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保洁却顿住,不说话,娇小的身躯动也不动,手指紧紧扣住。
任时让有些疑惑,但并没有多想,松开人的胳膊,下一刻,女保洁提起手中的桶,直接朝任时让的身上倒,她及时反应,退后两步,凉透的水泼到她的小腿,浇湿脚下的鞋子,溅湿半身裙摆,水满满流在地上,铁桶发出一声脆响刺耳的声音,砸在了地上。
女保洁摘下帽子,抬起一张苍白清秀的脸来。
任时让微微睁大了眼眸。
餐厅那边听到动静,已经有人朝这边过来。
“任时让!”
任时让看着周媛,听她高亢悲愤地质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需要你这样惩罚我?”
秦贝蒂和琳赛闻声赶来,已经有人对着她们指指点点。
“因为你的未婚夫中药,我受人指使,不小心误入他的房间,使你受不了了?”
她听周媛一声声地站在制高点质问:“还是几次巧合偶遇,就让你这么容不下我。”
卸去一开始在国内又遇周媛的惊诧,任时让感觉自己,仿佛此时只听到了周媛的质问,只看到她批判的样子。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化成朦胧不真切的喧嚣,任时让听到仿佛是另一个自己在对着周媛冷笑着反驳:
“进去后看不到床上的人是谁吗?关门做什么。”
“周媛,你可真虚伪。”
“什么都是巧巧巧,鬼屋你怎么不出去,知道在度假山庄为什么不走,在房间你怎么不躲开。”
周媛隐忍,说:“这些都不是你的,不是你们任家的,你有钱也不能这么为所欲为,我为什么没有呆着的权利,为什么走的不是你们?”
任时让又听到自己冷笑一声,冷言冷语道:
“周媛,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不躲开吗?
因为越躲开,你这种人越把自己当回事。”
“麻烦是你,你有什么资格说出这样的话。”
她提高声音,说完最后一句话,听到耳畔琳赛一声急促担忧的“让让”,任时让猛然重新清醒,脊背上瞬间浮出一层冷汗,手脚冰凉,听见周围一声声大声的议论,对上秦贝蒂异样的眼光,她迷茫后退一步,垂下了脸。
她刚才这是在做什么,公共场合对上周媛,竟当众失了态。
人群让开一条道,一个俊冷的男人急步走过来,最终停到她面前,任时让捂住了脸,轻轻喘息。
”让让。”男人温和唤她。
她仿佛置若罔闻。
在男人的示意下,餐厅的经理催促客人们散开,程闻疏解下外套,包裹在任时让腿上,将人横抱了起来,抬腿朝外走。
“任时让,求求你。”
她迷茫地依偎在男人的肩头,最后一眼,看到周媛身子跪趴在满是水的地上,浸湿裤子,被人拖住胳膊,苦苦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哀求: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的亲人都在国内,我从没有在国外生活过,别再将我送走,别再将我像个囚犯一样看管起来了。”
程闻疏一路抱人出了餐厅,将任时让小心放进车中,林照去买了一套衣服,递进来,他接过来,关上车门。
程闻疏抬起她的腿,脱下鞋子,轻轻地先拿干净的毛巾擦拭掉她身上的水迹,然后替她解下湿漉的衣服,任时让一直无声无息,任他动作。
他拿起新的一套衣服为她穿上,终于,她闪动了一下眼眸,程闻疏听到她冷声发问:
“你不是说,周媛不在国内吗?”
程闻疏为她扣纽扣的手微顿,对她温和安抚:“我保证,永远不会再有下一次。”
任时让又懊恼地咬起唇,她仿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垂脸向他道歉:“抱歉。”
程闻疏直接带她回了滨江。一路上任时让一直沉默着,看着窗外,没看他。
逼人离开,叫人永远不能再回东江市,还有不久前失去仪态,只为了一个男人,脑子犯冲般地与周媛尖锐对峙,秦贝蒂诧异看她的目光,最后一幕周媛苦苦哀求的可怜样子,限制人的人身自由,跟他计较,这一些……任时让紧紧闭上了眼眸,这不就是那一版文字里她会做的事情、会成为的人,她正在一一照做,变的不像她自己。她原来,根本丝毫不在意周媛。
回到滨江后,任时让仿佛一直都在发呆,程闻疏看着,终于忍不住将她搂在怀中,对她道:“都是我做的,无论是逼人离开,还是叫她没办法再回东江,让让,这些都是我做的,与你无关。”
任时让轻轻笑出来,可他做的这些事情,她一直都是知情的,明知道他们现在正在做着不该的事情,明知道只要相信他,就根本不需要去在意周媛这个人,但越是现在的样子,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越在意。
选择将错就错下去,她眨着眼眸,轻声对程闻疏说:“只要别叫她回国,把看管着她的人都撤了吧。”
他本来就没有完全限制周媛的自由,不是牢牢看管,只是不叫她走出加州,今天的事叫程闻疏明白,他之前或许是做错了,该做的更狠绝一些,但听任时让这么一说,他答应她:“好,以后都不会对她特意做这些,只让她不回国。”
程闻疏说开心的事情给她听:“明天我们就要去领证了,让让。”
他整个六月份都在给她安全感,叫她看到,安心后,想要叫她完全的心甘情愿,放下所有,所以,他把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放到了七月份。
只是晚找到一步周媛,就那么的凑巧,先被任时让遇到……他已经在担忧,周媛的出现,会打破之前二人作出的所有努力,怕,程闻疏非常怕,连他现在都有一种是老天故意在整他的感觉。
害怕她将一颗刚送出去的心再收回去。
任时让扬出笑容,对他坚定点了点头,“嗯。”
第32章
第二天一早, 两个人换上同色的着装,刚换上衣服,连早餐都没有吃, 七点多钟, 家中响起了按铃声。
能是谁这么早就来打扰, 任时让还在化妆,程闻疏下楼亲自去开门,拉开一看, 门外站着两个年轻的女人。
来的两位是任时让的朋友,其中那位昨天刚回国, 叫做琳赛的, 向他打招呼:“程先生。”
程闻疏礼貌颔首轻应,询问她们:“来找让让?”
秦贝蒂微扬下巴,对上程闻疏, 是一副淡淡的表情, 琳赛有教养的微笑, 回答男人的问话:“嗯, 方便吗?只想与她说两句话。”
听人说着,程闻疏已经起身让开, 两个人先后进来,程闻疏先说:“在楼上。”
又涵养询问:“家里有咖啡牛奶果汁,要喝点什么吗?”
之前家中一直都只有黑咖啡,任时让住进来以后,这所原本只有男人生活气息的住处里,连规整的冰箱中, 都多了挤的满当,瓶瓶罐罐的牛奶牛乳鲜榨果汁一类。
琳赛客气拒绝:“程先生不用了, 我们刚吃过早餐来的,只想和让让说两句话,耽误不了太久。”
他点头,放她们上去,自己进了厨房做简单的三明治。
任时让正在化妆,只差涂唇,虚掩的卧室门被人敲了敲,她知道不是程闻疏,回眸去看,见到是秦贝蒂和琳赛,有些惊讶,又扬唇,对她们说:“你们怎么来了?”
她起身,到外面,领她们到会客厅,询问:“吃早餐了没有?”
琳赛到嘴边的“已经吃过”还没说出口,便先被秦贝蒂打断:“任时让,我有话想和你说。”
任时让闻言一怔,又弯唇,道:“那,坐下说。”
刚坐下,眸都没抬,任时让就听秦贝蒂问道:“昨天的事真对你一点影响都没有吗?任时让。”
任时让闻言,抬眸对她一笑,说:“能有什么影响。”
秦贝蒂白她一眼,冷淡说:“别装了,昨晚没睡好吧,还没有见过你擦这么厚的粉底。”
任时让沉住气,不想再与她说这些,问:“你到底有什么话要说?”
程闻疏在楼下,听着楼上偶尔的响动,一双眸深沉,最终,还是放下手中的食材,起身朝楼上走去。
踏上阶梯,走到半途,声音就已经从上面传来:
“任时让,你看看你,现在还是你吗?”
陌生的女声在说:“说实话,我现在都没有以前那么嫉妒你了。”
“我跟你那么多年,惹你一次两次无数次,你看看你搭理过我吗?而现在,那一个小小的家佣女就将你变成了什么样子。”
程闻疏止住脚步,那个女声仍然在说:
“明明合该全世界的男人都围着你转,你看看你现在,为了一个男人,变得毫不自信,对上一个家佣女而已,就变得患得患失,尖锐苛薄的不该是我秦贝蒂吗,你任时让怎么现在也变成了这个样子?还像是你吗?”
琳赛在一旁阻止道:“贝蒂,你说什么呢,来的路上,不是说好的,只是来看看让让吗?”本来说好的明明是,过来劝任时让别将昨天的事情太放在心上,劝她别太在意昨天那个女人,今天去领证开心些。
秦贝蒂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讥笑说:“我这不就是劝她别太在意别人吗,与其时时刻刻害怕一个人的爱会流失改变,不如不爱,不如及时止损,少在意点那个男人。”
任时让一点一点冷下脸,又听到自己尖锐的一声:
“你有病吧,秦贝蒂。”
秦贝蒂闻言,提着包站起来,居高临下对人说:“行,我有病,而你这样的,要么趁早分开,要么早晚你也会变成像我一样有病,逼病你自己。”
秦贝蒂说完便提着包离开,刚迈下一层台阶,就与一双冷淡的眼眸四目相对,她脚下一顿,又想她怕什么啊,她又没说错,索性便偏开了眸,与人擦肩而过下了楼。
楼上一时只剩一道小声的话音,劝解安慰着,不久,便见另一个人也下了来。
琳赛下楼迎面遇上男人,微微惊诧,不知道他有听到多少,再次唤人一声:“程先生。”
他仍然涵养有加,表面看不出什么异样来,淡然轻应,说:“走好。”
却也并未再有过多寒暄,抬脚便略过了她。
程闻疏上楼,脚步最终停在了最后一阶上,看不远处的任时让一动不动地背对他,倚在那里。
他说让她相信他,她也在努力相信他。
越努力,越来越在意他以后,剧情的影响实在是对她太根深蒂固,两边无意识地对她撕扯着,一点异样,就叫她开始变得患得患失,越勇敢,越不退缩,眼中有了他以后,却叫她失去了自我。
程闻疏抬手捂眼。
让让,他的让让。
是因为他,叫她信任他,将心给他,才让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失去了眉宇间对他的无所谓,也失去了那些可爱的张扬。
可他不信,不会放手,他们活生生的人,彼此相爱的人,程闻疏不信,怎么可能就胜不了那悲哀无耻的天定。
他收敛情绪,抬脚上楼,走近任时让,当作什么都不知情般地唤道:“让让。”
她一回头就是努力扬笑的样子,叫他看了心疼,秦贝蒂都将事实摆在了她的面前,她真的很勇敢,仍然还在选择着他,没有退缩。
程闻疏也扬唇,从背后握住她的肩膀,低头和她说:“人走了,下去吃早餐,然后我们去领证。”
她点头,一副温柔听话的模样。
7月3号,两个人领了证,距离婚礼还剩下6天。
接下来的几天,周媛对她的影响渐渐过去,任时让重新恢复未见周媛之前的样子,认真一笔一画地写他们的新婚请柬,接待从伦敦回来的好友,对他也还是一副依赖信任的样子。
有一天,还会与他开玩笑,突然像二人刚开始那会一样,唤了他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