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纱下的艳红棉裤再也无处可藏。
姜姝猜的没错,这东西确实能让他喜欢,如风暴见了砂,那喜欢来得疯狂肆虐。
没有任何预兆,暴风直接将那梅树枝头掀起,直袭入了那没有一丝绿叶遮挡的梅花蕊里。
整个红梅枝头猛地一颤,那梅花下意识地紧了紧,愣是让突然窜来的暴风卡在了花瓣口子上,挤出了一声低沉的呼啸,风浪霎时将那红梅枝头连根拔起,再一次捣进来,带着铺天盖地的浪潮,红梅花儿终是抵抗不了,容纳了他。
暴风席卷,带着梅花枝头在半空中颠簸,枝头的绿叶渐渐地被甩了个干净。
两朵初生的花骨朵,生在那雪白的枝头,一点一点的立了起来,在那枝头不断的起伏下,露出了殷红。
许是被那风浪欺负的狠了,梅枝的枝节将其缠绕,使了劲儿地往外推,却也不过是不痛不痒,丝毫没有抵抗之力。
待终于落地之后,红梅枝头便抵住了那浴池里的一块石头,又是一番肆掠的扫荡之后,梅树枝头连着那被狂风撑住的梅花蕊儿一同浸入了水池里,激起了一片翻滚的水花。
水花“啪啪”地拍打在梅树枝头上,梅花早已经泣不成声,声声呜咽。
第104章
若非当真为了想生孩子, 姜姝断然不会送上门来找这‘罪’受。
一身在水里又泡了一回不说,骨头全散了架。
最后被范伸从水里捞出来,抱回了床榻上坐着, 屁股几乎是一挨床,还未坐稳,便一头栽了下去。
正打算裹着被褥彻底装死了。
胳膊又被范伸拉了起来,双腿顶住了她的后背,拿起了木几上的一条干巾, 慢慢地替她擦起了发丝。
缓缓柔柔的一道力, 拽住了她的发尾,不过片刻, 姜姝便犯了困。
等到范伸一根一根地替她擦完,姜姝早已趴在了他的腿上睡了过去。
范伸搁了手里的布巾, 转过头来还没见其动静,这才轻轻地拨开了遮挡在她脸上的发丝。
青丝底下露出来的那半张侧脸, 带了几丝疲倦, 睡得正是香甜。
范伸没去唤醒她, 指腹缓缓地从她微皱的眉间抹过,紧绷的眸色只有在此时, 才无所顾忌地放松下来,眼底多了几分旁人瞧不见的柔和。
快了。
等忙完了这阵, 他便回来好好的陪着她。
等着他们的孩子。
范伸抱着她坐了一阵,便将其从怀里缓缓地移到了床榻上,替她盖好了被褥,起身下床穿好了衣裳, 走了出去。
今儿是春杏守夜, 见这大晚上了, 世子爷还往外走,脸上刚露出了诧异,还未出声相问,便听范伸道,“夫人已睡了,熄灯便是。”
春杏赶紧点头。
再回过神来,范伸人已经出了门槛,一脚迈入了夜色中,赶往了大理寺。
上了马车后,范伸才闭上了眼睛,睡了一会。
今儿皇上已经同意了太子翻案。
案子由大理寺主审。
陈年旧案翻起来,颇费时辰,今日范伸从宫中回来之后,特意让人交代了阮大人,让其将二十几年前秦家和振国公府的卷宗,一件不漏地全部都调出来。
说是太子明儿会过来取。
昨夜大理寺才糟了一劫,朱侯爷是在大理寺众人的眼皮子底下逃了出去,虽说人如今死了,却也不是大理寺的人追回来的。
今日一日,大理寺的人个个脸上都无光。
做起事来谨慎了又谨慎,尤其是阮大人,接到了范伸的吩咐后,一夜都没歇息,一直在大理寺翻查当年秦家和振国公府的案例。
阮大人虽有些急功近利,但能被皇上看中的人,脑子定也不会差,一番查下来,心头便有了底
这案子,没法细查。
当年结案时的证据和证词,虽样样不差,却经不起推敲。
就连秦将军和国公府的供词上,都没有两人的画押,而私藏火药这事儿,也很牵强。
替太子谋逆。
太子再蠢,也不会犯这等错,只要他在那位置上坐着,不让陛下抓到任何把柄,即便陛下想废,也找不出理由。
怎可能去煽动秦裴两家,将自己送到陛下的手里。
且,秦裴两家一直以忠良自居,自来不参与党争,就算秦裴两家当真站了太子,以两家的能力和头脑,也不至于策划出如此轻率的谋逆之道。
而当年秦家和振国公府,皆为朝中大将,手中的权力不容小窥,却突然被朱侯爷搜府,直接指出了火药的所藏地。
当初朱侯爷也不过是个大理寺的寺正。
若非上头有人给他撑腰,他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胆子去得罪两个大人物。
替他撑腰之人,也不难想,火药案的卷宗上,明白的写着主审人是陛下。
阮大人想到了这些,背心便是一阵发凉。
那火药案,确实是冤案。
但并非是朱侯爷蒙骗了陛下,故意陷害忠良,而是陛下早就知情,不仅知情,恐怕这一切的背后皆为陛下所授意……
秦裴两家权力过大,陛下忌惮实属常情。
但如今为何又要替其翻案。
阮大人一时没闹明白,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脸色一阵发白后,便也不敢再动了,收好了卷宗坐在堂内一直等着范伸。
本以为要等到明儿了,谁知大理寺门前突地一阵动静。
一束灯火慢慢地靠近,等那光亮溢进了屋内,台阶上响起了脚步声,阮大人这才一愣,忙地从那案前起身,急急忙忙地走到了门前。
房门一打开,阮大人面上便是一喜,知道范伸今夜多半也是睡不着。
这案子当真棘手,若范大人今儿不来,明儿早上被太子的人赶了个先,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
范伸一连几日都住在了大理寺,配合着太子的调查。
每回府,也没进宫。
到了第五日,文王终于找上门来了。
没带府兵,也没坐马车,一人骑马而来,到了大理寺门前,翻身下马,直接冲着门前的侍卫道,“本王知道范大人在里面,别来拦着本王。”
落了半个月的雨,终于放了晴,大理寺上回被大火烧过一回,还未恢复过来,门前的砖墙上还余有漆黑的灰迹。
文王几步闯进去,一路直接上了大堂,找到了范伸。
屋内阮大人正在同范伸汇报事务,听到动静回头,见是文王,面色一紧还未来得及行礼,当场便被文往给撵了出去。
阮大人一走,文王自个儿上前将那门给关上。
再转过身,又急步走到了案前,看着正在俯身写着呈文的范伸,神色着急地道,“范大人能否相告,到底是出了何事?”
最近几日文王过得很不好。
这种不好,与以往被皇上关禁闭,被朱贵妃罚不同。
是一种即将失去某种东西之前,内心滋生出来的真正的恐慌。
文王一向从不计较这些,最近却感觉到了,他的父皇,乃至父皇身边的每一个人,对他的态度都有了变化。
他想知道这一切到底都是为何。
起初他恨母妃,恨其看不透朱家,恨她为了朱家宁愿抛弃了自个儿,如今他却又不明白父皇了。
朱侯爷从大理寺逃了出来,原本就是死囚,母妃杀了他,并无过错,为何父皇事后却让人将她关在了荣华殿。
甚至连自己都不愿意见。
那日父皇将他从王府接出来后,两人说了很多话,他都听进去了。
十八年来,他难得听进去了一回,好不容易决心以后不再惹他生气,打算做一个让人敬佩的皇子了,然还没来得及看到父皇脸上的欣慰,还没听到父皇夸他一声。
突然就不理他了。
王公公不让他进,他便站在外面,大声地冲着里头一声一声地喊着,“父皇”,他不信父皇没听到。
他是听到了,只是不想见自己。
文王问了很多人,都没有人能告诉他,这才来找了范伸。
第105章
文王问完了, 范伸才抬起头看着他,也没回答,缓缓地起身, 直接问他,“王爷想要我做些什么?”
文王脸上的神色顿时一急,整个人都开始了焦躁不安。
他只想知道父皇为何要将母妃关起来,又为何不愿意见他,这一路走来, 此时对范伸已是满腹依赖, “本王想见父皇。”
若是范伸能让他见到父皇,他便亲自去问。
范伸这回却没应, 似乎不太明白地看着他,“王爷想要见陛下, 进宫便是,谁拦着了?”
一说到这, 文王气儿便焉了, 一脸的挫败之色再无往日半点的嚣张跋扈, 脚步轻轻往后一退,才有气无力地道, “父皇根本就不愿意见本王。”
范伸垂头看着案前的呈文,并没有说话。
文王看着他, 藏了一肚子的话,见到范伸似乎才终于有了地儿倾诉,“本王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父皇那晚将我接回乾武殿, 还曾推心置腹地同我谈过话, 说这辈子他最大的愿望便是和我还有母妃一家人和和睦睦, 一辈子都不分心,还让我不要去惹母妃生气,好好的呆在他身边,其他的就交给他来谋划。”文王说到这,眼里突地有了湿意,也不怕被范伸笑话,直言道,“这江山将来是谁来坐,本王一点也不在意。”
说完又自嘲了一声道,“本王是个什么样的人,本王自己岂能不清楚,根本就不是掌管天下的那块料,本王脑子愚笨,更讨厌同朝堂那堆子老奸巨猾的人算计来算计去,若真坐上了那位置,我大周朝多半也就完了,本王也不是个瞎子,东宫的太子无论是能力本事,还是在百姓之中的名望,都比本王更适合。”
他从来没想过要去争夺那个位置。
只想过他逍遥自在的日子。
他也曾不只一回同父皇表明过心意。
那晚他原本也打算同父皇好好说说,可看到父皇眼里对他的期待时,文王头一回没有说出口。
怕父皇对他失望。
从前他什么都不在意时,父皇在他身后不断的鞭策,如今他在意了,父皇却突然不理他了。
他就知道,人一旦长大懂事之后,便没有一时安分日子可过。
他讨厌这种感觉,是以,他选择了逍遥自在的活着,想永远做一个闲散王爷。
如今这一切好像要破灭了,他怎可能不着急。
若是父皇是因为他的自暴自弃,而不愿意见他,那他这回就去争。
不管结果如何,就如同父皇所说的那般,一家人好好的。
文王一通心里话说完,屋子内便又陷入了安静。
良久,范伸才轻声道,“王爷是皇族龙脉,断不用如此自贬,王爷有王爷的本事,不必伤怀……”
这等场面话,文王听到多了,不想从范伸嘴里再听一回,直接一声打断道,“范大人可有什么法子,让本王能见到父皇?”
范大人是父皇的亲信,很多话不能说,他能理解,也不勉强他,只想让他替自己寻个机会,见上父皇一面,他自己去问。
文王抬起头,急切又期待的看着范伸,而范伸的目光却依旧没有动容,抱歉的道,“王爷恕罪,若是王爷进宫都不能见到陛下,臣又能有什么办法。”
文王一愣,你看着范伸缓缓转过去的头,热涨的心,一瞬凉了下来。
他身边所有人都是这么同他说的,如今范伸也是。
他还以为范大人会是个例外……
那失望来的猝不及防,文王一时接受不了,再一次看着范伸,轻唤了一声,“范大人……”
“王爷若没有其他事,下官还要忙手头的案子。”范伸没待他说完 ,绝情地一声打断,掐断了文王所有的希望。
文王呆呆地立在那了一阵,看着范伸在他跟前,重新落座,伏案继续写起了呈文,心头突地一股悲凉升起。
那股仿佛失去所有的凄凉和恐慌,再一次袭来,比起以往任何一回都要让他心慌意乱。
文王猛地转过身,走出了大堂。
心里的最后一根稻草没有了,彻底地没有了依仗后,文王倒是愈发坚定了,他必须要见到父皇。
只有见到父皇,弄清楚这其中的缘故,让父皇重新拾起对他的关爱,他身边这些人的态度,包括范伸对他的态度,才会恢复到如前。
如今的他,谁也靠不住,只能他自个儿想办法。
文王一走,严二便看向了范伸,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主子,王爷那当真不管了吗……”
这要是知道了真相,那位头脑简单的王爷,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
范伸头也没抬,“那是他自己的事。”
只要活着一日,又怎可能永辈子安宁。
谁不是如此。
只不过文王的悲剧,是他亲手给的。
然又如何?
***
文王从大理寺出来后,走到了半路,终于想到了一个法子。
去寻太子。
听宫中的人说,父皇这几日都召见了太子,只要跟在太子身后进了乾武殿,他便有机会见到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