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终于和离了——以五易十
以五易十  发于:2021年06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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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妱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站起身道。
  早在今日她瞧见李萦眼神之时,便已猜到,她什么都记得的。
  脑中虽已想象过无数次与李萦重逢的形景,她或许是害怕,或是愧疚,或是难过,其中也当有欣喜罢,毕竟,李萦是陪她度过整个青春年少之人。
  也曾爱护过她,替她遮风挡雨。
  而真到了这一刻,她心下更多的却是怅然,那根紧绷了三年的弦,似乎终于可以松下来了。
  李萦唇间勾着一抹淡淡的笑,清冷的眸子缓缓扫视屋内的陈设,最终落在外间挂着的一副山水图上。
  那是沈谦之从郢州回来前,孟妱特意让李嬷嬷挂上的。
  “这是荆寿的秋色图罢。”李萦细细端详着画卷,背对着孟妱道。
  孟妱望向外墙上的那幅作画,它确是秋色图。只不过……是一副赝品。
  “萦姐姐今夜专程来暖香苑,该不是与我品鉴名画的罢。”
  比起一刀刀凌迟而死,有时候痛快些也是好事。
  李萦轻笑了一声,望向书案上的砚台笔墨,“为什么我记得,阿妱向来是不喜欢这些的?”
  孟妱初来京时颇不知京中礼数规矩,只整日跟在李萦身侧,缠着她一同玩闹。
  但某一日起,她便不自觉的开始学着李萦的模样,连同她的喜好。
  孟妱原想张口辩驳几句,可笑的是她此时穿的衣裳都与李萦甚是相像,这些年来,她已快要将自己活成了另一个李萦。
  李萦缓步走上前,手扶上她鬓间的玉簪,凤眸直直的望着孟妱:“这水仙样式的簪子,你也喜欢?”
  那是沈谦之送她的生辰礼,是李萦素日喜爱的水仙花。
  孟妱抿着唇,将头上的玉簪拔了下来,“姐姐若是喜欢,便拿去罢。”
  李萦瞥了一眼,移开眸子,“我想要的东西,何时需要向人讨要?”说着,她睨着凤眼,从上到下的打量着孟妱。
  “你可知道,你同你那外墙的画儿一般,从头到尾,都是赝品。”李萦语气淡淡,却一字一句说的异常清晰。
  “萦姐姐,我……”孟妱只觉胸中钝痛,欲拦住她的话。
  “够了!”
  李萦忽而怒睁凤眸,细长的柳眉蹙起,冷声道:“不要再这般唤我了,只会令我觉得万般厌憎。”
  “还有,不要再作出这般痛苦的神情了,你如今什么没有?还有什么可难受的?你不是一早就喜欢上嘉容了么?甚至有意与我引荐……”
  说着,李萦又骤然止住了话头。
  孟妱彼时颓然的站在里间,紧掐着玉指。
  “对不起……”
  李萦缓缓向内走来,抓起孟妱的手,将自己袖子揭起,上头是一条条触目惊心的伤痕,她道:“对不起?你可曾知你与嘉容同榻而眠的这三年,我都在经历着些什么?”
  孟妱似是被烫着一般,忙挣开了手,不住的往后退了几步。
  她连连摇头,“我错了……是我错了……”
  李萦逼上前来,修长的玉指勾住了孟妱的下颌,轻声道:“你觉着如今说这个,还有用么?”
  看着她双眸通红的模样,李萦才缓缓松了手,“今日天色已晚,夫人也该歇下了。”
  李萦走后,孟妱终于再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跌倒时手臂撞到了妆奁上的胭脂盒,殷红色的粉末顿时散了一地,几片碎瓷上也沾染着艳色。
  她知李嬷嬷才歇下没有多久,主屋离下人住的东间并不远,恐惊醒了嬷嬷,她忙俯身去拾地上的瓷片。
  瓷刃锋利,渐渐的,孟妱已分不清自己的手上的到底是血还是胭脂了。
  她就这么瞧着这艳色,倒觉内心畅快。
 
 
第21章 (二更)   想回头了。……
  天将将亮,外头还雾蒙蒙的一片。
  沈谦之穿着一身官服,从玉泉街上林氏商号主人的宅院走了出来,他缓缓将官帽拿下,捏了捏眉心,对一旁跟着的卫辞道:“去向户部侍郎那里誊一份近日以来所有出入京城之人的名单。”
  卫辞有些不解,问道:“大人疑心此次的盗窃案是外来贼人所为?”
  沈谦之顿下了步子,脸上虽有倦意,目光却很是澄澈,“能逃过高墙与层层家丁护卫,在人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完成偷盗的人,这京城中又有几人?”
  既是这等高人,却早也不出手,晚也不出手,只待这时。
  卫辞一面想着,见沈谦之已走远,忙追上前道:“长公主府的尹侍卫、御前的庞将军,还有……”
  “还有师父。”
  他说的越来越没有底气,尹侍卫与庞将军都属皇家近身护卫,若是犯罪是当连坐九族之罪的。他们个个都身份尊重,厚禄高爵,决计不会因这些钱财而去冒这个险的。
  师父更不必说,且不说他如今年事已高卧病在床,只旧日沈老大人厚赐高官他都不曾看在眼里,如今这偷鸡摸狗又算什么。
  此话一出,沈谦之倒是难得笑了笑:“那你便先去审问师父一番。”
  卫辞的师父也曾是沈谦之的师父,若不是沈老大人重疾不治而亡,公子如今也该是领兵打仗的将军了罢。可大人作官这些年,他却觉得大人志不在此。
  难得见他一笑,便忙道:“属下哪里敢,只是这么一说,大人可千万别与师父说了,他老人家只怕从病榻上起来都不能放过我。”
  须臾,沈谦之敛了笑意,正色道:“你将名单直接送入内阁,”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再去鬼市瞧瞧。”
  卫辞迟疑了一瞬,恍然点了点头。
  鬼市非真的有鬼,只是在此地交易之人,皆于午夜丑时后才开始,天还未亮时便闭市离去。黑夜中每人只凭手中的一盏小灯用于交易,但见风吹草动,便灭灯而散。
  是以,交易之物大都不怎么见得光。
  贼人既是窃了几家商贾的宝物,必不敢去正经当铺的。
  “大人呢?”
  沈谦之抿了抿唇,道:“进宫一趟。”
  闻言,卫辞甚是后悔问了这样的话,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老夫人虽将后院儿李萦的消息锁的紧,可他却是知道的,毕竟那人还是他让李家去接的。
  看着沈谦之不大好的脸色,他只道:“属下告退。”
  *
  孟妱梳妆毕,瞧了瞧身上穿着的白绫翠纹衣裙,她虽很想将它换下,穿一件稍艳色的衣裳。但翻遍箱箧,三年来,她竟不曾买过一件艳色衣裳。
  玉翠瞧着她神色恹恹,问道:“这件衣裳是夫人素日最喜爱的,今日怎的要换下它?”
  “罢了,没什么。”孟妱淡淡笑了笑,视线转向身旁放着的信笺。
  昨夜她仿着沈谦之的笔迹写了份和离书,她缓缓伸手将那信笺抽出打开,字形隽秀凛然,若不是她还记得昨夜忍着手伤握笔的感觉,都以为是沈谦之又给了她一份和离书。
  只是这封,她盖上了自己的郡主印。
  “玉翠,过来。”目光顿了一瞬,孟妱将信笺收了起来,把正在外间整理书案的玉翠唤进来了。
  “夫人。”玉翠应了一声,朝里间走来,定定的瞧着孟妱等着她吩咐。
  孟妱拿起一旁的木匣子,打开取出了里头那支水仙玉簪,将匣子递给了玉翠:“这里多是些玉簪,样式实在简单了些,等将来老夫人将你许了人,你便将它们卖了作嫁妆。还有几只银簪,你若是喜欢,等日后出了府再戴上,现下戴着不免惹些话儿出来。”

  “还有。”
  孟妱又拿起了一支簪子,玉翠忙将她的手挡住了,方才好容易止住的泪又溢满了眸子:“夫人到底是怎么了?”
  “是因那来府里的女子么?”
  昨日留在碧落斋的,皆是沈府的家生下人,玉翠这等后来的,对李萦之事全然不知情。只觉着夫人今日益发不同往常,面色苍白,神色总游离着。
  今早她进来时,更是瞧见外间书案上一塌糊涂,几处粘着干涸的血渍,再往榻上一瞧,那人儿竟搭着一只满是血污的手静静睡着。
  孟妱微微蹙眉,拦住了她的话,“与他人无干,只是我从前做了些错事,如今,想回头了。”
  “可……”玉翠犹豫了一瞬,终是问道:“夫人与奴婢交代这些,是要走么?”
  夫人已嫁作沈家妇,这个“走”是何意,玉翠再清楚不过。夫人那般钟情郎君,该如何舍得?
  孟妱低垂眼眸,良久,转了话头:“去将嬷嬷唤来罢。”
  午膳罢,玉翠跟着孟妱去了栖云院,玉翘站在院中,见孟妱来了,便上前道:“见过夫人。”
  孟妱视线往后瞧了瞧,玉翘便回道:“郎君进宫请太医去了,现下不在院中。”
  李萦之事,那日玉翘也是知道的,孟妱微微一笑,“不,我不找他,只托玉翘姐姐将这个交给他便是。”
  玉翘怔了怔,缓缓接了过来,欠身道:“是,夫人。”
  孟妱走后,玉翘便瞧着这信发神,须臾,一面带白纱的女子缓缓走了进来,她忙迎上去道:“姑娘怎么来了?”
  因着老夫人的吩咐,她如今不敢胡乱称呼。
  “不知怎的,头上有些发昏,便想过来瞧一瞧,嘉容可在?”李萦轻声道。
  玉翘将李萦扶着坐在一旁的小桌上,“郎君这会子正去宫里有姑娘传太医去了,得些时辰才能回来。”
  李萦凤眸瞥到那纸书信,开口道:“姑娘也识的字?”
  玉翘尚未来得及应答,只听外面的小丫头进来回道:“夫人携了箱箧,带上李嬷嬷一同出府去了。这会子老夫人不在府里,是否要去派人去宫里知会郎君一声。”
  “你且是没长心的,这几日郎君忙的茶饭不顾,你倒还敢寻去宫里头!”玉翘几句将那小丫头训斥了下去。
  等那丫鬟退下后,玉翘才将眸子缓缓移至李萦身上来,她似乎想出那双凤眸中瞧出什么。
  半晌,她似是下了决定一般,讪讪得笑了笑:“奴婢如何有这等识文断字的才能,只是几张不中用的废纸罢了。”说着,她将那信纸捏作一团。
  如今李萦入府,老夫人定会从丫头中挑一个可信的去服侍李萦,无论她的失忆是真的还是装的,这回自己都该搏一搏。
  至于这位郡主,既然人都走了,便该走的干净些。
 
 
第22章 和离(一)
  清晨,小院儿石阶下,李嬷嬷与一紫衣丫鬟对立而站,只见她从袖中掏出一纸小像,递与丫鬟,“肃毅伯府的李萦,你可还记得?”
  丫鬟眼眸一转,问道:“姑姑,这大姑娘几年前不就教人掳走了?”她瞧着李嬷嬷肃穆的神情,忙垂眸道:“但听姑姑吩咐。”
  “想法子查一查,这三年她都在做什么。”
  丫鬟利落的点了点头,收起李嬷嬷递过的画像,往四下瞅了瞅,见没什么人,便出了院子。
  “嬷嬷……?”
  听见里头的响动,李嬷嬷忙理了理衣襟,进屋去了。孟妱半撑起身子,瞧了瞧窗外,哑着嗓音问道:“嬷嬷方才是在与谁说话?”
  李嬷嬷从外间进来,顺手与她倒了一盏漱口的茶,递到孟妱手中,笑着道:“这样早,哪里有什么人,该是你做了什么梦罢。”
  孟妱迟疑了一瞬,“是么?或许是罢。”说着,她接过了嬷嬷手中的茶,漱过口,又递了回去。
  李嬷嬷将茶具送回外间,才踅回榻旁,孟妱将她拉着坐在床边,趴在她双腿上轻轻抱着,再次阖上双眸,呢喃道:“嬷嬷,我还想再睡会儿。”
  许久都不曾如此轻松,好像回到了她出阁前一般。
  李嬷嬷轻抚着她的长发,慢慢道:“懒丫头,去用过饭再睡罢。”
  孟妱又在嬷嬷身上蹭了蹭,才缓缓爬起身来,便见嬷嬷出去唤荷香了。
  “嬷嬷,你不与我一同过去么?”孟妱简单的穿了一件衣裳,跟上去问道。
  不知怎的,她总觉着嬷嬷与家里人甚是疏远,尤其是与爹爹,凡事爹爹在时,嬷嬷大都不怎的露面。
  “不了,老奴早先已用过清粥了。”李嬷嬷笑着回道。
  孟妱亦不使她为难,只跟着荷香去了。孟珒近日并不在家中,他一贯好赌,她只当他又出去玩闹了,并未多想。
  早膳期间只有孟宏延与杜氏在,孟妱虽觉着有些尴尬,却仍是尽力与两人相处。毕竟,日后她还要往家里住的。
  一顿早膳下来,三人倒尚算和谐。用罢饭,孟妱起身时带掉了一双箸,上面的汤汁洒在她衣裙上些,杜氏瞧见忙起身替她擦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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