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沈涵真的同陆之旸发生了什么,那么她为何会挨上大白氏的一顿毒打?
等沈沅和高夫人迈进了门槛,瞥见了西厢罗汉床上那人的面容后,方才了然。
原来是那丫鬟弄错了,将沈涵抱进轩室内的,不是陆之旸,竟是同她退了那桩婚事的杨呈安。
沈涵的杏眼怒睁着看着大白氏,大白氏刚要再同她争吵,高夫人身为侯府的二房媳妇,自是上前劝阻了一番,道:“白姑娘别动气,我们冷静下来,好好地说一说,适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白氏冷嗤一声,对着沈沅道:“你是她长姐罢,想不到你们沈家的姑娘,竟是这般的下贱!”
高夫人也没见过大白氏这般的,上来脾性就一点道理不讲,还口无遮拦的人,嗓音亦冷了几分:“白姑娘,我敬你,是因为你妹妹嫁给了大房嫡子做妻,可你说话时,总归也要注意些分寸。”
沈沅上前一步,轻轻地握住了高夫人的手,示意她不用为她和沈涵强出头,沈涵毕竟是她的妹妹,这也是沈家和白家的事,她身为这家的嫡长女,眼下的烂摊子,也总归要由她来收。
故而沈沅语气平静地对大白氏道:“白姑娘,我们毕竟是在广宁侯府的婚宴上,新娘子还是你的亲妹妹。这件事,是我们白家和沈家的事,总归也不能误了新人的婚事,还请你将情绪平复下来,我们好好地谈一谈。”
大白氏斜睨了沈沅一眼,情绪暂时被安抚了下来。
沈涵这时想到了沈沅是她的长姐,也知道在广宁侯府,也只有沈沅能解她于水火。
这也是沈沅应该做的。
她是永安侯府的嫡长女,总得保护着身为亲妹妹的她。
——“哎呦,这是怎么了?”
高鹤洲的问话蓦地打断了众人的僵持,沈涵循着声音看去,见陆之昀也和陆之旸来了这处,心中的滋味更是难言。
她刚想质问陆之旸一番,转念一想,如果将陆之旸和她在轩室的那些事情说出来,不就暴露了她想要陷害他的事了吗?
沈涵紧紧地攥住了拳头,指甲也嵌进了掌根中,却只得将实情生生地憋进了肚子里。
高夫人想赶高鹤洲走,嫌男丁在这处不方便,却也知道她家的那位,最是喜欢看热闹。
这么大的一场戏摆在眼前,高鹤洲自然是轰不走了。
大白氏见来人越来越多,并没有怯场,依旧不依不饶地对着沈沅道:“你和你这个妹妹,今日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杨呈安仍在罗汉床处昏睡着,对轩室内发生的事一概不知,沈涵瞥着他那模样,哪儿像是醉了酒,倒像是被人下了迷药!
“不嫁他,长姐,我不想嫁给他。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都是有人在陷害我。”
沈涵竟是当着众人的面儿,万分委屈地哭出了声来。
听着沈涵的哭声,沈沅水眸上的那两弯拂烟眉不禁蹙了起来,她也没弄懂事情的原委,却觉得沈涵落得个如此下场,有极大的可能是她咎由自取。
“住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沈沅的语气是难能的严厉,沈涵也没料到一贯温柔的沈沅,竟是会这般训斥她。
可她还是被沈沅的这声呵斥震慑住了,硬生生地将眼泪都憋回了眼眶里,没敢再多言半字。
沈沅冷静地问向大白氏:“那白姑娘想怎么样?”
大白氏冷笑一声,道:“我和杨呈安已经定下了婚约,却没想到在婚前竟是出了这么一桩的事,虽说你妹妹和他应是没发生什么实质性的事,但这么多的人都瞧见了,也只能委屈她入杨府做妾室了。”
妾室这两个字甫一出口,便犹如晴天霹雳一样,炸得沈涵头脑嗡的一声。
她可是侯府的嫡出小姐,怎么可能给人做妾?
况且那人还是她死活都看不上的杨呈安?
这个大白氏凭什么就要让她做杨呈安的妾室?
沈涵刚要同大白氏辩驳,却见陆之昀竟是也走进了轩室,男人的身量高大峻挺,气场亦是强势凌厉,正朝着沈沅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一进室,就让人心中无端地生出了几分压迫感。
故而当陆之昀走到了沈沅的身侧,以一种缄默的保护姿态站定后,沈涵立即就噤住了声,大白氏也不敢再如适才那般的咄咄逼人。
沈沅这时又道:“白姑娘,让涵姐儿去做杨家妾室的事,恕我做不了主。这事,你还是得同我父亲永安侯商议,而且纳不纳她做妾的事,也要看杨公子他愿不愿意,等他酒醒后,你也要问问他和杨家人的意见,再做决定。但涵姐儿如此,也是我们沈家的长辈教养无方,才酿成了如此丑事。我在此,代沈涵,还有我的父亲和母亲,对你和杨公子致声歉意。”
说罢,沈沅又仪态淑雅地对着大白氏福了一礼。
要知道,就算陆之昀不在她的身侧,沈沅也是当朝的一品诰命夫人,旁的低品官员见到她,都是要下跪的。
大白氏并无诰命在身,竟是受了沈沅的这一礼,也只能依势暂时地息事宁人。
而高夫人亦是对沈沅愈发倾佩,她看似柔弱,可说的这席话也是条理清晰,有理有据,亦知进退,能切中事情的要害。
陆之昀却在沈沅屈膝时,搀住了妻子纤瘦的手臂,英隽的眉宇亦因着她这一举动蹙了起来。
沈家于沈沅而言,既无生恩,亦无养恩。
她凭什么要因为沈涵的事,对着大白氏这样一个泼妇屈膝?
等大白氏愤而甩手离去时,陆之昀亦要同沈沅并肩离开轩室这处,沈涵则泣不成声地冲了上来,不断地央着沈沅,说她不想嫁予杨呈安做妾。
沈涵觉得沈沅属实过于冷漠,身为长姐,难道她不应该再多安慰她几句吗?
陆之昀一瞧见沈涵的这副模样,不禁又想起,前世的沈沅,对她是如何的掏心掏肺,又是如何地包容她的任性和娇蛮。
可沈涵到最后,都对沈沅做了些什么?
他冷锐的凤目蓦地便深,随即便对着跟上来的沈涵沉声道:“滚开,别靠近她,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这话一落,沈涵娇小的身子蓦地便僵在了青石板地上。
她再一次尝受到了,被心爱之人厌恶的滋味。
正此时,沈涵亦瞧见了陆之旸和碧梧竟是并肩离开了这处,却见碧梧有意地同他保持着距离,恪尽着自己身为丫鬟的本分。
而陆家的七爷,竟尝试了多番,想要同她说上几句话。
沈涵亦于这时突地想起,那日乞巧节,在游湖之旁,碧梧也被沈沅派来,查看了番她的状况。
原来陆之旸来驳岸旁看她,是为了碧梧这个丫鬟!
这一切,竟然都是她自作多情了,陆之旸根本就没看上她,甚至在他的眼中,她连一个丫鬟都比不上。
沈涵失神地跌坐在了地上,还是难以接受眼前的一切。
——
沈涵和杨呈安的事几乎传遍了京中的整个世家的圈子,事情也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杨家那处的态度很坚决,先前在侯府的荷香堂处,杨母和杨呈安都被沈涵给得罪了个遍,杨呈安也在侯府立了毒誓,绝对不会再娶沈涵为妻。
杨呈安和大白氏的婚事自然也不会退掉,再去改娶曾经羞辱过他的沈涵。
刘氏一入秋后,头疾就犯得格外的厉害,她缠绵病榻,自是处理不了沈涵给侯府留下的烂摊子。
沈弘量拉下了老脸,却还是得到了杨家人很坚决的回复——
沈涵只能做杨呈安的妾室。
沈弘量是日来了趟玲珑轩,将此事同刘氏说了出来:“事到如今,也只能让涵姐儿入府为妾,初七是大白氏和杨呈安大婚的日子,等到了初十,就雇台喜轿,将涵姐儿抬到杨家的西小门罢。唉,杨家无论如何,也得看在我们侯府和陆家的份儿上,对涵姐儿这个贵妾好一点。赶明儿她再为杨呈安生下个孩子,不行再央着杨呈安给她抬个平妻。”
刘氏一听这话,便觉得自己的脑袋就算未得头风,也要气得炸开了。
“大白氏是什么样的人,侯爷您还不清楚吗?她怎么可能会同意让涵姐儿做平妻?”
沈弘量沉声回道:“她做出了这种丑事,也只能嫁给杨呈安了。”
刘氏泣声回道:“就算嫁给杨呈安,也不能做妾啊,我们涵姐儿是侯府嫡女!怎么能委身他人做妾!”
刘氏嚷得撕心裂肺,额头亦因着动怒,更犯起了难耐的剧痛。
她的涵姐儿,要嫁进国公府做主母的涵姐儿,怎么就落得个这么惨的下场。
她还没熬到沈沅死呢,事情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沈弘量沉下了眉眼,正思忖着对策,却听刘氏又冲着他哭嚎道:“侯爷,涵姐儿可是你的亲生女儿,您一定不能让她嫁进杨府做妾,不然就凭她的性情,是绝对斗不过大白氏的。您要不然就去公府,去求求镇国公,让白家和杨家退了这桩婚,就是镇国公一句话的事。”
“不成!”
沈弘量厉声打断了刘氏的央求。
他已经在陆之昀的面前跪过一回了,也浪费了一次请求陆之昀谅解沈涵的机会,依他的性情,定是不会帮沈涵渡过这桩劫难。
除非……
除非他去求沈沅,让沈沅央着陆之昀,帮他们涵姐儿解决这事。
不管怎么说,他给了沈沅侯府嫡长女的身份,明面上她就是他的亲生女儿。
他拉下面子来求她,沈沅无论如何,也得承着父命,去为他做成这件事。
——
京师入秋后,又迎来了雨季,这番,沈沅没像初春那般心情郁郁,逢上下雨也知保养身体。
既是天气阴沉,沈沅索性就待在了院子里,只穿着舒适的丝质亵衣,在书房里看了看账册。
在舅母罗氏的影响下,沈沅对于公府的账册进项是从不敢松懈的,胡管事的人品她信得过,但公府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口,每日的吃穿用度,走账流水庞杂繁多,难免会让各房头的小管事们起了些歪心思。
沈沅在这种方面洞察敏锐,故而公府并无下人敢在她这个主母的眼皮子底下,贪昧银两财物。
瞧着漏窗外的天色又开始泛阴,沈沅便撂下了账册,准备回拔步床处休息一会儿。
丫鬟们已经为拔步床重新挂好了雕花玉钩和淡藕色的帷幔,而这处的床帷,是前日才换的。
原本毋需这么早就再度更换,可昨日还好端端的床帷,竟是被陆之昀弄得不堪入目。
清晨丫鬟们瞧见了落在绒毯上的破碎帷幔时,还显露了极难为情的赧色。
沈沅一想起昨夜的影影绰绰,也顿觉面红耳赤,不敢仔细回想。
情难自禁时,她攀着他的肩膀,柔弱地唤了声季卿。
正是因着这声季卿,沈沅吃了不少的苦头,陆之昀昨夜的态势,简直要比她刚出月时还要生猛可怖,她大有一种,连骨头渣子都要被他嚼碎了的震慑之感。
思及此,沈沅无奈地坐在了床侧,亦用纤手将香几上的红木馔盒捧了起来,想要为自己拨些蜜橘吃。
正此时,却听落地花罩外传来了碧梧的通禀之音:“公爷回来了。”
沈沅蓦地一慌,赶忙就将手中的馔盒放回了一侧,随即便要往拔步床的里侧躲,还没来得及将堆叠的香衾覆在身上装睡。
她异常熟悉的松木香,含混着雨水的冷冽气息,也倏然将她娇弱单薄的身子完完整整地笼罩。
沈沅呈得是跪姿,故而陆之昀高大的身躯得以半覆着她,不给她任何挣脱的空间。
这不禁让沈沅回想起,昨夜陆之昀也曾这般地欺负过她。
沈沅那张巴掌大的芙蓉面由雪白转为绯红时,男人沉厚温醇的声音也透过了宽阔的胸膛,经由她纤瘦的背脊,传递至了她的心坎处。
陆之昀低声问道:“躲我做什么?”
第78章 橘子吻
陆之昀温热的呼吸洒溢至了沈沅的耳畔,她小腿那处的细腻肌肤也被男人的官服轻轻扫拂,微带着痒意。
他虽看似给了她一些空间,可沈沅还是不能从他的身下挣脱。
正此时,槛窗外也突地响起了穿云裂帛的惊雷声。
沈沅纤弱的身子因着这道雷声,也蓦地变软,陆之昀在这时用长臂顺势捞住了美人儿的腰身,将她抱在了怀里。
等沈沅在男人结实的双腿上坐定后,陆之昀也往前倾身,想要去吻她的唇,沈沅并没有准备好同他亲近,下意识地便侧脸闪躲了一下,还咬紧了牙关,让他扑了个空。
陆之昀见此蹙眉,待喉结轻滚后,便低声命道:“张嘴。”
他的声线一如既往的沉厚,且略显霸道。
沈沅的长睫颤了几下,她怔然之时,男人已经用大手捏住了她的双颊,她的柔唇亦因陆之昀的这一动作,终于张开了些微的缝隙。
待他成功地探进妻子温香的齿腔后,便是稍带着惩戒意味的搅吮。
陆之昀是个骨子里都透着强势的男人,可他做的这些举动并没让沈沅感到不适或是被凌掠的压抑,反倒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