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不想错过小森可能出现的每一分钟，都是同一个身体，她并不介意和他睡在一起。
只是如果睡前是小森的话，她会抱着对方，如果不是，则稍稍隔开距离。
苏遇森看着她的睡颜，几次想要开口告诉她不必担心，小森会好好的，但都没能说出口。这件事是他自己决定的，告诉她，只会让她背负上愧疚。
身旁没有人，温檐也习惯了，苏遇森这阵子睡得也不好，偶尔半夜会起来去窗口吹吹风。
她走出卧室，果不其然，没开灯的客厅，他站在落地玻璃前，正安静凝视脚下的城市。
温檐拢了拢睡袍，走上前：“生日快乐。”
今天是小森二十三岁生日，同样也是他的生日。
如果从他重生之后开始算起的话，去年是他三十岁生日，今天是他三十一岁生日。
他回头看着她，眼里有讶异，也有愉悦。
“谢谢。”他低头笑了笑，“我以为，我的时间永远停留在了二十九岁。”
“怎么会，按照心理年龄来说，你三十一岁了。”
他重新看向玻璃外的城市：“能像现在这样站着，可以说话，还活着，真的太神奇了。”
“这原本就是个神奇的世界。”温檐想到，还有个很大的秘密没有告诉他们。
如果他们知道，这是一本书里的世界，而她是从三维世界穿越到二维世界里面来的，会不会更加震惊？
“今年你的粉丝生日会已经提前办过了，明天找个餐厅，约上嘉一他们一起去吃饭吧。”温檐脑中过滤着通告安排，“等过了明天，我有个必须的行程，得离开一两天。”
她顿了顿，“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他再一次回过头看她，因为逆着玻璃窗外烟火都市的夜灯，眼眸愈发显得深邃，那里面似乎有一些她不懂的情绪。
“没关系，只是一两天不见，我就不去了。”
他伸手过来，轻轻在她头发上抚了抚，“温檐，记得要开心。”
第二天温檐是被人亲到醒来的，她还没张开眼睛，感受到搂着自己的手臂和对方温热的气息，缓缓笑了。
即便睡在一起，苏遇森也不会未经她允许和她这样亲.密。
会这样肆无忌惮缠.着她的人，只有她的小森。
她睁开眼睛，将对方抱住：“二十三岁生日快乐，小森。”
#### 一天之后，她坐飞机去了H城。
两天的工作量，她在计算如何能快速有效的解决，最好能压缩成一天。
三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她坐上前来接她的商务车，开始处理工作。
等到了晚上的时候，投资商表示换个地方边吃边聊，她从善如流。
饭局至一半的时候，苏遇森来了电话，他知道她在工作，一般就算想她了也只是发消息，很少会打电话。
她估计他应该是有什么事，于是和包厢的人打了声招呼，去了外面露台接听。
“怎么了？”
“檐檐，听着，我刚刚才恢复意识，我现在在周医生这边，是另一个‘他’约的对方。我刚才恢复意识后，没让周医生发现，探了他的话，原来他这阵子一直都有过来治疗。”
“什么意思？治疗什么？”
“他想要周医生催眠主人格部分，让主人格完全融入副人格……也就是完全融入我。”
“什、什么？”她突然有些听不明白对方的话。
催眠主人格？
完全融入副人格？
所以——
“檐檐你在听吗？今天已经到了最关键的疗程，如果成功，也会成为最后一次疗程！”
对方似乎有些着急，话说的很快，“檐檐，他一直想出来，我没办法保留太久意识。请你帮我告诉他，我不需要他刻意退让，甚至为了你牺牲到这个地步。你爱我，我自然有存在的必要和动力，我会很努力的……
可是如果今天继续治疗，一旦催眠成功，他就会完全消失！我不接受！我也不想要他的融入！檐檐，你一定要劝服他……”
电话里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很难再继续说下去。
“小森！小森？”她喊了数声，那边都没有声音，片刻之后，同样的嗓音再次响起，已经换了人，“是我，温檐。”
“你、你想做什么？小森说你让周医生催眠，想把自己这个主人格融入副人格，你不要做傻事！这是你的人生，你怎么能这么做？”
“他真的是……”那边的人语气里似乎带上了无奈，“我原来根本没想让你知道。”
“可我现在知道了！听好了，不管你想做什么！都给我停止！”
“不，你听我说。我原本，确实拒绝融入他，成为他。”
但那是在他还不知道自己是主人格的时候，她总是能把两个人分得清清楚楚，她喜欢的永远是另外一个，所以他的骄傲让他拒绝成为对方。
对那时的他来说，与其成为“小森”，不如永远独自消失的好。
可当“小森”出事，他看着知道真相的她哭，看着她难受的模样，他却觉得自己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甚至为了她去成为另一个男人的影子。
只有未来可以包容过去，支撑过去，填补过去，他愿意为做这一切，让过去一直存在，永远存在。
“……我愿意这么做，我觉得很幸福。”
“不行！”她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劝服他做这样荒唐的事，“苏遇森，这是你的人生！你怎么能为了别人这样做！”
“不是别人，是你。”
相比她的激动和生气，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温柔，“自从我重生回来之后，我的全部人生都和你有关。我总是在想，这一次重生回来，是不是就是为了让我遇见你？”
只可惜，他遇见她，爱上她，她却不爱他。
“温檐，遇见你，是一个偶然，或者说我本身就是一个偶然的存在。你想想，谁能拥有第二次的生命？我的人生原本应该永远停留在二十九岁，可我现在三十一岁了。我很满足，遇见你我很高兴，希望今天这个重要的治疗可以成功。”
“别……你先等等，你别这么着急，等我回来好不好？”
她觉察到他想要挂电话，忙放软了语气，一边求他一边快速朝外走。她得用最快的速度赶回B城，阻止他。
“温檐，你知道我不会答应你的。”
“为什么不答应！你不是喜欢我吗？那就该听我的话！”
她走出酒店，只拿着手机，外套和包都落在包厢里，她站在路边打车，她想用最快的速度回到B城。
可是即便她现在机场，有机票能立刻上飞机，等她回到B城也是几个小时之后。
“你没发现小森的情况不对吗，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知道，我已经做好了，无论什么结果我都接受！”
她又急又乱，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站在路边来回的寻找空车，声音无力：“求你了，等我回来好不好？二十九岁，不，三十一岁的苏遇森也有存在的意义，你不是偶然，你是必然！
……我喜欢你，我当然喜欢你，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你能感觉到的，我早就喜欢上你了……对不起，这么晚才告诉你，承认这件事会让我对小森有愧疚感，知道他只是副人格之后这种愧疚感更重了……
我只能什么都不说，告诉自己和你保持距离……可是你也是苏遇森，是从二十一岁一路走过来的苏遇森，你也是我的小森，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要承认这份感情，对她来说太难太难了。
可只要能够留住他，她愿意正视自己的内心，以后都不再逃避。
她终于打到了车，想去机场才发现自己连包都没拿，于是吩咐司机直接开去B城。
司机一脸震惊的问她去哪。
“开车，我给你十倍车资。”她关上车门，重新拿起手机，“你听到了吗，有没有听到我刚才的话？”
“听到了。”他的声音轻缓而柔软，“谢谢你。”
他现在知道了，对她来说，他是必然，不是偶然。
他笑了笑：“再见，温檐。要开心一点。”
电话被挂断，等到她再打过去的时候，那边已经关机了。
温檐花了很长时间才回到B城，抵达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一个晚上过去，她知道治疗早就已经结束。
可她依然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周医生这次治疗没能成功，小森在，苏遇森也在，他们两个都在。
可当她好不容易打通周医生电话，赶到治疗的地点时，周医生却告诉她，疗程已经全部结束，治疗成功了。
“他还会昏迷一两个小时，不用着急，会醒的。从此以后，副人格会取代主人格一直保留下来，情况会很稳定，不会出现昏睡不醒的情况，副人格的意识也会停止消失。”
周医生看着温檐，轻轻叹了口气，“抱歉，你知道我是个医生，他一直让我瞒着你，我必须尊重我的病人，尊重他的隐.私和权力。”
温檐一句话都没说，她一步一步，缓缓走到仍旧昏睡在躺椅上的青年身边，坐在他身侧，将他散落在额头的刘海拨开。
没事的。
没事的。
她一遍遍的告诉自己。
至少这个身体的心脏还在跳动，至少他的脸颊还是温热的。
至少她的小森还在，以后也会一直在。
可是……
她感觉自己心里似乎空了一块，有什么东西被一起带走了。
她低头，将唇印在他柔软的唇上，两个字，伴随着眼泪一起滚落：“傻瓜……”
####
一年之后。
苏遇森二十四的生日快到了，因为是本命年所以打算大过。
粉丝生日会是提前办的，正日他想留给温檐和父母朋友。
这一年，温檐逐步将经纪人的工作脱手，工作室也从原本占据大厦一角的两层转变成覆盖了整个两层的公司。
不过这家公司，除了她之外，许臻、任宁、苏遇森，甚至连乔一都曾投资入股，当然各自占的比例不同，分红也不同。
不管如何，为了大家共同的公司，每一天艺人们都很努力的工作。
相比之下，温檐大概是最空的那个，她年后在公司底下几层的楼里租了几块场地，开起了武馆，教防身术、拳击、武术以及泰拳。
拳馆生意不错，很多圈内人光顾，其中不乏二十四线十八线的小艺人，每周七天差不多有四天会现身。
因为他们听说温檐如今待在拳馆的时间比待在楼上经纪公司的时间还多，他们进不去经纪人公司，总想着换个方式，看看能不能巧遇温BOSS，要是万一那么走运，自己入了对方的眼，要签自己，那可就是撞大运了！
就算不签，只要能巧遇，他们主动一点上前攀谈，自我介绍一番，总是没错的。
这个情况，导致苏遇森吃醋的概率直线上升。
这天，他再次现身拳馆的练习场地上，笑着将温檐从正准备亲自对练的练习室里拽了出去。
练习室里，好不容易得到对练机会的十八线小.鲜.肉不满的哼了声，准备明天再来。
“怎么了？”她在私人专属更衣室里问他。
“我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说。”
“又有很重要的事？”她解下原本束起的头发，笑着去揪他的脸，“你前天，还有上星期五都这么说。”
吃醋就吃醋呗，又爱吃醋每次还不肯承认。
“这次是真的。”苏遇森靠在一旁的柜子上，迟疑片刻，还是说出了好不容易确定的事情，“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这里面，有人在和我说话。”
温檐换衣服的手一顿，回头怔愕的看着他。
“已经好几次了，因为之前还不太确定，所以今天才告诉你。”
“那么，那个人……”
“是他。”苏遇森冲他笑了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他确实还在。”
“檐檐，他要回来了。”
——我在。
——嗯，我也在。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