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上电话后,她准备返回,但心里依然在琢磨的事,结果没留意一旁的铺着枯叶的深坑,一脚踩了进去。
“小心——”有人迅速拉住她,将她拽了回去,温檐只踩下半脚,底下是一片绵.软.的触.感,她抬脚一看,脚上已经被淤泥包裹住。
那底下是个很深的泥潭。
“谢谢。”她回头看向拉住他的人,之前就已经从声音知道了来人是谁,可当她回头,对上一双深黑清澈又带着担忧的眼睛,心脏却悄悄跳了下。
她看着对方,试探开口:“……小森?”
风划过树林,片刻的寂静。
那双深黑清澈的眼睛里慢慢多了其他的情绪,他开口,声音喑哑,脸色有一点难看:“是我。你在喊谁?”
温檐嗯了一声,轻轻挣开苏遇森的手,冲他道谢:“谢谢,就挺奇怪你会出手帮我。”
他低低笑了声,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出手帮你?”
这问题……
温檐觉得他这是明知故问,她不想回答。
可她不回答,他却继续朝下问:“他是不是……真的很喜欢你?”
温檐失笑,看了他一眼,还是没出声。
“你是她吗?”最后,他还是问出了最想知道的那个问题,“温檐,你是谁?”
苏遇森重生回二十一岁的半个月之后,突然意识到,他回到的很有可能不是自己的过去,而是一个平行时空。
一个,因为某个因素的干涉,已经被改写过的时空。
这个因素,不是他,而是温檐。
这几天,记忆的碎片时不时会回来一些,都是属于他们两个的。有时他在梦中陷入记忆的碎片,会无法分辨自己是谁,可一旦醒来,意识便会立刻变得清晰。
他能清楚感知到,自己并不是他。
他的一辈子已经结束了,压抑、黑暗,充满了绝望,他以为重生回来,是为了让自己重新来过,拥有真正属于他的人生。
可现在,哪里出了问题?
他的重生似乎毫无意义。
他迫切的想要弄清楚这一切。
但温檐没有给他任何答案,她看了他一眼,眼神却透过他仿佛在看别人。
他非常不喜欢这样的眼神。
然后,他们两个人都听到了乔一的声音,他喊着温檐的名字,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别再追究了,没有任何意义。”她摇了摇头,朝着乔一的方向走去。
####
这是他们在大西南的最后一个晚上。
节目组的拍摄已经结束了,部分工作人员连夜收拾了东西跟着艺人离开,部分工作人员留下收拾后续。
任宁没跟着第一批人一起离开,她行程没那么满,可以继续悠闲的度过最后一晚。
晚上温檐带着她和钟钟去了当地人家里吃到了特色菜,最后一起回了竹楼民宿过夜。
温檐和任宁同住二楼的一个房间,她把自己即将离职的事告诉了任宁。
任宁先是让她别走,后来又说想跟她一起走。
“我在东悦就是个透明人,如果你不在了,更加不会有人愿意搭理我。你不想待在东悦没事,可你不能丢下我。”为了把自己变成药膏牢牢贴在温檐身上,任宁一哭二闹的缠了她很久。
“可是离开东悦后我没打算再做经纪人。”她觉得开家小小的武术馆最适合她。
“做嘛做嘛,你做经纪人做的这么好,不做多可惜!”
“就算我继续做经纪人,也没那么容易找到新的公司。”最主要,是她觉得岑默风应该不会放任她那么自由自在的去其他娱乐公司。
“找什么新公司,你不如自己开工作室啊!”
“这样都要跟?傻不傻,先不说这一行在无背景无资本的前提下开工作室有多艰难,即便我成功开了工作室,你得到的资源也不会比在东悦好。再怎么样,东悦起码是一间正规的娱乐公司。”
“我不管,我就跟着你,你去哪我去哪。”
“真跟着我,不仅保底工资没有,你现在住的地方也会没有。”
“我有存款,可以自己租小一点的房子,而且,我可以少吃一点,也不买衣服。”
任宁抱住她不肯撒手,“姐,当初是你签我的,别留我一个人……是不是因为合约问题?”
“你的合约签的不算长,而且合约那边我应该会有点办法。如果你打定主意要跟着我——”
“跟跟跟!”她忙不迭点头。
温檐笑了起来,温柔的摸了摸她脑袋:“那好吧,我带你一起走。”
工作室的事情太远了,但任宁之后的工作计划她一早就规划好了,现在只是没了背后的公司,并不是中断工作。
她自己带着她,自由度更高。
“么么哒,爱你哟!”任宁快乐的给她比心。
半夜,温檐被雨水敲打窗玻璃的声音吵醒,外面下雨了,雨很大,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
朝南有一扇窗没有关严,她怕漏雨,轻轻下床走去窗边,刚想要关窗,却发现楼下的小院里似乎站着一个人。
她视线微探,借着小院里的石灯,看清了楼下的人。
挺拔纤长的身影站在雨里,静默的如同影子一般,仰头看着她房间的窗户。雨很大,他的头发和衣服都被打湿了,就连脸上也满是雨水。
是苏遇森,他双手插着裤袋,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抬头看着她的窗户。
房间里没有开灯,楼下的人应该看不见窗边的她。
所以,他站在那里只是为了看她的房间?
她看见他轻轻张唇,似乎说了句什么,温檐刚想推开窗户,身后床上的任宁也醒了,迷迷糊糊的喊了她一声檐檐姐,问她是不是下雨了。
“嗯,还早,继续睡吧。”她回头朝她说道。任宁揉了揉眼睛,嗯了两声,翻了个身,很快的又睡着了。
温檐再次回头看向窗外时,楼下已经没了苏遇森的身影,只有冷冰冰的石灯,形影单只。
她关紧窗户,放轻脚步走进洗手间,想拿块毛巾擦去脸上飘到的雨水。
但很快,她僵在了那里,刚才苏遇森在楼下开口说的那句话好像是:檐檐姐。
第30章
30、
十分钟后, 披着外套戴着口罩的温檐撑着伞来到小院的另一侧房间前,伸手敲开了面前的房门。
片刻,苏遇森来开了门,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头发还没干, 柔软的刘海垂下来,脖间还挂着一块毛巾。
她一早就知道他也没走,他明天晚上在H城有个见面会,要到明天上午才会去机场直飞H城。
“什么事?”他淡淡开口。
温檐拉下口罩, 上前一步静静的打量他:“你刚才去了院子里?”
“嗯, 本来睡不着想逛逛,结果突然下大雨了, 只能回来。”
温檐踮起脚, 伸手轻轻将他挡住额头的刘海拨开, 他没有躲避, 站在那里任凭她和自己对视。
数秒之后, 她撤手退开:“抱歉。”
他低低笑了声:“道什么歉。怎么了, 过来找我也不说是什么事?”
“抱歉,我不是找你。”温檐拉上口罩, 离开前再次回头看了他一眼, “大概是我看错了。”
苏遇森关上了房门,笑容从他唇角消失。
房间里,落地灯亮着,晕黄的光芒显得有些暗淡。他侧头看向客厅里刚刚被换下的湿衣服, 眸底原本被压住的惊色一点点浮了起来。
他根本不记得他有去过院子, 他应该已经睡了,可刚才醒来, 却靠在客厅沙发上,身上还换了套衣服。
他似乎失去了一段记忆。
他走进洗手间,开灯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怎么回事?
难道……
####
离职的进展,比温檐原计划的更快。
因为想要带走任宁,又没办法支付违约金,她在回到B城后就去公司找了总经理。
她的方法,无非就是资源置换。苏遇森那边虽然已经解除了经纪人关系,但在解除之前,她正在接触两个高级资源。
一个是某热综的常驻,另一个是红血品牌代言。
都是她这边的人脉,并非对方主动寻求合作,如果她这边停止接触,这两个资源苏遇森肯定拿不到。
“你放任宁给我,资源归公司。”
总经理自然是知道她和岑默风的关系,他更清楚那天岑默风主动现身,看似在挑毛病,实则是因为上心了。
无论现在他们两个怎么样,他都不想得罪一个和岑默风有关系的女人。
任宁对公司来说只是可有可无的角色,甚至根本不必让岑默风知道,他自己就能做主。总经理应的很痛快,甚至当下还询问温檐,要不要连路桉也一起放给她?
相比苏遇森,少一个路桉对公司来说也不算特别大的损失。
“路桉?”路桉还在H城拍戏,过年时会回来休息几天。她很公平,这次离职的事同样没有瞒他。
相比任宁,路桉就现实多了,直接表示自己会继续留在东悦,同时也祝她一路顺风事业大发。
温檐自然不会生气,路桉的反应再正常不过,更何况他原本也不是她带红的,留在东悦是好的选择。
聊完路桉这部分,温檐尝试般提了后一个问题,这个问题连总经理也愣了下。她问的是,自己这次无妄之灾的源头。
岑默风说她有了新的小白脸,她想知道,这话是谁说的,小白脸又是谁。
刚巧,这个问题的答案总经理知道。
因为那天对方挑事情的时候,他也在包厢和他们一起吃饭。这件事他不能说的太明,但可以提示一下。
“你自己想想,近有没有和谁的男友过从甚密。”
温檐瞬间了悟。
原来是她!对了,她想起了,汪思思是耀华的艺人。
但如果是她,也未免太可笑太滑稽了。就因为看到一眼他们两个站在一起说话,就认定她是来抢她男人的?
行,这个梁子她记下了。
资源置换结束,她向总经理道了谢,拿走了任宁的解除签约合同。择日不如撞日,她觉得自己也没必要留过年了。于是回自己办公室打了份离职书,递到人事部。
之后,她重新返回办公室收拾个人物品,结果居然找到了几张苏遇森的乐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夹在哪份文件里带过来的,难怪他上次怎么找也没找到。
苏遇森的休息室就在楼下,她打给若泰但对方没有接,她想了想,直接坐电梯下了楼。
这间休息室是苏遇森结束《星梦BOY》之后公司重新分配的,分里外两间,里间靠窗的地方放了张很大的贵妃塌。
她敲了敲门,无人应答,她以为没人在,扭动门把发现没上锁便走了进去。
乐谱是很重要的东西,不能随便放,她想把谱子搁在里间就走,结果刚踏入里间就看到了斜躺在贵妃榻上的苏遇森。
他睡着了,睡得很沉。
午后,阳光金橙,透过明净的落地玻璃,洒在他身上和安静精致的睡脸上。
室内空调暖融,他身上只穿了件低领的白色薄毛衣,因为侧躺的姿势领口倾斜,露出一截纤细的锁.骨。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搁在脸颊旁,无论是脸颊还是手指,肤色都冷白如玉,像艺术品一般。弧线优美的眼帘下,浓长的睫毛像扇子一样覆盖着,随着他的呼吸发出微微颤动。
那一点颤动,仿佛是在风中微颤的春樱花瓣,柔软又可爱,当她手指贴上,微微触着她的指尖,也悄悄碰触在她心上。
看不见这双深黑成熟的眼睛,面前的苏遇森似乎又恢复成了从前的样子。
她低头看着他,缓缓弯下腰,在他浅红的唇上贴了一下。
“再见了,小森。”
她将乐谱搁在他手旁,起身离开。
大半个小时后,苏遇森醒了过来,不过是午后小睡休息片刻,他感觉自己像是昏迷过去一样睡得死沉死沉。
自在大西南那个雨夜之后,一件事情始终困扰着他。
他总觉得,身体里面似乎还有另外一个意识的存在。
虽然同样明显到能被他抓到漏洞的情况没再发生过,但偶尔几次,他明明睡了一觉,醒来时身体却依然觉得疲惫,仿佛睡着休息的只是他的意识,而不是他的身体。
他上网查了相关的资料,用科学角度似乎能解释,所以近但凡睡觉他都会用设备记录自己的状态。今天也不例外,午睡之前他就打开了桌上的电脑摄像设备。
一共一个半小时的视频,画面和之前每次记录的一样,一直都很正常,他不断点击拖动快进条,直到画面里出现了意料外的人物,他停了下来。
他看见了温檐,她拿着几张纸走进来,驻足、犹豫,后慢慢上前。
他看到她垂眸看着自己,然后伸手轻轻触碰他的睫毛,他心头微跳,将视频放大,画面上清晰呈现出她当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