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还是这么不待见我吗?”
“刘女士误会,你我除了公事,并无私交,哪有什么‘待不待见’的说法?”
刘诗婷喃喃重复:“是啊,并无私交。”
她沉默片刻,向他客气地点头告别:“就算是公事,这回还是多谢你出手,再见。”
……
蔡允泽往回走了两步,这才看到电梯口的林锦书,微微点头示意。
两人进到办公室,林锦书花了十分钟解释今年的盈利状况,蔡允泽很快签完材料。
然后他们双双陷入静默,尴尬的气氛里,两人再次人手一支烟,无所事事地腾云驾雾。
林锦书率先开口:“没猜错的话,这就是那位高中那位‘大小姐’?”
蔡允泽点头,似乎对她知道自己的往事毫无惊讶:“是。”
“怎么还打上官司了?”
“她家里前两年经营不善,主动选择联姻,没想到被前夫摆了一道,产生了些财产纠纷。”
林锦书听完刘诗婷的故事,吐出标准的烟圈:“我说你是不是挺烦我们这种‘大小姐’的?”
“你们?”蔡允泽挑眉,纠正她的说法,“不用多想,你和她还是不一样的。”
林锦书怔了怔:“有什么不一样?”
“她享受惯了家庭带来的荣荫,自身却毫无能力,所以在需要扛起责任的时候,才会六神无主。”
“你不一样,在海德堡留学那会,你不是做过服饰出租么,赚了不少吧?”
林锦书面带谦虚:“还行,勉强够生活费。”
蔡允泽点点头,表情波澜不惊,说出的话却令人动容。
“我出国前帮人开过服饰网店,这行其实挺辛苦的。”
“每天要上货、质检、清点库存,偶尔遇上难缠的顾客还得来回扯皮。”
“以你的家境,本来不必做这些,能够主动去赚生活费,实话挺难得的。”
差点被微弱的火星烫到,林锦书掩饰般猛吸口烟。
明明不算夸奖的一句话,她的眼里忽然就有了滚烫的热感。
她能承受最严厉的苛责,却接受不了对方轻描淡写的夸奖。
于是她迅速转移话题:“今天周一,不用赶着回家吗?别又迟到了。”
蔡允泽的眼里有些凉薄的意味:“你在试探什么?”
林锦书微笑:“你又在紧张什么?”
蔡允泽对她的激将法置之一笑:“如果你是问艾琳的话,我们散了。”
“她上个月回美国工作,估计不会再回来。”
林锦书指尖的烟雾断了刹那,又袅袅地往上升。
她目不转睛地望向楼宇底下蚂蚁般的行人和车辆,显得有些出神。
“这么说来,蔡律师空窗期了?”
没等对方回答,又飞快补上一句。
“我突然改主意了,上次你说得那种关系,我还挺感兴趣的。”
蔡允泽毫不犹豫地拒绝:“抱歉,我不同意。”
林锦书斜他一眼:“为什么?担心我爱上你?”
“别太自信了,我说过你不是我的菜,我就是馋你的肉-体,仅此而已。”
蔡允泽长相清俊文雅,身材却是无可挑剔,宽肩窄腰,劲瘦的小臂线条尤其夺人眼球。
他缓缓摇头:“你知道我的原则,我不谈感情。”
林锦书嗤笑:“互相解决生理需求而已,为什么要谈感情,大家都是成年人,及时行乐罢了。”
“怎么你不敢?”
“是不敢和我试?还是……怕自己把持不住?担心爱上我?”
蔡允泽转过头,目光锐利地望向她。
“不喜欢我?”
“当然。”
“及时行乐?”
“对啊。”
他熄灭手里的烟头,意味模糊地笑:“那行啊。”
许是前几天恶补《西游记》留下的后遗症,林锦书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里面的台词:
你说四大皆空,却紧闭双眼,
要是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不敢睁眼看我,还说什么四大皆空呢?
她忽然能够体会那位女儿国国王的心情。
不管蔡允泽是不是她这辈子的求不得。
她都只想今生,不想来世。
作者有话要说: 林锦书:什么情情爱爱四大皆空,管那么多干吗,搞到手再说!
第63章 类似爱情(3)
周五的夜晚, 是京市最拥堵的时刻。
晚高峰的车流在高架和环路上汇成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龙,以蜗行的速度向前推进。
连绵的喇叭声此起彼伏,无数返途者归心似箭, 又只能耐着性子等待。
距离拥堵路段不到百米的高档小区内,环境却异常清幽安静, 仿佛远离世俗喧嚣的桃花源, 一盏盏灯光在不同的窗口亮起,将沉寂的黑夜装扮出几分温馨的意味。
林锦书慢慢斟上两杯红酒。
红宝石般的琼浆顺着杯壁缓缓淌下, 透明的玉液在杯底旋转沉淀, 荡漾出醉人的弧度。
满室都是醇厚清甜的酒香。
她动作优雅地端起高脚杯, 缓缓走向窗边的人影。
蔡允泽穿着居家服, 膝盖上放着电脑, 正在写一封工作邮件。
敲下发送键时, 林锦书正好把红酒放到他面前:“这杯请你。”
他没有推辞,合上电脑后, 沉默地举起酒杯,仰头缓缓饮尽。
吞咽的时候, 凸出的喉结上下滚动, 将芬芳而馥郁的口感一网打尽。
“酒不错。”橡木的香气和丰富的层次感在口腔内流动,蔡允泽认真评价。
手里的酒杯空了, 他的眼里却像盛满琥珀色的流光,令人移不开视线。
林锦书的拇指和食指紧紧抵着红酒杯, 明明一口未喝,心尖已然微醺。
她声音飘忽:“蔡律师,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长得很特别?”
蔡允泽抬眸:“哦?我的眼睛怎么了?”
林锦书的语速很慢,仿佛字斟句酌地强调重点:“长得特别媚, 特别会勾引人。”
蔡允泽轻笑:“没有,你是第一个。”
她在他的注视里,胆大包天地伸出手指,缓缓摘去他的眼镜。
蔡允泽不避不闪,算是默许她的动作。
失去镜片的刹那,他双眼微眯,有片刻的轻微失焦,短短几秒后眼神重回清明。
近距离下看,那双琥珀色的双瞳更显凌厉。
“你还真的近视啊?”
“嗯。”
“多少度?”
“三百左右。”
林锦书妖妖娆娆地坐到他对面:“那你现在还能看清我吗?”
蔡允泽很淡地笑:“足以。”
酒杯暂时被搁到一边,她将那副金丝眼镜仔细折叠好,放到桌子上。
“我是第一个摘你眼镜的人吗?”
“很遗憾,不是。”
他思索片刻,意有所指地回答。
平日里的蔡允泽冷酷又强势,俊雅的皮囊更是无形中招惹不少芳心,有很多人想摘掉他的眼镜,脱去他外面的这层皮,想看看他动情时真正的温度,到底是不是和表面一样这么冷血。
可惜,全都铩羽而归。
但也总有那么几个幸运儿,能以不同的方式窥得一丝他的秘密。
比如曾经骄纵的刘诗婷,以及那位远赴美国的艾琳。
林锦书听到这个回答,似乎并不介意。
她红唇微勾,低头抿了一口酒,端着红酒杯的纤细手指摇摇晃晃,里面的液体跟着不断流动。
蔡允泽突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
“林总不会是专门过来喝酒的吧?”
“谁让蔡总这么下酒呢~”
面对轻佻的调戏,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干脆利落地直奔主题:“开始吗?”
林锦书莞尔一笑:“好啊。”
空气中只剩彼此的呼吸声,灼热的暗/潮在整个房间内回荡。
这是属于成年男女之间的博弈游戏,你一个眼神我一句暗号,双方便心知肚明。
你进我退,此消彼长。
撕下表面体面的皮囊,底下是属于野兽的内核。
所有隐秘的爱意都被抛到角落,只留下原始的冲动与沉溺。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大雨,归行的车流再次被拖慢脚步。
冰雹般的雨珠沉重地打在窗槛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整个世界被铺天盖地的潮湿雾气笼罩。
林锦书侧坐在飘窗上,垂着光洁的小腿,出神地望向窗外。
她的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反复揉捏,以此缓解起伏的心情。
房间内的空调打得很低,冷风一吹,头发和脊背的汗珠瞬间蒸发,激起战栗的鸡皮疙瘩。
这种感觉非常熟悉,和刚刚无数个让她失神的瞬间一样。
蔡允泽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她靠着抱枕懒洋洋的姿态,像只餍足的猫伸展懒腰。
林锦书听到脚步声转头,挑眉潦草地打量他,漫不经心地吹声挑衅的口哨。
“厉害啊蔡律师,出人意料,难得的中看又中用。”
“果然你这身材不是白练的啊。”
蔡允泽轻飘飘扫她一眼,目光里有点模糊的意味:“还想再来?”
林锦书哽了一下,大大方方求饶:“ok我认输,是我不中用行了吧,蔡律师威武。”
她从飘窗跳下来,光着脚和他擦肩而过:“借你浴室用用。”
林锦书冲完热水澡,花了十分钟时间快速收拾,出来后蔡允泽衣着整齐,正站在窗边发信息。
他听到脚步声,并没有抬头:“外面下雨了,如果你要留宿的话,隔壁客房可以……”
林锦书出言打断他:“不了,我不习惯睡在别人家里。”
她重新穿好外套,冲着背后潇洒地挥手:“走了。”
临出门前,忽然想起什么,犹豫地转回身:“下次,还是周五?”
蔡允泽对她单方面定的日期,以及“下次”这种类似约定的话,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两人隔着几米的距离对视片刻,他神色平静地点头:“可以。”
林锦书背过身的时候,手心闷出蒙蒙的细汗,嘴角却带上灿烂的笑容。
刚刚因为下雨带来的那点忧愁和烦恼,似乎都在他最后几句话中消弭无踪。
她是个挑剔又龟毛的人,总会自我纠结在某些明明不值一提的细节。
比如她不喜欢“周一”,不喜欢留宿“客房”,也不喜欢那款名为“无人区玫瑰”的小众香水。
可让她真正喜欢的,却偏要时刻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永远不能大大方方地说出口。
——比如蔡允泽。
你会觉得她这样是委屈求全?觉得她受尽苦楚?
不,恰恰相反,林锦书本人觉得酣畅淋漓,觉得无比痛快。
男欢女爱,人之常情。
至少此时此刻,她真真切切地得到了蔡允泽。
她不在乎蔡允泽有没有感情,没有感情更好。
没有感情,意味着没有意外,他说得没错,他们的这种稳定关系会持续很久很久。
*
这年夏末的时候,安济出了一桩闹心事。
事情造成的影响并不是很大,但就是膈应人。
有部门中层领导联合某位销售和交付组成员“飞单”,在外面用安济的名义接私活。
因为项目没有按时完成,客户那边等不及主动联系,电话转到钱飞这里,他觉出不对及时上报,这桩背后的交易才浮出水面。
几位高层开会商议的时候面色都很严肃。
涉事的销售和译员毫无疑问不能再留,那位部门领导却不太好处理。
这人是殷妙当初亲自招进来的,勤勤恳恳干了多年,早已是安济元老级别的人物,没想到手中的权力越来越大,人的私欲也膨胀得一发不可收拾。
最后众人作出决议,殷妙面色郑重地起身:“我去和他谈。”
身边的蔡允泽轻轻按住她肩膀:“还是我去吧,你不用出面。”
殷妙缓缓摇头:“太麻烦你了学长,我自己来吧,没道理这种事还要你来收尾……”
蔡允泽坚持:“不算麻烦,本来也是法务的事,我比你更擅长谈判。”
“而且我和他没有私交,就事论事而已,他要是愿意私了,我们这边可以拟定后续赔偿协议,若是不愿意,就按以权谋私,泄露商业机密报警处理,后果由他自己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