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他最终没对她做到最后一步,两人相贴的肌肤分离,程闻疏从她身上起身离开,无论是失望还是对于昨晚她的做法的气恼。
他所有的气焰都已经在她的无动于衷下偃旗息鼓。
任时让静静躺了一会,然后抬起手臂盖住胸前,缓缓睁开了眼眸。
程闻疏背对着她,坐在床沿,上身赤裸,不久,任时让听到他低沉沉地,藏着无尽的压抑感,询问:
“你刚开始怎么也不想让我碰,是觉得我昨晚碰了别人,嫌我脏,是吗?”
任时让轻轻阖着眼眸,没有说话。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朝后微偏头,讽刺般地问她:“婚约期间,我这样背叛了你,你是不是应该要和我解除婚约?”
他等了她两分钟,然后妥协般地道:
“让让,和我解除婚约吧。”
她怎么都说不出一个“好”字,就见他重新到她身旁,居高临下,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叫她看他,双眸盯着她的,问:“你为什么说不出一个好字,为什么我就算是背叛了,也不愿意解除婚约。”
那一声中仿佛带着无尽的失落和叹息:“让让,是因为你爱我吗?你常说的爱我喜欢我,爱到心甘情愿地包容,所以才不愿意吗?”
根本不是,她能做到对他的背叛不在乎,反而是因为她没那么在意他。
任时让看到他双眼里带着血丝,疲倦和痛苦,让他双眼通红,随后,他轻轻松开她的下巴,重新收拢她,和她依偎在一起,脆弱地将脸轻轻垂在她的颈中,一声声问她:“你爱我?你真的爱我吗,你问问你自己,你真的有那么喜欢我吗?”
“你说你爱我喜欢我的时候,你问问你自己,到底藏着几分真心?”
她也许是喜欢他的,是喜欢一分两分还是三分四分,根本就没有把一颗心给他,抵不上她心里对他的淡漠无所谓,没有信任。
“你看出来了对吗?”程闻疏对她说,“看出来了我一直都在喜欢着你,喜欢你根本就不是因为那一场简单的救命之恩,对吧?”
是。她看出来了。
其实从他那一次拿相册给她看,就感觉他是故意想叫她想起来,关于两个人之间的那一些回忆。
后来在度假山庄,楚越问起他们高中认不认识,他从她身后抱着她时做出的微动作,叫她知道,他也根本没有忘记她。现在想一想,或许那时那些动作他也是故意在做。
但那时她还没有多想,觉得自己也许是想多了,过去都将近九年,他怎么可能还喜欢着她?
回到东江后,无论是因为陆叙回来,他强调两次,问她知不知道为何他们的关系会变成现在的样子,任时让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原因,因为……她和程闻疏高中是差点就要在一起。
还是他在酒吧弹了她跳的那首舞曲,都在告诉着她,他一直没有忘记她,一直都在喜欢着她。
叫她现在连她自己都没办法说服自己,他根本不是那版文字里所描写的,因为车祸,对她错付了真心。
程闻疏是和文字里所描述出的那个生硬产生出感情的人是不一样的。
即使她知道不同,还是不愿意信任,他也不会放手,只能强势,不让她逃,程闻疏从她的颈上抬起脸,对她说:“给我吧,我想要你,让让。”
她的手仍然没从胸前放下来。
他微微对她笑了笑,对她说:“我昨晚没碰周媛,一点没碰。”
“进来的是她不是你,我之后就去了医院,一整夜都在医院。”
“因为爱你,一直还在爱你,从没有忘记过你,只想要你…”
听着他一声声对她的低喃,毫不遮掩的情感表露,好像也叫她想起来,她也从没有忘记他……喜欢他……程闻疏拿下她的手臂,又落下他的轻吻,从上到下,轻轻碰到每一根手指头。
在这种抚慰下,她渐渐舒缓。再吻上她时,她开始慢慢地回应迎合他,纤细的手臂抬起来,轻轻勾住他的脖颈。
明晃的日光照出她漂亮舒展、毫无瑕疵的样子……很久,那些渴求之下的一切才渐渐停息,重新归于平静,任时让头发凌乱,遮住半张嫣红的小脸,沉沉睡着。
她又梦到了她的高二,教学楼是灰白的颜色,10月份,10月03号是她的生日,她刚满16岁。
那一年的天气到了10月仍然残留着燥热,很多的学生还没有换秋装校服,她也有些小小的爱美,还穿着夏装的裙子。
高二的教学楼楼梯口朝南,高三的教学楼楼梯口朝北,从南和北出来后,绕个直角的路,就会汇合到一条朝西的路上,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艺术楼。
刚开始排练的时候,她碰到过他几次,穿白色的校服短袖,背着吉他,有时在她前面,有时会在她后面,走在她前面的时候,第一天她还没有故意去看他,第二天也没有……后来也不知道是哪一天,她开始一下子就在人群里认出了他的背影。
下午第三节 自习课排练,第二节下课后,十分钟的课间时间里,要从教学楼走到艺术楼。
她有时下去的早,有时下去的晚。
两个人下去的时间不同,所以与他的距离有时长,有时短,有时有十几米,距离不长不短,有时几米,近到能看到他今天穿的是什么鞋子,有时还会遇不到他。
也不知道是哪一天开始,两个人的距离开始总是不长不短,七八米的样子。在那条向西走的路口,有时是他会停下等一会,有时是她会停一会。
后来就不再在路口等,高二和高三的教学楼正对着,有六层楼高,下面有一个巨大的花坛,她出了教室,会先朝对面望去,很多次,他站在对面的四楼走廊,背着吉他,也在朝这边看。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其实连他的脸庞都看不清楚,可总觉得两个人对视上了双方的眼眸,认出来了对方。
便再下楼,便会刚刚好在朝西的路口那里相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的腿更长,却总是比她到的晚一些,总是叫她会走在他的前面。
有一天的晚自习教学楼停了电,没办法学习,跟着班里三四个的女同学一起去操场逛着玩的路上,碰到他和朋友去买水。
然后,她刚在操场逛了没多久,就看到他一个人也出现在操场上,一下子就躲在了在她附近一个灯光昏暗的地方,朋友们平时那么爱那么讨论他,她们几个都没有发现他,只有她看到了。
后来,朋友们说要去买雪糕,她说她不去,肚子疼,在这等她们。
她们走后,他出来,两个人绕操场,操场上还有很多人在,没走在一起,一前一后,只隔了六七步,转了整整两圈。
后面,教学楼就来了电,然后他将手中的水放在了操场的看台上。
朋友们回来后,她手里就多了一瓶水。
朋友们问哪里来的,她说有人送的。
她其实从不收别人的水。
第26章
傍晚六点, 窗外一片昏黄的晚霞,任时让缓缓睁开眼眸,男人正睡在她的身侧, 放心后才放由疲倦击懈这副身躯、睡熟睡沉的样子, 手臂牢牢禁锢着她的腰肢。
她纤长的眼睫轻轻颤动, 注视着程闻疏。高中时,两个人几乎是心照不宣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他若表露心意, 她一定也会接受……知道彼此的喜欢,是打算交往。
而就是从那一夜, 她就开始做起了梦, 一遍又一遍地做,梦里的那个她,眼中只剩下他一个人, 再也看不见别人, 也看不到自己, 患得患失, 会出现另一个女生,她会与别人去争他, 完全的丧失自我。
会计较和妒忌,想法愚蠢,心底肮脏,没有家教,会用难听的言语羞辱别人,活成了一个很失败的人。
她想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只当做了噩梦,然后第二天就在学校遇见了周媛, 梦里的那个女生在现实里真实存在,周媛好像从不记得自己做过的事情,笑出来的样子无忧无害……那一刻是她人生头一次感觉到惧怕,她生来骄傲,头一次惧怕命运成真。
任时让实在累,又昏昏睡去。这次又梦到在高中的最后一件事情,程闻疏约她放学后9点钟去操场,她狠心叫自己提前从学校离开,那晚,她远远听到操场上在弹奏着的吉他曲,知道他已经在那里,却根本没办法走到他面前去。
再醒来时已经到了夜晚,醒来后身上多了一件衣服,穿着男人的一件T恤,也只穿了这一件T恤,勉强遮住大腿。
任时让垂眸,看到程闻疏正跪坐在她腿边,穿了睡裤,上身赤裸,成熟男人的体魄,腹肌结实,隐没于裤腰中,肩膀上留着她掐下的指甲印,这个人攻势强起来时身上的欲念噬人,让人承受不住,这一会看起来又成了一副禁欲冷淡的样子,叫她不知道这种该叫做斯文败类还是衣冠禽兽。
男人低眸,神色认真,正帮她受伤的膝盖重新上药,见她醒来,他看过来,询问:“膝盖怎么受的伤?”
任时让轻轻垂着眸看他,话语平静,回答他:“看着周媛进了房间,有一瞬间想过去的念头,走了一步,便摔倒了,站起来后就走不动了。”
这个走不动不是磕破了膝盖腿迈不起来,是疼痛让她又忽然清醒,别做无谓的挣扎了,眼前不就是事实吗,剧情重回正轨,什么都改变不了。
和高中那一次一样,那一次是无穷无尽的做梦,提醒她离开。
这一次是让她磕破了膝盖,提醒她,叫她再一次离开。
程闻疏手下的动作顿住,过会,才继续将药给她上完,他轻攥住她的小腿,抬起,使她的双腿摆出弯曲的姿势。
任时让感觉到异样,疼,流出来了东西。
程闻疏抽出纸巾,轻轻为她擦拭,使她的身体蜷缩了一下。
任时让呼吸一轻,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带给她的羞赧,阖上眼睛,将脸埋在了枕头里。
昨晚周媛进来,拿着毛巾是想要靠近,他当时就算有浓厚的渴求,也分得清人,没有那么饥不择食,见不是任时让,当即就报了警,又去了医院,前半夜在医院催了几次吐,身体里饱受的药欲到后半夜才渐渐平歇,几乎是硬生生忍了整夜,一晚上都没有阖眼,天亮以后又直接去了任家,身体早已经疲惫不堪。
对她再有深厚的欲念,两个人也只完成了初次,了却心安一些后便抱着她沉重睡去,连清理都没做。
他盯着指下的场景,微一思量,对任时让道:“我这个年纪,很多人都已经成家立业,做了父亲。”
“你也不是早就答应妈和老爷子,早点要孩子。”
任时让睁眸不说话,他低头替她清理着,知道她心里十有八九不会想,话语中仍是强势,与她决定:“那我们接下来就要个孩子,嗯?”
说完便连看都不看她。
果然,就听到她说:“程闻疏,别装了,我们坦诚吧。”
明明前不久还在质问她,现在他却有些想装听不懂了。
任时让忽略身体的异样,坐起来,程闻疏顿住,才又将手中的纸巾,扔出了手。
她平静地盯着他,说:“我确实没那么喜欢你,可能连你喜欢的一半都没有。”
“你早就看出来了?”
任时让看着他,程闻疏只好点头:“对。”
“多早?”
程闻疏先沉默,又坦诚回答她:“一开始。”
她微微笑了笑,然后终于将两个人之间最大的秘密讲了出来:“高中,你是不是也做梦,梦到过那一版文字?”
“你根本也是知道剧情的,对吧?”
既然不久前被他挑明她没那么喜欢,知道周媛进去后不是对她进行她昨晚去哪了的疑惑和质问,而是对她讽刺和失望,是知道她还在顺应剧情才想讽刺吧,任时让不想和他演了,她已经把身子给他,不可能再给他生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