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再怎么说,沈游和晋晓还是执意要走,让严坚秉急得嘴上冒泡,半夜让侍从去散播沈秦二人要离开梁州的消息。
他只能抱着希望一试。
第二天一大早,沈游和晋晓,一人一骑,轻装上阵,严坚秉则亲自驾着马跟在他们身后,还想再挽留。
结果,他们要离开咸安县的消息,在咸安县传开了,一路上,百姓拥堵着道路,都舍不得他们两人离开,一声声呼唤着:
“沈将军、秦大人!别走!”
“留在梁州吧!”
严坚秉万没想到还有这种效果,很是震撼:“万没想到,他们已经如此得民心。”
看着这个场景,就算一直扮冷面的沈游,也不由动容。
本只是想让严坚秉知道,他不会轻易留在梁州,免得梁州最后和雍州一样待他,却没想到,这些百姓是如此地真情实感。
最终,在千百人的挽留下,沈游和晋晓终于留梁州,一个成了梁州军的将领,一个成了谋士,连带着沈家军,也被编入梁州军。
***
而远处雍州的情况,并不乐观。
和戎人的这场仗,他们打了两年,彼此有输有赢,但谁也没能拿下最关键的一战。
而长期的战争,也消磨雍州本来积攒的实力。
军中从“秦先生呢”,变成了“要是秦先生在就不一样了”。
被软禁在国都的侯策,先穆邵一步逃出,一看雍州如今的情况,纵使儒雅如他,都骂句粗话:
“他奶奶个腿!谁把沈游和晋晓赶跑的!”
作者有话要说: 侯策:老子裂开。
第45章 、四五
侯策进国都述职,被国君以“编纂雍州历史人文”这种可笑的借口,软禁两年。
这两年期间,他联系不上任何外人,连穆邵的情况都不清楚,一直找寻机会逃离国都。
终于,于前阵子,看管他的人放松警惕,他一把大火烧了住处,躲过数次追杀,吃野草、喝露水,日夜兼程赶回雍州。
这两年,他只隐约从看管他的人那里听说,雍州和戎人在打仗,想着,有沈游和秦晋晓在,雍州怎么都是占上风。
结果,他好不容易拉着瘦马回到雍州,才发现在雍州主持大局的,不是沈游和晋晓,而是王荣和马国勇。
和戎人的这场仗,也是越打越乱,越大越窝囊——
就在三个月前的一场战役,他们丢了六年前抢占的矿区,不止如此,还有三个堡垒阵地,也没有守住,这道防线就破了。
现在,双方以矿区为据点,拉开争夺战,矿区设备工具被摧毁得稀烂,根本就用不了。
侯策觉得痛心。
好不容易积攒的实力,竟然因为和戎人的战争,一直磋磨着,雍州变成十年前那般。
这还算一回事,打仗总有胜负,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王荣之流本就缺点实力运气,矿区丢了,再夺回来就是。
最令他痛心的,是沈游和晋晓竟然因为权力争端,离开雍州。
而侯策也知道,他离开快三年,雍州的权利不在他手中,比如他要去拜访弘王,弘王却不见他。
当年昌平侯死了后,朝廷派弘王到雍州,弘王却是个明白人,知道大燕气数已定,接下来将会分分合合,也想在这种局势里分一杯羹,就把大宝压在王荣身上。
因此,对他这个雍州前主人,甚是不屑一顾。
直到这一刻,本来对雍州以及旧部还有点希望的侯策,才彻底失望。
他走在走廊上,沉沉叹口气:“变天了。”
眼下这种情况,或许穆邵回来,才能挽回几分,然穆邵如今还在国都,教着那个只有七八岁的小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雍州。
雍州也不是侯策能久呆的地方。
他比谁都清楚,朝廷知道他出逃后,定会迁怒雍州,到时候,弘王或许会选择将他捆回去。
雍州对他而言不安全,他得离开,但是他不能立刻离开,王荣也在监察他的动作,他得小心点。
所以离开之前,侯策打算联系旧时布的密探。
与此同时,紧跟着他身后进雍州的,还有朝廷的人马,因为他的出逃,雍州彻底引起朝廷注意。
朝廷派人来见弘王,才发现弘王不掌管雍州,甚至反过来,帮雍州向朝廷隐瞒真实兵力——这些年,雍州从一处铁矿炼出许多兵器,且战马数量远超过上报给朝廷的。
雍州有反心。
这封八百里加急密信,送到国君手里。
这回,饶是国君再昏庸,也感觉到自己宝座岌岌可危,为大燕兢兢业业的臣子,再三劝说,雍州若是要反,那可是易守难攻,且国都兵力无多,对雍州来说,能轻而易举能直逼国都。
国君问臣子:“雍州敢反,朕让兖州冀州拦住他们,不就行了?”
臣子简直欲哭无泪:“陛下呀,荆州豫州都反了,兖州冀州去平反江南地区的起义。”
国君难得思考起来:“那就找还有余力的州府……梁州,梁州不是一直没什么事吗,不是正好?”
臣子劝:“万万不可啊,陛下,难保梁州刺史和镇南将军没有这野心……”
送这道圣旨给梁州,岂不是给梁州军名正言顺北上的理由?到时候,若雍州梁州二州被并到一起,那什么兖州荆州,都不是对手。
国君冷笑:“怎么,朕的决策有问题?让他们打起来,有句话怎么说,鱼蚌相争渔翁得利,正好!”
臣子想,是鹬蚌不是鱼蚌,又想起上次坚持劝说国君的良臣,如今有的被贬谪到南蛮之地,更甚的是被抄全家,没一个好下场。
臣子最后还是把话咽回去。
于是,朝廷一道圣旨送到梁州,让梁州军守将严坚秉,清点五万人马,前去清剿雍州反贼。
大燕境内,各州第一次战争,始于梁州与雍州之间。
雍州一下陷入极其艰难的处境——外有戎人,内有朝廷和梁州军,但这种局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朝廷早没有使唤各州的力量,圣旨只是表象,梁州打的是司马昭之心。
于是,梁州军即将掌管雍州之事,传到侯策这里。
侯策暗道不好,他为了联系上旧时的布的人,又拖了几天,结果就拖到这时候。
他烧掉密探送的信,得知沈游和晋晓后来是去了梁州,脸色沉重,雍州有愧于沈游,或许这次沈游就是代表梁州,来吞并雍州。
眼下,他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月色昏暗,侯策穿着斗篷,在旧部的安排下出城。
然而刚出城没多久,本以为最是稳妥的离开时机,侯策却被王荣手下将领带着的人围住了。
那人客客气气拱手:“侯刺史,别来无恙啊,可如今国君盛怒,你可不能离开雍州。”
侯策谨慎地引马后退,那些人骑马朝他围过来,正当他心觉得天要亡我时,倏地,从右侧骑出两匹马,一下冲开人群:
“侯大人,随我们来!”
那马上分别坐着两人,眉目一致,和沈游长得有七八分相似,就在刚刚,侯策还以为自己看到两个沈游!
这两位就是一直在军中的沈游的双胞胎弟弟,沈江和沈河。
当时沈游离开得太匆忙,两个弟弟在矿区,甚至都没能见上一面,不过沈游留话给他们,告诉他们不要轻易和王荣起冲突,他们也从云岩那里知道真相,一直呆在军中,就等沈游回来。
因为他们知道,沈游不会丢下他们不管。
此时,不管是出于还曾经的恩情,还是出于大局,侯策定不能被带回去。
沈江身后还跟着不少士兵,拦住要抓侯策的人,于是三人骑着马狂奔在南下的路上。
这一日的夜,和当初晋晓沈游离开雍州时,很是相似,新月垂在天边,仿佛不堪其重,一个不慎就会跌落人间。
他们与月为伴,策马狂奔,身后骑兵也穷追不舍。
很可惜,没过多久,三人就被七八个骑兵团团围住,再没法跑出。
沈江和沈河抽出剑,沈江告诉沈河:“拼死一战,也要护送侯刺史出去。”
却在这时候,不远处一个声音,从空中传过来:“死什么?别动不动把死字挂在嘴边。”
这个声音气势很足,似乎还带着一点笑意,这几人先是一愣,然后沈江最先反应过来:“大哥?”
那些追兵也神色紧张地四处查看,喊道:“什么人?”
只看不远处的山坡上,一个火把亮起来,紧接着越来越多火把照亮这片区域,因为夜太黑,这群人静静地等在这里,叫人以为是植物丛,等光一照,才看清是穿着盔甲的精兵。
沈游骑着骏马,立于最前:“我乃梁州军冠军将军,沈游。”
侯策一惊,随后是大喜过望,包括沈江和沈河,也都惊喜不已:“真的是大哥!”
有沈游这插手,侯策终于脱离危险,而沈游一下马,就朝侯策单膝跪下,拱手:“末将来迟,还请大人勿怪。”
侯策知道他根本受不起这一拜,但沈游这么做,就是还认他这刺史之位,他一边欣慰自己没看错人,另一边,却不会真的当一回事。
如今的沈游,可不比从前。
他忙扶起沈游,在众士兵面前说:“沈将军,如今你官衔都与我平齐,又何须拜我,上疆场就是挣一份功名,你有你的造化,如今我们可平起平坐。”
如此两人相互客气几番,沈游才站起来,问侯策和沈江沈河:“雍州城的情况如何?”
沈江沈河知道的都是军队里的事,事无巨细,一人几句告诉沈游。
侯策才从国都回来,所知虽不多,不过他有自己的暗探,便补充一些暗里的信息。
沈游再和自己所知道的信息一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合着雍州被王荣等人玩成烂摊子,他这一来,就是接手一个烂摊子。
侯策见他身边没有秦晋晓,问:“秦先生呢?”
沈游说:“我只是带着两千精兵先行,她和其余大部队以及粮草,都在后面,大约五日后到达。”
沈游此行就是来接侯策的,如今人安全到他这里,他带人沿着路返回。
这样不到两天,两队人马会合。
会合之夜,大军停止行军,在荒地上休息一夜,他们分工明确,严格遵守军里的制度,每个人精神面貌甚好,甚至看不出大军已经接连行进三个月。
侯策观察后,心惊不已,能把五万人的集体训练出这种状态,沈游果然了不得。
他不由庆幸自己识时务,没有仗着当年是沈游上峰,就怠慢沈游。
这一夜,针对如何进雍州,几个核心人物开了场会议,如果王荣遵旨打开南城门,那就会顺利一点,如果王荣抗旨,难免一场战争。
侯策是不支持打仗的,如今戎人虎视眈眈,雍州再分精力出来对付梁州,恐怕得便宜的是戎人。
在众说纷纭的时候,晋晓却突然说:“侯大人不用担心,此战打不起来。”
“王荣一定会开城门。”
侯策问:“为何如此?”
晋晓笑了笑:“民心所向。”
她生得好看,这样一笑,总让人觉得一阵舒适。
沈江沈河也是多年不见晋晓,此时再看她,不知道为何,都有点不太好意思,等军中会议结束,沈江偷偷问沈河:“奇了怪了,我们当年认识先生时,先生看着不过弱冠之年,现在再看也还只是弱冠。”
沈河咳咳两声:“这说明先生驻颜有术啊。”
沈江又说:“哎不过先生既然生得这么好看,为什么还不娶亲,就跟在大哥身边呢?难道他……”
沈河:“咳咳咳咳。”
沈江终于察觉不对,回头一看,沈游和晋晓就站在他们身后,沈游看起来倒没生气,只问:“继续说啊,难道他怎么?”
沈江喉咙梗了梗,扭扭捏捏:“难道他……他他他是想等大事既定,让大哥你多赏赐几个美人?”
刚说完,沈江就知道自己说错了,因为沈游脸色沉下来。
沈江立刻改口:“那先生肯定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先生跟在大哥身边,所图肯定只是江山稳定……”
然而沈游的脸色还是没好起来。
最终是沈河拖走胡言乱语的沈江,顺便对晋晓说:“冒犯先生了,我二哥糊涂,舌头捋不顺,还望先生海涵。”
被编排的晋晓却不是很在乎,说:“无妨,况且你二哥说的也没错,某是为社稷稳定,百姓生活安乐而来。”
沈游垂下眼睛,打量晋晓。
这两三年,他已经比她高出许多,再不是那个需要仰视她的小孩。
而他也隐约察觉到一点不一样的心思。
不知道是不是常年军旅,导致他如今对其他女子就是没兴趣,但一看到晋晓,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