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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乾宫,龙椅下跪了一个笔直的身影。
晟献帝连着扔下去几个折子,“刑部那些个废物,这么个案子都处置不了,朕养着他们有何用?”
其中一个折子,正好砸在傅景之的脚边,上面写着:因春潮,秦河堤坝崩溃,大水泛滥成灾,百姓无土地耕种,流离失所,灾民屡屡暴动。
“朕年年拨往秦河堤坝巨款,维修堤坝,赈济百姓。偏偏年年秦河崩溃,像中了邪一样。刑部去了不知道多少次,都没能查出问题。钱给了,人到了,百姓依旧民不聊生,问题在哪儿?嗯??!”
晟献帝的怒火直指底下跪的人,“景之,你说,问题出在哪儿?”
“儿臣不知。”傅景之淡淡的回道。
按道理说,傅景之才接管刑部不久,而且他重病初愈,还未至刑部当值,这怒火怎么也发不到他身上来。
但是晟献帝又扔下来两本奏折,“啪”的一声,落到了傅景之的脚边。
“你不知?你的两个侍郎都累病,如今卧床不起了。你如何得知?”晟献帝显然气的不轻,停下来喘了两口气才继续道:“这件事本就是刑部的事,如今也是你的事。朕就任你过去调查清楚,不查清楚,别回京了。”
傅景之依旧老样子,给什么命令就接,跪地道:“儿臣遵旨。”
晟献帝却不满意,“朕把刑部交给你,不是让你儿戏的。刑部律例,条条列列,不懂得,你就好好学。莫在游手好闲,做那没用的闲散王爷,辜负朕的好意。”说着,他顿了一下,握紧拇指的扳指道:“至于你的身体,朕会继续为你寻求名医,定不让它拖累你。”
李总管听闻这些话,却在暗暗吃惊。
皇上如今的意思,明着是斥责六殿下无所事事,对刑部一窍不通。其实是要六殿下完全接管刑部,不仅可以培养自己的势力,还可以清除其他势力的意思了。
这意味着,刑部以后彻底属于六殿下,而禹王只能撤手了。
从前九一分的格局,硬生生化为了实打实的六·四分。
“多谢父皇惦念,儿子日后定然不辜负父皇所托。”
两个人话还未说完,就看到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入了殿内,给李总管说了什么。李总管又急匆匆的上御前禀报。
听闻这事,晟献帝转动着扳指的手指一顿,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又道:“嘉和宫传来消息,张小姐已经怀有身孕。这件事回来,下个月初八是个好日子。”
话已经很明显了。
下个月初八之前,将秦河堤坝的事解决干净。还要赶回来娶亲。
傅景之从殿内出来,立马有小太监过来道:“殿下,温嘉贵妃让我带您尽快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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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内殿里也没有人来点亮灯烛,一片漆黑。
几乎一整天的时候,都没有人想起还有枝枝这个人。
她也乖觉的坐在软塌上,从黑夜刚落幕时的害怕,到后面闭上眼强迫自己遗忘恐惧,到最后竟然有几分昏昏欲睡。
小脑袋不停的往下栽的时候,突然就被什么拖住了下巴。
枝枝猛的清醒,目光不适应黑暗,也看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直到那人问道:“伺候你的人呢?”
温嘉贵妃走的时候,是交代了一个叫清儿的宫女留下来,但是如今她也不知道那个人去了哪里。
黑乎乎的内殿,只有一对眼睛晶亮,她答道:“不知道。”
毕竟今日可是他的孩子差点出事,嘉和宫的人本来就少,那个小丫头去帮忙也是有可能的。
傅景之淡淡的“嗯”了一声,看不上他的表情。
枝枝只察觉到,有一双温热的手黑暗中捞住了她的手,声音似乎还带了些许温柔,让枝枝下意识的回握住那双手。
他轻声道:“跟我走。”
到了殿外,不远处有小宫女正在点燃石幢里的烛火,院子里从黑暗渐渐出现明亮。也将枝枝从片刻令人贪恋的温暖里拉了回来。
她轻轻动了动手指,挠的他手心痒痒的,道:“殿下,我们已经出来了。”
她如今穿着男装,若是被人看到,怕是要以为他是断袖了。
若她是女装,那更使不得了。
今日他差点失去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当天晚上就与另一个女人携手在众人眼前出宫,那她作为祸水,绝对活不过第二天的太阳。
好在男人还有理智,她稍微挣扎一下,他就松开了手。
在长长的宫殿甬道里。
他慢慢的走着,将影子拉的很长很长,看起来莫名的悲伤。
枝枝就在他身后悄悄的跟在。
上马车,又入了景王府,回到房间后,他似乎看起来才好了一些。
然而就在这时,她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噜咕噜”响了两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枝枝羞红了脸,又尴尬、又惧怕惹怒了他,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傅景之道:“饿了?”
枝枝摇头。
“传膳。”
男人话音落了以后,带着她去了桌前,眉头皱着,一脸认真的交代道:“以后谁欺负了你可以直说。不给你饭吃,还不舍的告状,要你的嘴有什么用?”
枝枝还没说话。
便听他又道:“你这样,不仅自己丢脸,还丢了我的脸。”
说着说着,他还用一副“你怎么可以这么不争气”的眼神望着她,道:“以后岂不是谁都敢拿捏你?”
枝枝低着头,小声道:“知道了。”
热乎乎的饭菜端上来后,傅景之先喝了一小碗热汤,枝枝跟着给自己也盛了一碗热汤。
一天未进食的胃因为这一小碗热汤,一瞬间满足的撑了起来,再稍稍进食了一些东西,胃里就舒服了许多。
饭后,冬至端了两小碗药。
一碗是傅景之的,一碗是她的。
枝枝皱着眉头将药喝完,连忙含了一颗糖渍梅子冲淡那股药味儿。
她抬头看傅景之,原来他喝药是也是与她一副痛苦表情,这样她心里就平衡了许多。
夜凉如水,床榻间也掀起了阵阵冷风,纱制的帷幔像水底的水草,荡出阵阵波纹,摇摇晃晃,床板吱呀作响。
今夜的男人格外疯狂,情事至深处,枝枝也分不清楚是痛苦还是愉悦。
秀气的脚指头像一粒粒珍珠一样,蜷缩在一起,紧紧的抓着床面。
而男人不依不饶的问:“卿卿,给我生个孩子吧。”
第34章
银铃一样笑声起, 枝枝抬眼,面前是爹爹的书塾,一群四五岁的孩子在院子里的空地上追赶奔跑。
她也是几岁的模样, 迈着小短腿,跟在人身后笑着和人打闹。
几岁的孩子,完全没有男女大防,闹起来也肆无忌惮。女孩子跑的慢,被后面的人拥堵了一下, 猛的就扑到了地上,白嫩的手心一瞬间破了皮。
她最怕疼, 眼泪一瞬间就止不住落下来, 哭的像只小花猫。
这时,一个比他们稍稍大了一点的小男孩将她扶了起来,边哭边哄她:“枝枝妹妹别哭了, 我给你酥糖吃, 好不好。”
男孩儿的手心有一颗纸包的酥心糖,打开糖纸后, 小小的一颗, 被轻轻放置于她手心。
酥心糖一般是逢年过节家里才会买的,她也忘了哭,将糖塞入嘴中, 甜甜的味道溢散开来, 她很快就忘了手心的疼。
而小男孩儿趁机拿出了身上的手帕,去井边沾了水, 将她手心破皮处的灰渍擦干净, 边擦边朝着伤口吹气凉气:“呼呼就不疼啦。”
做完这些,小男孩儿还将手帕包了上去, 打了一个精致的活结。
伤口不那么疼了,糖也吃完了,她这才想起来问:“恒哥哥,你怎么也哭了,是不是你也摔疼了嘛?”
小男孩儿眼角带了哭过的通红,开口道:“看到你哭,我就也忍不住哭了。枝枝妹妹,以后我再也不要让你哭了。”
糖的味道散尽,她面前的景致也变了,变成了另一个略小的院子,满地白雪,冷的她忍不住抱着胳膊,将蜷缩成一团。
而她也变成了十几岁的样子,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这时她听到娘亲叫她,“枝儿,顾恒都在来接人的路上了,你怎么还在贪睡,误了吉时拜堂,可就不好了。”
面前竟然是满目的红,她身上也被穿上了大红的嫁衣。
娘亲对她苦口婆心的交代:“乖女儿,以后你就成亲了,要为人妇为人母,一定要温柔体贴夫君,早点给娘生个大胖外孙。”说着说着,她就哭了:“顾恒那孩子如今看起来是个好的,但是若他欺负了你,一定要记得回娘家来,让你爹爹带着弟弟给你出气。”
她也扑向娘亲的怀里,哭的肝肠寸断:“娘亲,我不想嫁人。”
“傻孩子,哪有闺女长大了不嫁人的。”
她被娘亲扶着出了门,看到了枣红色马匹上,一身红衣,胸前带着一顶红花的顾恒,场景竟有几分似曾相识。
然而下一刻,顾恒却像灰烬一样被吹散。
马上男子的脸突然变成了傅景之。
傅景之的手里拿着一把镶了宝石的匕首,悬在她的脖颈间,似是情人呢喃一样温柔的问她:“陈南枝,怀着爷的孩子,嫁给别人,你好大的胆子!”
她感觉身上起了汗,整个人都在瑟缩着发抖,湿漉漉的碎发黏在她的额头,牙齿打颤,却忍不住质问他:“外室在你婚前生子,你可知我和孩子会怎么样?”
男人却眼神凶狠,捏住她的肩头,冷声道:“那你也休想离开爷的身边。”
狠厉的语气,生生让她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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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她到底是怎么了?”傅景之抱着怀里的女人,紧张的问道。
大半夜被叫来,大夫却不敢丝毫怠慢,跪在地上认真的回道:“这位姑娘只是受了风寒,又心事积郁,所以起了烧。我已经给她开了药,服下退了烧就没事了。”
他见到她时,她一个人待在漆黑阴冷的内殿,屋子里的碳炉都没人续。早春倒寒,她又身子弱,感染风寒是有可能的。
只是心事积郁又是怎么回事?
听雪将煎好的药端上来,又退了下去,在门口安静等待。
傅景之拿汤匙舀了药汁想要给她喂进去,却发现她牙关紧闭,褐色的药汁最后沿着脖领滑下去,湿了衣物。
这时,他听到女人小声的啜泣,委屈的瘪着嘴,哑着嗓子唤了声:“娘......”
看来是想家了。
也是,她如今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怕还是第一次离开父母身边。想家也无可厚非。
他轻叹一口气,轻握着她的下颌,让她微微张嘴,将药喂了进去。
正要躺下,却又瞧见女人被药晕染湿透的衣领,他又起身,将她衣服去了个干净,去拿了温水手帕,给她轻轻擦拭了沾药黏腻的脖颈。
做完这一切,傅景之发现,小女人红唇微嘟,软着身子主动钻入了他的怀中,汲取温暖一样的贴紧他。
这种依赖感,让他的嘴唇忍不住翘起,用力拢紧了身下温软的小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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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枝醒过来的时候,床榻一侧还带着温热,那人应该是走了没多久。
听到动静,听雪推门入内,见枝枝正要扶床坐起来,连忙过去道:“主子昨夜起了烧,好不容易退下去,今日就多卧床休息一下吧。”
“我昨夜起烧了?”怪不得方才醒过来的时候,头昏脑涨,身子也困乏无力。
“可不是,昨夜您高烧不退,殿下照顾了您一夜,晨起才眯了一下,就去了刑部。” 听雪在她身后放了一个软枕,扶着枝枝靠坐着,问道:“主子可饿了,外面备了清粥小菜。”
傅景之照顾她一整夜......怎么听起来都不太真实的样子。
枝枝也不敢深想,吩咐听雪传膳。
听雪向外说了一声,清欢就带了一个膳盒进来了,“这是白粥,一直在隔壁用小炉子温着的,姑娘才刚醒,稍微吃一 些再喝药,对身子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