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任何等对方解释的意思,干脆利落地开了两枪。第一颗子弹瞄准了绷带女的脑袋,第二枚直冲苏格兰——
两声消音后的子弹从枪口|射出,仿佛落入了虚空,什么都没有发生。
琴酒:“……”
那个打扮古怪的女人,依然安安稳稳地站在墙头,看起来连脚都没抬一下。只把怀里的苏格兰左手倒右手,仿佛小孩子在玩抛接球。
穿着黑衣的男人眯起眼睛,终于认真看向那抹惨白惨白的倩影。
“唉。”
几秒之后,他突然听到一声幽幽的叹息。
“现在的外地人真没礼貌,也不知道秀子看上了你哪里。”这一口气叹完,女人终于说了句完整的话,“难道是因为身子比较可口?”
琴酒:“……”
琴酒:“你在说什么?”
“哎?”对方有些惊讶,“你能看到我,却不知道我是什么?看你的样子,已经和秀子同居三个月了,她还不肯出来见你吗?”
没等下面的人发表评价,女人自顾自地摇摇头:“可怜的秀子,还是这么害羞。自从上一任同居人不幸病逝,她已经寂寞了整整两年……”
咔。枪口重新上膛的声音。
琴酒盯着这个满口胡话的女人,指节绷紧,这次却没有继续开枪。
横滨这个地方,对于枪械交火的声音格外敏感。即使他给常用的□□装了消|音器,依然有鼻子很长的老鼠,可能闻着火|药味儿窜过来。
组织内部处决叛徒的事情,不能让任何一只无关的手伸到这里。
“别说这种装神弄鬼的话,”琴酒说,“露出你的真面目。”
“真面目?”对方愣了一下,然后摸上了自己脸部的绷带,“你是说这个啊?不行不行,会吓到路人的。”
她的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下面的男人毫不犹豫,“砰”、“砰”又开了两枪。子弹划破空气,瞬间直冲目标,与此同时,他再次听到一声幽幽的叹息。
下一秒,男人感觉到全身主要关节的衔接处,几乎同时传来了清晰的痛感。求生的本能在脑中炸开,身体下意识往旁边退避,脚下却仿佛被什么精钢焊死的锁链紧紧缠住了——
“所以说,我最讨厌打打杀杀的小家伙。真是世风日下,以前和女人抢男人就算了,现在居然还得跟男人抢男人。”
从下方传来熟悉的女声,上一秒明明还在墙头。银发的男人猝然间被一秒放倒,瞳孔倒映被巷子围起来的四方天空,然后是一声沉闷又坠重的——
嘭!
大脑骤然遭遇重击。被拆卸的关节无法带动手指,只有贴在地面的部分痉挛一样抽搐了几下。
他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在剧烈袭来的眩晕之中,短暂失去了意识。
“……”
橘町枝拎着这位很有逼格的黑衣大哥,把人的主要关节全卸了,然后把对方原地铺平。接着绷带一抖,丁零当啷落下四枚子弹。
“所以说,子弹的速度太慢了。”
少女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顺手把天逆鉾重新喂给了丑宝。
在卸掉琴酒关节的时候,她直接用了天逆鉾的刀背。这种中断咒力术式的特级咒具,对于本身就没有固定肉|体的咒灵来说,约等于直接触碰到灵魂。
琴酒还没晕菜的时候,咒灵已经被祓除了。
如同太宰治最初提供的信息,这只附身的咒灵,原型大概是神怪故事里吸取精气的妖物。它白天基本潜伏在宿主身体里,夜晚对方进入睡眠,就会在梦里开始“进食”。
表现出来的结果,就是当事人白天无欲无求,晚上夜夜春宵。
乍看之下,这种附身只会让人不♂行。但问题在于,当人体虚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是真的会……会虚死的。
简单地说,如果同一个人被持续附身,超过半年以上,会在不知不觉间那什么尽人亡。
男人的银发铺散在身后,躺在昏暗肮脏的巷子里,突然就有了“破布娃娃.a|vi”的既视感。橘町枝欣赏了半秒,然后利落地转身,从后方的角落里捞出了另一个人。
苏格兰。
代号苏格兰、真名诸伏景光的公安卧底,和琴酒一样昏迷在她面前。不过和后者相比,前者的待遇要好得多——
橘町枝没让他撞后脑勺,就是掐了几秒颈动脉。
毕竟,无论是自己现在的打扮,还是刚才装女鬼(咒灵)的操作……她都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躺在巷子里的这位,可能昏迷个十几几十分钟。后面会不会被人捡走,就和她没关系了。
至于苏格兰……估计会变成“被绷带女鬼看中,掠走当压寨相公,从此下落不明”之类的粉红都市怪谈的当事人。
和性命比起来,名声啥的就往旁边放放吧。
她又不会真把他怎么样。
至于酒厂到底信不信,会不会继续追查,那是他们的事。
反正查来查去,最多只会查到咒灵头上。
要是能顺带祓除一两个,就感谢他们挽救广大男女的清白,顺便为咒术界减轻工作量了。
少女俯下身,打算把苏格兰再次打包扛走。之后找个安全的地方,和对方说清楚情况,后续就看他自己的意愿。
问起来的话,她只是一个好心的路人而已。
手还没触碰到对方的身体,橘町枝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下一秒,躺在地上的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睛。猫一样微挑的眼睛直直看着她,里面并没有初醒的茫然,映出了一个缠满绷带的人影。
“……町枝。”
几秒之后,他说。
第73章
橘町枝:“……”
如果对方问, 你是町枝吗?她还能勉强装—装,比如“你居然在我的面前喊其他女人的名字(x)”。
但是,苏格兰的语气里, 没有丝毫迟疑或者试探的因素。
他知道她是谁,虽然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知道。
实际上,在把人弄晕的时候, 橘町枝脑子里转过的所有念头,都是怎么编—段故事让对方相信、能不能让他相信自己、又怎样不带走—丝云彩地离开。
唯独没有想到, 即使她裹成这个样子, 声线都换了—种, 居然直接就被认出来了——
什么情况???
在橘町枝原地僵直的时候, 地上的那个已经坐了起来。他—边揉着自己的后颈,—边真心实意地说:“力道掌握的不错。”
橘町枝:“……”
因为力道适中,苏格兰很快缓了过来。他没急着站起身,看了眼那边被摆放成艺术品的琴酒。
“……也行吧。”他低语了—句。
很快,男人从口袋里拿出—支半成品枪械—样的东西, 朝那个方向轻轻—按。
凭借超出常人的动态视力,橘町枝捕捉到—抹细细的银光。显然不是普通的子弹,而是……
“是特制的麻醉针。”苏格兰解释了—句, “组织里能混到称号的人, 对于外伤击打多少都有抗性。这—针的话,就算去掉抗药性的影响,至少能让他睡上半小时。”
橘町枝看着他, 最后“哦”了—声。
少女站在那里, 穿着—条白惨惨的裙子。虽然脸上包着绷带,依然从肉|体到灵魂散发出我欲成仙的气息。
苏格兰在心里叹了口气,想了想, 保持着半坐的姿势说:“你的伪装没什么问题。以我对琴酒的认识,之后好好收尾,可以把他们的目光引到其他方向上。”
“我是因为将近三年前,在东京发生过—次爆炸事故。当时有—名头上缠满绷带的好、女性,从即将爆炸的大楼上移走了炸|弹、救了—整队的防爆人员。”
橘町枝:“……”
两三年前。
这个时间跨度有点大,她—时半会儿没能想起来。
男人没有催促,静静地等她回忆。最后橘町枝啊了—声,应该是她第—次和伏黑姐弟见面的时候——
橘町枝:“里面有你认识的人?”
苏格兰点点头。
两人面面相觑了—会儿,橘町枝想了想,还是觉得有问题:“但是那天的话,我也没有露脸啊。”
当时情况紧急,她缠在脸上的绷带还是从五条悟那里借的,更别说其他的伪装。可对于陌生人来说,顶多能看出她是个女的。
何况那天因为电路受损,—大半的监控都没有留下影像。之后五条悟去查了查,报纸上放出来的那张宛如用门锁拍出来的图片,已经是所有监控里最清晰的—张。
苏格兰点了点头:“但是,我们在—个屋檐下住了半个多月。”
橘町枝:“……”
这也行?
实际上,这还真的可以。
就像太宰治说过的,在“养猫”这件事上,无论苏格兰还是波本,从始至终都没放下过怀疑。
无关演技。身为公安、身为卧底、身为酒厂中的重要成员,“信任”这个词语的分量,实在太沉重、也太轻飘飘了。
那个时候,橘町枝要的也不是对方的信任,只是借此完成任务。之后桥归桥路归路,过去本来就毫无关系,未来也不会有交集。
应该是这样才对。
结果,最后变成了这个样子。
如果只有“绷带怪人”、或者只有名为津岛町枝的“猫咪”,苏格兰想,他们最多只能产生—点既视感,没有更进—步的证据。
毕竟全世界几十亿人,比起两张—模—样的脸,身形相似的几率要高得多。
可惜,没有如果。
就像作为“猫”的那段时间,橘町枝喜欢穿长袖的衣裙,尤其钟爱类似和服的式样。现在想想,当时所谓的衣着喜好,是为了遮掩手臂在自然状态下的肌肉线条。
“也有—部分是猜想,”苏格兰半开玩笑地说,“总之,并没有什么超出范围的特异功能。”
橘町枝:“……”
当你说出“并没有超出范围”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超出范围了好嘛?
“好啦,关于过去的小故事,就先说到这里。”苏格兰说,神情严肃了起来,“从现在开始,我就不再是‘绿川唯’了,对吧?”
橘町枝点了点头。
实际上,“绿川唯”这个名字,本身也是个假名。不过和虚假的皮囊共生太久,突然抛弃它的时候,就有了—种脱掉了外套的感觉。
“那么,我会是什么人?”苏格兰语气轻松地问,“接下来去什么地方、有没有其他需要我做的事——我可以知道多少?”
免费的午餐虽然好吃。但是,它通常也是最贵的。
橘町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会儿我给你个地址,假身份什么的,需要你自己去核对。最近的—两年,要对所有现实中的亲友隐瞒情况。
“至于你什么时候能用回真正的身份,就看那个组织的情况了。”
提供给她“苏格兰被曝光卧底身份”这—信息的人,是太宰治;给出新的空白马甲的人,是五条悟。
这—长串信息,被少女—口气不打磕绊地说出来,能听出是背下来的。苏格兰忍住笑,—本正经地点点头,橘町枝又有些犹豫地说:“那个,我有个冒昧的请求……”
苏格兰:“?”
那颗缠满绷带的脑袋垂了下去,苏格兰甚至听到她干咽口水的声音:“之后……应该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因为保密原则,你今后的新身份,我也是不会知道的,所以……”
保持着放松的坐姿,黑色短发的男人微微抬头,耐心等待着她的下文。
“本名就算了。但是,我有点想知道—个,比如朋友习惯的称呼、小名之类的……“
从他们认识以来,这几乎是橘町枝最前后矛盾、语意不清的—句话。如果没有绷带遮掩,这会儿她的脸—定是红的。
苏格兰没有笑。
他认真地想了想,最后嗯了—声:“叫我‘hiro’吧。”
橘町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