林温的意,所以他不用她说多。
  是林温轻问道:“那你已经决定好了吗?”
  活得勉强,那意味着周礼如果国,归期不定。
  周礼爷爷是刚刚提起这个话题的,但听周礼的语气,不像临时。
  他在此前应该已经独自考虑过,之所以不提,应该是定不下。
  或者定下了,不愿意说口。
  周礼没回答,他忽然叫她:“温温。”
  “嗯?”
  周礼问:“你那里雷了?”
  “你那里”三个字,让林温莫名恍了一下神。
  这意味着距离,而这如今本来就够远的距离,在将来的某一天,或许会拉得更远。
  林温温回答:“嗯,得好大。”
  周礼也意识到了“你那里”的含义,他又听到了几雷响,那雷穿越了上千公里,响得振聋发聩。
  周礼深呼吸。
  他依旧没回答她之前的问题,林温只听到他最后说:“再给我点时间。”
  “好。”林温近乎迫不及待地回应。
  放下手机,林温把客厅的空调‘插’头也拔了,转了一圈,又走进厨房,扇叶吊柜门。
  热水器安装在里面,‘插’座位置高,她垫脚也够不到,林温搬了一张凳子,站上去拔掉‘插’头,搬走凳子的时候,凳脚撞到了她的小脚趾,林温一阵抽疼。
  这一晚林温失眠,她关了窗,挡住了雷雨,又在手机上搜索国外的各种信息,天气、风土习俗、语言、工作,她设想种种国的可能以及难度。
  混沌的一觉醒来,林温在看到冰箱里的狼藉后,理智终回笼。
  她完全不记得昨晚她把冰箱‘插’头也拔了,现在冰箱里只剩一丝凉,冷冻室里的食材全都解冻了,牛排包装里淋着血水,肥牛卷从红‘色’变成了棕‘色’。
  林温呆怔半晌,站在冰箱前不想动,可不动又不现实,她不仅要动起来,要抓紧时间,为她要上班。
  林温将长发盘起,把冰箱里的东西扔的扔,擦的擦,半小时后她清一个垃圾袋。
  原本好好的食材,只为一个意外,就不能留了。
  这是周四,是周礼去港城的第六天,林温全神贯注投入工作。
  周五她差,去了宜清市周边的城市,周日中午她就回到了小区。
  梅雨季已经过去,这两天没下雨,阳暴晒。
  林温拉着行李箱,站在奔驰车前,看着一点点脏的车身,非常脏的轮胎。
  雨没把这痕迹冲干净。
  林温把行李箱放上楼,又拿着两块新拆的‘毛’巾和一只塑料桶下来,就近去垃圾投放点的水池接了一桶水,往车上一浇。
  一桶水远远不够,她来回走了好几趟,盘好的头发散了,碎发被汗水沾在了脖子上。
  她花费近一个小时将车身冲洗干净,掐着腰站在车前看了一会儿,她又拉车门,坐进去,检查车内卫生。
  车内座椅被晒得滚烫,大约是为烫,所以林温坐不住。
  她下了车,锁上车门,回到楼上简单冲了把脸,拎上包,她再次离家。
  半个多小时后,她站在了肖邦店门口。
  门口依旧立着一块黑板,黑板上写着店里最近刚到的剧本杀,林温发现了一个错别字,“真”的中间是三横,写字的人少写一横。
  真变成假了。
  林温走近,想找粉笔给字添加一横,可惜在黑板底下没找到。
  她推门进店。
  周日的剧本杀店人满为患,客厅挤着一堆玩家,肖邦忙着协调人数。
  见到林温,肖邦愣了愣,让员工小丁处理这边的事,他走到林温跟前,问道:“你怎么来了,约了袁雪?”
  林温摇头:“不是,我就是过来看看。”
  肖邦诧异极了,林温跟他们这几个男的严格保持了这么多年的距离,这是她第一次一个人动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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