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打了,你们自个玩吧。”
“别介啊老板,说好陪你玩通宵的,钱都收了。”
“我邻居都过来抗议两次了。”
“你在自己房间里想怎样就怎样,管他干吗?受不了搬家呗。”
林锦书自认道德水平超过平均值,从来不做这样肆意妄为的事,毅然决然地退队赶人。
“哎呀,反正我不打了,钱也不用退,你们都散了吧。”
“就这样,我去睡觉了。”
她麻利地关了电脑跳上床,蒙着被子尝试入睡。
可惜天不遂人愿,脑海里突然奇异地浮现刚刚那位青年的模样。
他戴着象征知识的眼镜,脊梁挺直伫立在门口,耐心地跟她讲述“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真理。
真是个书呆子。
林锦书的嘴角越翘越高,抱着床单乐呵呵地滚来滚去,许是游戏获胜的那股激动劲儿还没散,折腾大半天都睡不着,最后不知道怎么的,忽然鲤鱼打挺弹跳起来——
还真鬼使神差地翻出课本,开始赶起小组作业。
疯了疯了,我真的不正常,边做边在心里吐槽自己。
当然,没过一段时间她就发现,“书呆子”的评价是对蔡允泽此人,最大的误解。
他明明心机深沉,手腕狠辣,每每伪装成与人为善的样子,其实做什么事都另有目的。
……
林锦书从昔日的回忆里抽身,再望向眼前戴着金丝眼镜的蔡允泽,心里又是另一种滋味。
对方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似乎在思考什么。
他应该和那位“艾琳”一样,性观念开放,完全不在意这些的吧?
所以他们一拍即合,他能放心地带人回家,就算临时爽约,对方也能心无芥蒂地去吃宵夜。
所以他可以毫不避讳地当着她的面,和她平淡地谈起“炮友”的话题。
见了鬼的“书呆子”,她当时肯定是脑袋被驴踢了。
蔡允泽明明就是“斯文败类”,是个彻头彻尾的“衣冠禽兽”!
林锦书的心里忽然升起说不清的失落和失魂。
她在干什么呢?大家都是成年人,有权利选择自己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她慌乱地后退几步,仓皇地想要逃离这个房间。
转身的刹那,背后传来蔡允泽冰凉的声音。
“林锦书。”
“你是不是喜欢我?”
第62章 类似爱情(2)
“你是不是喜欢我?”
有那么一瞬间, 林锦书头皮发麻,整个后背寒毛竖起。
像被施下无解的定身魔法,只能僵在原地, 动弹不得。
她喜欢蔡允泽吗?
或许是的。
但这份心思藏得太过隐蔽,从来无人知晓, 连她自己都迟迟没有意识到。
本应成为“山月不知心底事”的美好情怀, 却被蔡允泽公然拉开遮羞布,明明白白地摆到桌面上。
林锦书倏地转过头。
空旷的房间里, 蔡允泽姿态放松地倚靠沙发背, 右手轻搭着扶手。
他此刻没戴眼镜, 锐利的浅色双瞳就这样盯着她, 仿佛身处庄严的法庭, 面对苍白辩解的被告, 占据绝对的优势,要直直地望进人的心底深处, 要执着地挖掘出所有真相。
林锦书恍恍惚惚地反应过来。
他不清醒,至少清醒的他还会记得披层文雅矜持的皮, 不会轻易说出这种话。
“蔡律师, 酒可以乱喝,话不能乱讲知道吗?”
“还我喜欢你?外面的花花世界那么精彩, 老娘到底是有多眼瞎,才会看上你这种心机男?”
林锦书说得义正严辞, 说得气壮山河,双手却背在身后,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她并没有十分的底气。
蔡允泽眉梢微动,换了个姿势,将右腿放在左腿上, 挺括的西装裤绷出矫健的腿部线条。
他手指规律地敲击节拍,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哪怕遇到再难缠的对手也始终从容。
“是么?不喜欢?那就好。”
林锦书眯起双眼:“你什么意思?”
蔡允泽的语气不咸不淡:“以后还要和林总继续打交道,如果你对我抱有超出工作伙伴以外的情绪,会让我很难办,我希望可以和你保持纯粹的商业关系,不会因为个人因素而感情用事,从而影响最终的决策和判断。”
林锦书冷笑:“怎么,你和你那位艾琳当炮友,就不是感情用事,就不影响决策?”
蔡允泽冷静地回击:“你似乎对我们两人存在偏见。”
“我和艾琳维持这种关系三年,比普通人所谓的‘感情’还要稳定,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感情和利益的纠葛,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就成了简单明了的选择题,合则处,不合就散。”
“当然,这只是我的观点,如果林总不认同,欢迎提出反驳意见。”
他向林锦书点点头,摆出愿闻其详的谦逊姿态。
“可笑至极,你所有的理由,不过是为你的下流行径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那位艾琳就是这么被你说服的吗?”
蔡允泽忽然站起来,向她这里靠近一步。
林锦书下意识地后退,他的动作却更快。
蔡允泽低下头,将她抵在沙发角落,离她的红唇近在咫尺。
背头的几缕刘海散落下来,仿佛羽毛拂过心头,
明明一丝一毫都没碰触到她,强势的气场却如同排山倒海般袭来,令她拘束到喘不过气。
“林总,我想提醒你,你的逻辑有严重漏洞。”
“你既然不喜欢我,又对艾琳怀抱如此大的敌意,会让我理解成……”
“你不是对我们的关系有意见,你是对她有意见。”
“如果把这段关系里的主角换成你自己呢?”
“你还会这么反对吗?”
林锦书终于看到蔡允泽最恶劣的一面。
漫不经心,道貌岸然,好像所有的道德和世俗都被他踩在脚下,只凭自己的喜好行事。
斯文败类都没法形容他,他就像沾染色-欲的黑色漩涡,非要将人拉下泥沼。
她强忍退意,语气轻佻:“蔡律师,一把年纪就少做点梦,你真的不是我的菜。”
蔡允泽不为所动,垂眸盯着她无所遁形的模样,非要逼她坦诚心意。
“安济成立初期曾经遭遇资金问题,当时刚刚回国的你,轻轻松松就能引入天使基金。”
“我那时候才知道,原来林家在银行系统背景深厚,林大小姐又为什么跑来安济当CFO?”
“殷妙是我的好朋友,我过来帮她,顺便做点自己喜欢的事业,不行吗?”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两双同样冷静的眼睛撞在一起,一个是满满的探究,一个是倔强的确信。
仿佛两军对阵,这次谁都没率先转开视线。
蔡允泽轻笑起身,一点点远离她:“看来是我想多了,时间不早了,林总请回吧。”
林锦书神态自若地拎上包,扭头出门。
大门“咣当”合上,蔡允泽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许是今天见了不合眼缘的旧人,所以才想起些不甚愉快的往事。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这么多年来,不乏有些“富家千金”曾对他表示过喜欢。
可惜他生来是块硬骨头,从来不肯弯下腰吃别人递的饭。
刚才的话有些过分,但他说得也是事实。
确定林锦书对他没一点意思,这是最好的结果。
……
林锦书回到临时车位的时候,整个手心都在发抖。
心里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却又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怒火焰。
她不服。
不服蔡允泽对她的故意试探,不服他那种“你最好别喜欢我”的暗示。
怎么,你蔡允泽是什么唐僧肉吗?别的妖精能咬,偏偏避她如蛇蝎,一口都咬不得?
就算你是唐僧肉,她林锦书也非要做那琵琶精……
呸呸呸,非要做那女儿国国王,将他完完整整地吞咽下去。
他现在能这么游刃有余地面对她,不过是仗着自己心里那点无法宣之于口的喜欢。
可惜有一点,蔡允泽算错了,林锦书是喜欢他,可这份喜欢不会让她变得卑微,变得畏首畏尾,只会刺激她迎难而上。
那天之后,两人整整两个多月没有任何联系。
其实他们碰面的机会本就不多,也很少私下往来。
他们两人的关系,归根结底维系在第三人身上。
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让蔡允泽和颜悦色,另眼相看。
——也就只有殷妙。
安济译社。
殷妙窝在沙发椅里,给大洋彼岸的男朋友发短信,甜蜜地通知他京剧团的日程安排。
短消息的提示音不断响起,这对重归于好的情侣俨然打得火热。
林锦书在旁边不言不语地望着她,忽然来了一句:“你觉得蔡允泽会和什么样的女人结婚?”
殷妙没多想:“学长吗?想象不到,学长应该不会结婚吧?”
她头也没抬,随口问道:“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林锦书沉默两秒:“……我见到他炮友了。”
殷妙的手机“咣”地掉下来,正好砸在她鼻梁上,痛得她眼冒泪花:“你、你你你说啥?”
林锦书不忍直视地递过去纸巾:“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至于这么惊讶?”
“我惊讶的不是……是你竟然对这个感兴趣?”
她擦眼泪的动作停住,猛地抬起头:“锦书,你是不是喜欢学长?”
面对自己的多年挚友,林锦书没有否认:“嗯,我眼光很差吧?”
殷妙不回短信了,坐直身体望向她。
林锦书竟然喜欢蔡允泽?可是这么多年,她从来没表现出来一分一毫。
她斟酌着话语,慢慢说道:“锦书,不用妄自菲薄,你和学长在我心里都是非常优秀的人,路德维希曾经告诉过我,未经审视的爱情是不值得过的,你……真的确定吗?”
“虽然我的思想觉悟没你家那位哲学家深刻,但这种事,我还是清醒的。”
殷妙握着她的手,表情严肃:“你们之间的事按理我不该插手,但有些内情你有必要知道。”
“学长以前讨厌路德维希,当然现在也是,其实不止路德维希,他讨厌大部分的有钱人,尤其是那些仗势欺人,以为自己特别了不起的有钱人。”
“他上高中的时候,曾经被有钱的大小姐纠缠过,学校里闹出不少事,从此对这种人观感很差。”
“所以,以你的家庭条件……”她说到这里有些犹豫,“可能会比较曲折……”
林锦书知道她的意思。
她家境优渥,又是女孩,从小就讨家里长辈欢心,被娇宠着富养长大,就连留学时折腾得红红火火的服装生意,若是没有父母提供的最初本钱支持,也根本经营不起来。
但她自认前半辈子过得低调,从来没有凭借家世仗势欺人,也没有以此为自己牟取私利,更没有恃宠而骄,觉得自己特别高人一等。
殷妙的话也让她明白过来另一件事。
所以她和蔡允泽共事那么多年,明明在国外的时候关系还亲近些,工作以后却始终保持不冷不淡的疏远关系,和他那些普通交情的同学差不多。
原来蔡允泽天生排斥她们这些“大小姐”。
*
安济进行年终分红时,殷妙恰好在国外出差,只能由林锦书去找蔡允泽这位股东。
偏偏去的日子凑巧,她刚迈出律所电梯,就碰到蔡允泽在门口送客。
——是那位“无人区玫瑰”。
蔡允泽神情冷淡:“官司的事已经解决,刘女士以后不用亲自上门,后续请联系我的助手。”
刘诗婷一扫前段时间的失意落魄,看上去心情不错,眼角眉梢都透着春风得意。
“蔡律师不愧是行业顶级的精英人才,幸亏有你相助我们才能胜诉。”
蔡允泽不为所动,转身欲离开:“没什么事就这样吧。”
刘诗婷站在原地,提高音量喊他名字:“蔡允泽!”
她的声音里带着隐隐的怀念:“我承认你的变化的确很大,但是傲慢却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