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瘾——令栖
令栖  发于:2021年06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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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以前修复过明朝万历陵墓陪葬的凤冠,点的是软翠,嵌珍珠宝石,九龙九凤的造型端庄大气,色彩随光线变化流转。有价无市的玩意儿,在古董珠宝里算得上孤品。
  “我就知道你喜欢。”周子衿翘了翘唇角,得意得像一只开屏的小孔雀,“看,我还拍到一件好东西。”
  她点开手机相册,邀功请赏似的在沈姒眼前晃了晃。
  照片里上翘起棱的龙形刻纹勾曲盘旋,雕刻在极薄的金器上,周圈是十二只金乌组成的齿轮,金光灼灼。
  “拍卖会册子里说是商周的金器,把我卡上的钱都敲没了。”周子衿心底打着小算盘,“我今晚就抱着它孝敬老爷子,我爸妈因为我拒绝联姻,要把我赶出家门,我得先下手为强。”
  “可我看不像商周的,像上周的。”沈姒泼了一盆冷水。
  “嗯?”周子衿大脑懵了两秒,用力地眨了眨眼,难以置信,“你都没现场鉴定,就咬死了是假货?”
  “拍卖会真品再多也不是百分百保险,再说商周时期的太阳神鸟和龙图腾根本不是一个传说体系的,做工再精妙也得考究一下信仰出处吧?”沈姒抬手揉了揉鬓角,“你以后拍东西悠着点儿,可别跟逛街似的扫荡全场了,一枪打特别容易捡到破烂。”
  “打住,你这话攻击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听得我头疼,”周子衿摸了摸心口,没有什么力气摆出表情来,“现在还有点儿肉疼。”
  她闷闷地咬了块牛排,“让我静静,我要一口一口吃掉委屈。”
  “你小心一口一口吃成个胖子。”沈姒气定神闲地补刀。
  周子衿哽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被牛排噎的,还是被她气的,“这天真是聊不下去了,吴邪都救不了场。”
  沈姒懒得看她上演矫情小剧场,轻描淡写地安抚道,“我那儿还有一件海水龙纹的洒蓝釉描金双耳瓶,前两个月淘的,一直没机会出手,也没地方摆,你要是觉得合适就搬走。”
  “真的吗?”周子衿来精神了,感激地握住沈姒的手,像抓紧了救命稻草,“姐妹,跟您聊天是我的荣幸。”
  戏精互怼已是日常,谁也没放在心上。
  “对了,你有没有什么好去处?”周子衿在果盘里挑了块水果,“来港城几次都泡在海港城了,我还真没去过几个地方。趁这次公差我得好好放个假,等回了沪上,又得忙翻天了。”
  沈姒指尖一顿,“不记得了。”
  “哈?”周子衿将软枣咬下一口。
  沈姒微微笑了一下,虚白的水汽氤氲了她的眉眼,眼底的情绪很淡,“以前发过一场高烧,很多事想不清了。”
  周子衿看她神情不太对,以为她想到了齐晟和不痛快的过往,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你还跟三哥赌气呢?”
  “我哪儿敢啊?”沈姒轻嘲。
  “老畜牲有事没事就找我茬,我就差没立个牌位把他供起来了,”她压下心底地烦闷和躁动,尽量放平了语气,“难得施舍一点好脸色,我不得谢天谢地谢广坤啊?”
  这话周子衿没敢接。
  平日里三哥喊得亲热,但没几个人真敢跟他称兄道弟。就连圈子里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二世祖,也不敢拿齐晟开玩笑,即使他不在场。
  “你不仗义啊,”沈姒冷冷地睨了眼她,有点不爽,“你骂小明星的时候,我可是跟你同仇敌忾的。轮到我受委屈了,你不帮我出口恶气?”
  “你可饶了我吧,我还想安生几年,”周子衿眉心倏地一跳,做了个喊停的手势,“你敢骂他是因为恃宠而骄好吧?他对你连句重话都没有,换别人早就下死手了。他这种动一动手指不知多少公司要倒闭、撂一句话金融圈都得地震的人,我可开罪不起。”

  她指了下窗外,“看到那边的印度洋了吗?那是三哥给你放的水。”
  按齐晟的脾性来看,他根本容不得别人说半个“不”字。稍有违逆就要将人整治到死,冲犯半分便百倍奉还。不是谁都能像她这样踩着他雷区蹦迪,还能手脚齐全地出现在这儿。
  周子衿真觉得齐晟待沈姒特殊。
  两年前齐晟从南城将沈姒带回来,这圈子里的人大多不知道她的过往,不过传言颇多。那些上流社会的名媛淑女笑着看她踏入宴会,私底下的议论却如恶蚊之声疯狂涌动。
  “真是稀奇,也不知道三哥看上她哪儿了,我听说这女的就是一戏子。”
  “戏子怎么了?人家说不定最会勾人的把戏。那一双眼脉脉含情的,有几个男人消受的住?”
  “要我说,你们还不如跟她学学。”有人状似无意地轻笑,“这女的在南城拽着三哥不松手,三哥就直接在何家要人了;掉上两滴眼泪,三哥就公开承认她是女朋友了,瞧瞧人家,手段多高明,两天就把位子坐稳了。”
  “什么女朋友?凭她也配。一个玩物而已,等新鲜劲儿一过,她的下场不见得好到哪儿去。”
  沈姒清楚这些人在想什么。
  一个家世背景上不了台面的女人,仗着一张漂亮的脸攀了高枝。在所有人看来,这不过是一场声色游戏,再精致的玩物也有保质期,她迟早要从云端跌下来,摔个粉身碎骨。
  她们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沈姒并不意外,自然也不在意。
  周子衿心直口快惯了,最看不上她们的做派,路见不平,“长得没人家漂亮,就躲在这儿乱嚼舌根,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几只酸鸡。”
  并不高明的解围,是出于路见不平,也是出于纯粹的同情。
  不过后续出人意料。
  齐晟在沈姒身上下了不少功夫,似乎有意抬她。他教她周全礼数,教她近身搏杀,教她权谋暗断,教她赛车攀岩……比起传言中的豢养金丝雀,他更像是在打磨一块天成地蕴的璞玉。
  两年过去了,沈姒依旧春风得意。
  不管这圈子里的人多么看不惯她,再没有一个人敢质疑讽刺她;不管出于什么心思,这些大小姐们赔着笑脸捧场,顺着话头恭维附和她。
  就凭,她仗的是他的势。
  从前不在意的东西,现在她也不会拿来得意。沈姒只是觉得好笑,人和人之间,三六九等,向来泾渭分明。说来说去,都为了一个“利”字而已。
  “姒姒,”周子衿忍不住出声,一句话将她的思绪扯了回来,“你真没觉得三哥对你有一点特别吗?”
  “特别?”沈姒轻笑出声。
  周子衿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继续叭叭叭个没完,“这圈子里的塑料爱情丧偶式婚姻一抓一大把,你俩再怎么样,总比那几对表面夫妻强吧?再说了,你现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知道红了多少人的眼,还有什么好糟心的?”
  沈姒垂了垂视线,唇角依旧轻轻淡淡地浮着一道弧,什么都没说。
  再特别,也只有一点点而已。
  对他而言,她可能只是个床上比较合拍,还能让他保持新鲜感的女人。不是唯一,不是不可取代,她自始至终都很清楚这点,从南城见到他开始,她就知道他想要什么。
  她在乎的根本不是这点特别。
  -
  夏夜闷热无风,烧得人心烦意乱。
  路边停着一辆黑白双色的迈巴赫S680,西餐厅外面已经有人在候着了。齐晟的助理接过她手中的东西,客客气气地替她拉开车门。
  “沈小姐,我送您回去。”
  沈姒微抿了下唇,几乎把不痛快三个字写在了脸上。
  港城依旧灯红酒绿,让人醉生梦死。但悬在头顶的天光昏昧,阴沉沉的黑云压得夜幕里看不到一个星星,预示着一场大雨即将倾盆。
  算了,没带伞。
  沈姒不打算跟自己过不去,话都懒得说,一弯身坐进车里。
  这几天她住在酒店,没回过浅水湾。不过别墅区一直有人定期打扫,周围的马场、游泳馆、滑雪场等服务点二十四小时营业,确实比酒店方便。
  车子一路疾驰而过。
  沈姒心里燥得慌,靠在后座假寐,快要睡过去的时候才睁开眼。她漫不经心地看向车窗外,离别墅还有两个路口,外面是射箭馆。
  “停下。”
  助理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她的脸色,靠边缓缓停稳了车,没敢多问。
  拉开车门,他还是跟在她左后方半米之外,寸步不离。
  沈姒揉了下眉心,“别跟着我。”
  射箭馆灯火通明,靶场内十分空旷,都能听到回声。
  场内弓箭种类齐全,休息区充盈着红茶清苦的味道,工作人员边介绍各类弓箭的特点边引领着换护具,陪练和专业指导在旁边陪同。
  出了更衣室,外面的人还在。
  “还不走?”沈姒似笑非笑睨了对方一眼,带着浓浓的嘲讽,“你杵在这儿,是想当靶子吗?”
  助理对她的脾性完全免疫,但也不敢继续招惹她,退出了剑道馆。
  总算落得个清静,沈姒面色稍霁。
  接过工作人员挑好的反曲弓,沈姒掂量着试了试,还算趁手。
  她左手握着弓身,右手搭箭、扣弦,对标靶位后推弓拉满,准星对准靶心瞄点,箭矢脱弓而去。
  “17号靶位,八点二环。”
  发挥得不算好,沈姒半晌才找回状态。她面无表情地重复了几局,虎口和手臂被震得有些疼。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屏幕弹出一条来自虚拟号码的消息。
  [办妥了。]
  人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个屹立不倒的家族产业,倚仗的不过是错综复杂的人脉资源和关系网,外人闯进去,就是粉身碎骨。
  不过在她看来,再坚固的壁垒,也禁不住一口一口的蚕食。
  何家内讧后恒荣高层本就貌合神离,想揪错处只是时间问题。财务部埋下的眼线,对家侵蚀的市场份额,企业内部职务侵占和欺诈发行股票债券的证据……比起这些,高层丑闻只是一份最微不足道的礼物。
  这么久的时间,总该够了。
  沈姒垂眸,不动声色地删除信息。
  她正打算重新拿起弓箭时,身后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有人在靠近她,很熟悉。
  沈姒旋过身,陡然调转了弓箭的方向。下一秒,箭矢脱弦。
  破空而去的箭矢直击对面,贴着来人的脖颈擦出一道血痕,深深扎入他身后的木板,在余震中平息。
  她的姿势是真标准呐!
  沈姒撂下手中的弓箭,不避不让地看他,面上既无愧疚也无惧意。
  “你让人跟着我。”
  齐晟缓慢地抬眸,湛黑的眼,狭长的眼型,五官清朗,就是整个人阴郁,近乎病态的阴郁,和腕间那串小叶紫檀佛珠,形成极大的反差。
  “挺长进,姒姒。”
  他抬手擦了下脖颈间的伤痕,碾过指腹的血迹,微眯了下眼,“拿我教你的东西对付我,你够胆。”
 
 
第5章 步步设陷   “既然酒敬完了,人我要了。……
  “承您教的好。”
  沈姒握住弓箭的手垂落在身侧,黛青色的旗袍暗香流韵,银色的花蔓别几颗白珍珠在襟口,花枝顺着后腰蜿蜒而下,艳光流泻。
  她语气细细柔柔的,含讥带俏,“不喜欢我迎接你的方式吗?”
  对面落下沉沉地一声嗤笑。
  齐晟看着她,略长的眼尾挑起一点,明明该是满目的轻佻和风流,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他抬了下手,无需多言,有人将弓箭递到他手上,“你就这么记我仇?”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搭弓、拉箭,箭矢骤然离弦。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
  在谁都没反应过来时,那只箭同样贴着沈姒颈部擦过。
  箭头锐利的刃和她的脖颈只隔了分毫的空余,她甚至能觉出箭身擦过时掀动的空气和细微的声音——
  他的箭术的确高超,没伤到她一丝一毫,但这种体验实在惊悚。
  “好玩吗?”齐晟看着她失色的脸,像是得了一种新意趣,眼神暗了几分,“我还以为你不怕死。”
  倒没跟她动真格的意思,他生气根本不会说,只会毁。
  回应他的是一杯滚烫的茶。
  射箭馆里十分安静,明朗的冷光从悬顶劈落,穿透了稀薄的空气。沈姒有那么几秒的愣神,捂住脖颈惊魂未定,回过神时顿时恼了,抄起手边的东西砸他,“齐晟你有病吧你?”
  描画的瓷杯砸到他脚边,滚烫的茶水洇了他一身茶渍。
  齐晟慢慢眯起了眼。
  他最烦她这股作劲儿,“又闹什么?你这两天没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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