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二人四目相望半响,虞锦忽然抬手拭了拭眼泪,从生莲手中拿过给虞时也备好的行囊,塞给他道:“阿兄快走吧,再耽搁午膳时要赶不到城外客栈了。”
虞时也:“……”
你侬我侬的兄妹情就这样破碎了。
虞锦心虚地说:“阿兄路上小心…我找着机会就会回去看你和父亲的。”
虞时也扯了扯嘴角,倏地上手掐住虞锦近来养得略有些肉肉的脸颊,疼得她嗷嗷叫了两声,并且回踩了一脚,这出离别戏码才算演完。
虞锦很惆怅地回到马车上,眼圈泛红,左脸上还有一道很明显的指痕,眼神空落落地望着窗外。
沈却没刻意去哄她,只给她倒了杯水,回府后吩咐白管家去库房找些新奇的玩意儿给王妃送去。
白管家人精一样,嗬,王爷何时主动吩咐过这些事?
这定是事出有因,再往下一推测——定是王妃情绪不佳!
王妃那么乐呵的一个人,能叫她难过至此的便不能是什么小事,白管家在库房捯饬了一个晌午,最后脑袋一拍,忽然想起什么——
听说王妃及笄时,那虞公子送了匹小马驹,颇得王妃喜爱,可惜路途遥远不便一并捎上。
白管家路子很广,向生莲打听了那小马驹的大致模样后,还真弄来一匹几近相同的来。
虞锦乍一看还以为是虞家马厩里养的那只,很是惊喜,遛了小半个时辰后,便命人牵下去喂食清洗,到了夜里,果然不似白日那般萎靡。
洗漱上榻,她窝在沈却怀里辗转了两个来回,提起白管家送来的小马驹,甚是欢悦,又道:“说来惭愧,父亲和阿兄都是武将,但我自幼便不擅骑马,也不是没学过,只是没学会。”
沈却道:“并非所有人都能学会骑马,学不会也不打紧,你也无需学这些。”
话虽如此……
“可我如今嫁到垚南,王爷骁勇善战,王妃不会骑马是不是要让人笑话?”
不及沈却安慰她,虞锦忽然兴起,道:“王爷平日操兵练将,之前教我射箭也小有所成,不若王爷教阿锦骑马如何?”
她掰着手指头说:“左右婚假还有两日,明日我们去骑马。”
沈却默了片刻,有时人的天赋并不能强求,何况骑马射箭都并非是两日便能速成的。
虞锦攥着他的衣袖,小声央求:“好不好?”
沈却还在犹豫,虞锦那只作乱的小手便已经从他衣裳里头摸进去,停在某处画了个圈,哼哼唧唧道:“求你了……”
沈却摁住她的手,侧目道:“你不是说上回折腾得阖府皆知,要消停吗?”
虞锦眨了眨眼说:“王爷若是改变主意的话,我也可以……改变主意。”
第80章 真相 赔了夫人又折兵。
屋里的气息靡靡, 娇啼粗喘声直至夜半才略略消停,且不知究竟怎的,床榻上的吱呀声停歇,但没多久, 圆木桌前的茶壶杯盏便哐当哐当碎了个彻底。
紧接着响起虞锦气哭的声音, 夜才逐渐安静下来, 小丫鬟们心惊胆战, 若非是里头叫了水, 还以为王爷与王妃打起来了。
晌午的日头高升, 丫鬟羞答答地挠了挠鬓角,忙将午膳放进锅里温着, 只是可惜了早膳,倒是白做了。
伺候在后厨的粉衣丫鬟不明所以, 听说王妃这个时辰还未下榻,惊恐道:“王妃病了?请府医了么?”
小丫鬟俯身附耳低语了两句,粉衣丫鬟臊得慌,支支吾吾半响,只憋出一句:“王爷王妃好兴致呢。”
“想来也正常,新婚夫妇, 哪有不恩爱的?何况咱们王妃还生得那般好看,我昨夜里去送水时,瞧王妃整个人都偎在王爷怀里,还闹脾气地打了他两下, 王爷还笑呢。”
“真的?王爷还会笑?”
“岂止会笑,他还——”
这话题引来一众丫鬟婆子参与,在小厨房围了一圈,嘀嘀咕咕的, 直至有人道:“王妃醒了,快备好午膳。”
那厢屋里,虞锦懵懵地拥着被褥坐起,寝衣松松散散,里头指痕和齿印明显,甚至还有些疼。
她艰难地系紧了衣带,要下榻时两腿酸疼地倒吸一口气,本来也没多么想骑马,但昨夜里的代价实在太大,让虞锦觉得这马今儿是非骑不可了!
“生莲——”嗓音暗哑,一开口便将自个儿惊着了。
生莲忙递上水,揭开幔帐,窗前落下的光线登时落了半张榻。
虞锦不适应地闭了闭眼,润过嗓子后道:“什么时辰了?”
生莲接过她的茶盏,“午时刚过三刻,姑娘可要用膳?”
虞锦点点头,都已至晌午,得抓紧些了,她任由人伺候更衣穿鞋,问:“王爷呢?”
“王爷已用过膳,在书房呢。”
折腾到夜半,虞锦确实饿了,便有气无力地吩咐人布菜,还顺带吩咐人去喂一喂她的小马驹。
用过午膳后,虞锦置备了些茶点要送去书房,她早前还拿乔着三姑娘的身份为非作歹时,进出沈却的书房也无人再拦她,只是今日段荣却道:“王妃稍候,属下去通禀一声。”
虞锦没深想,只微微颔首。
没一会儿,虞锦便提着食盒迈进门槛。
沈却的寝屋在成婚后已大变了模样,泰半都是白管家为虞锦置办的物件,但书房却是同以往一致,简洁古雅,一目了然。
他从屏风后头走来,还未及说话,便听虞锦将食盒搁置在桌前,问:“晌午已过,王爷何时带阿锦去骑马?”
沈却稍顿,向下一瞥,思忖后道:“不若改日,今日实在——”
“不用的。”虞锦以为他当心自己体力不支,忙说:“我可以。”
但并不是她可不可以的问题,沈却略有愧疚的如实相告:“今日恐怕没法陪你去,我——”
“王爷怎么说话不算话呢。”虞锦松开握着食盒木柄的手,语气已有些低落,她只当沈却依旧不愿教她骑马。
毕竟昨夜沈却为让她多来几回,表现得很是为难的模样。
成婚前教她射箭时还万分积极,成婚后教她骑马却百般推辞,果然是人不如新,到手后便没了新鲜感,亏她昨夜付出那么多……!
思及此,虞锦颇为委屈,道:“昨夜王爷可不是这么说的,王爷分明说再来两回就……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你咬的!”
虞锦气恼地点了点身上的几处位置,道:“那会儿还说,阿锦想何时骑马便何时去,无论何时您都奉陪,怎么过河拆桥,吃到嘴里便不认账了?”
沈却有心拦她,但奈何虞锦正在气头上,语速飞快,叭叭叭地就说完一席话。
他无奈地捏了捏鼻梁骨,道:“……虞锦。”
虞锦又委委屈屈道:“夜里可不是这么喊的呢。”
“……”
沈却属实无言,好容易逮着空隙能说句话时,便听屏风里侧“哒”地一声,不知是谁掉了物件。
虞锦微滞,古怪地往那瞧了眼,就听沈却道:“适才便想同你说,今日有紧急军情,正与几位将军在商议对策,骑马一事,换到明日可好?”
话音落地,屏风里侧齐刷刷冒出几个脑袋,纷纷尴尬又不失礼貌地朝虞锦寒暄道:
“属下……参见王妃。”
“事从紧急,冒昧在婚假时叨扰王爷,还请王妃见谅。”
“是啊、是啊,我等实在冒昧。”
虞锦微僵,石化当场。
要说冒昧,恐怕是她更冒昧……
虞锦浑身发烫,挤出笑意颔了颔首,小声含糊地挤出话道:“王爷怎的不早说?!”
完了完了完了,她方才都说了些什么话,丢了自己的脸面事小,丢了王爷的威严可如何是好,他日后要如何在军中立威……?
虞锦嚣张的气焰顿时被浇灭,她心虚地耷拉着脑袋,小声道:“军情.事大,王爷继续议事吧,我、我先走了。”
虞锦一溜烟没了影。
沈却站定半响,到底不似姑娘家脸皮薄,神情平和地行至屏风后头落座,道:“继续。”
一众武将你望我望你,心里头无不是偷偷嘀咕,呦,他们王爷竟还挺热情,想来此前担忧他冷落王妃,是白操心了。
不过亦有人好奇,王爷这么个不知风花雪月的人,夜里究竟是喊了自家王妃什么?
沈却不轻不重地放下手中的杯盏,才将众人的思绪拽了回来。
而他气定神闲,浑然没有被撞破亲热的尴尬,但虞锦就不同了。
某小王妃尴尬地缩在贵妃椅上,直至第二日都兴致缺缺,也没能骑成马,还甚是自责自己毁了南祁王在军中的半生英明。
虽然此事也并非全是她的过错。
总之,大抵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虞锦更萎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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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婚假过去,沈却日日至校场操兵练将,瞧着与未成亲前无甚不同,只是回府的时晨较从前早许多,大多时候能陪虞锦用晚膳。
他忙时,虞锦也丝毫没闲着,正与白管家合计着如何捯饬府里一些美观不足的建筑。
虞锦瞧了瞧主城舆图,见王府所处的位置十分巧妙,恰能将山上的温泉水挖渠引入。
她一手支颐,一手染着蔻丹,温声说着尚不成熟的想法,道:“若是府里能辟一座温泉阁,将山上的温泉水引入其中,冬日时就也不必常常往鎏恒山庄跑了。”
白管家就没有不同意的时候,两手一拍道:“王妃想得周道啊,王爷便是嫌鎏恒山庄过远耽搁时间,故而一年只去两回,体寒之症缓解效果不佳,若是在府里建上一座温泉池子,岂非美哉!老奴怎么没想到呢。”
一旁的楚澜淡定品茶,心道:你不是没想到,你是不敢想。
温泉阁的占地面积有多大,寻常的显贵人家也没这么浮夸的呀!
且王府内里虽广阔,但在建府之初便已规划得满满当当,上哪变出一块建温泉的地儿?再者说,强拆楼阁亭台可并非什么易事。
虞锦也苦恼此事,在府里游览几日后,打上西北角一座废弃楼阁的主意,此处连着左右两个小亭台,打通了造温泉池子,大小也正正好
说起为何此处会建有一样一座楼阁,虞锦还煞是好奇,于是问了问随行而来的白管家。
白管家嗫喏半响,还是实话实说道:“这是老奴的主意,当初考虑王爷娶妻纳妾,应当会有不少姬妾,老奴想着若是有谁惹王爷不痛快,失了宠,定是不能在王爷跟前晃悠,是以便命人在角落建了一座楼阁,以供久居。”
谁料十数年过去,竟是连个女人的衣角都没瞧见。
他千算万算,算漏了最要紧那环,真真是造化弄人……
虞锦大为震惊,原来竟是一座冷宫,白管家属实未雨绸缪,怪不得他是管家,旁人都是普通奴仆呢。
生怕虞锦误会,白管家紧接摆手道:“王妃莫多心,即便是您与王爷闹了不虞,那也是王爷住此处,定是不能委屈王妃的!”
虞锦十分感动:“白叔待我真好。”
白管家笑得很满足:“这都是老奴分内之事。”
虞锦摸着下颔,很满意地瞧着眼前的楼阁,但拆的毕竟是王府的建筑,还是要过问过问王爷才是,只是沈却前几日刚出发去临城办军务,算算日子,还有将将十日才能回府。
白管家不甚在意道:“王妃眼下也是府里的主子,内宅之事大可全权拿主意,且平素里王爷也不管这些琐事,若是老奴不说,恐怕王爷至今还不知此处有座楼阁呢。”
虞锦思来想去,便颔首应下,从琅苑拨开三两个侍卫,委以拆除楼阁的重任。
侍卫自是毫不推拒。
但这楼阁前边临着几排奇形怪状的梧桐树,甚是有美感,虞锦不欲破坏,有些忧心侍卫们下手没个轻重,坏了周遭的布局。
不及用完午膳,虞锦便起身前往楼阁处,瞧见几个侍卫蹲在廊下,一面赏着美景一面用膳,正欲走向前是,却听闻那三人一人一句道:
“前有王爷吩咐放火烧了拾星阁,后头王妃又要炸毁楼阁,幸而白管家擅打理,否则恐是没法任两主子造作。”
“谁说不是呢,这楼阁废弃了便也罢,当初那拾星阁……啧,里头可是才装点的。”
“唉,我泼油时便觉得心疼,也不知王爷究竟图些甚?”
虞锦怔住:……?
第81章 皮囊 透过她精致的表象,窥得更精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