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当即瞪眼:“说我出言侮辱,你有何证据?”
“我们可以作证!”剩下几个锦衣卫立刻道。
几个守城军顿时嘲讽地笑了,头儿眯起眼睛讥讽:“你们还真是一窝耗子不嫌骚,自己人给自己作证,亏你们想得出来。”
“你!”
“跟他废什么话,”季阳阴沉着脸开口,“将他们送去诏狱,关上三五日再论对错!”
几个锦衣卫闻言,顿时表情微妙,就连巡检也忍不住笑了:“诏狱?季大人是有多久没回京都了,还不知道圣上登基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废除了诏狱吗?日后若有犯人要审,最好是一并送到大理寺去。”
说完,他话头一转:“来人,将这些锦衣卫都抓起来!”
守城军顿时得意起来。
“我看谁敢动!”季阳还未从诏狱被废的震惊中缓过神,闻言表情顿时难看起来,“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抓我们?!”
一直观望的简轻语顿时暗道一声糟,拼命暗示他冷静,然而季阳看都没往这边看,只是脸色阴沉的盯着巡检。
巡检被他当众下面子,表情也沉了下来:“与其问我算什么东西,不如问问你自己如今还算什么东西,来人,锦衣卫扰乱守城军公务、不敬巡检,给本官将他们抓起来,送到大理寺杖责三十!”
三十棍,即便不将人打死,也能打得终身残疾,刑罚不可谓不重。
“你敢!”季阳厉声呵斥。
巡检冷笑一声:“本官有何不敢?季阳,你真当如今还是你锦衣卫的天下吗?”
眼看着巡逻的官兵要去抓人,简轻语顿时慌了,可又不知该做什么,正当焦急时,耳边突然传来悠远的马蹄声,她愣了一下抬眸看过去,就看到陆远身着暗红色飞鱼服,骑着骏马朝这边来了。
她顿时松一口气,悄悄躲到马车后头偷看。
巡检看到陆远来了,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但等他到跟前时还是镇定下来:“陆大人。”
“不知我这几个手下犯了什么错,竟让李大人如此动怒?”陆远淡淡询问。
巡检咳了一声:“他们挑衅守城军、扰乱公务,卑职只能将他们抓了去。”
陆远半个眼神都不给他,径直看向季阳:“是么?”
“回大人,没有的事,是守城军不放我等出城、又出言侮辱在先。”季阳立刻道。
守城军的头儿当即不干了:“你们没有令牌,如何能放你们出城?!至于出言侮辱,还是那句话,你们可有证据?”
季阳多少年没受过这种气了,当即又要跟他们吵,但当着陆远的面还是生生忍住了。
守城军见这群锦衣卫都不说话了,顿时得意起来,巡检看着陆远笑了一声:“陆大人,你也听到了,卑职也是按律办事。”
一直在偷听的简轻语顿时气愤,偏偏又做不了什么,只能听他强词夺理。
好在陆远很快便开口了:“好一个按律办事,既然是按律,为何不知先皇钦定的律法中,有一条便是锦衣卫着飞鱼服时,自由出入各大城门,官不得纠,民不得扰,他即便没有令牌,守城军也没资格拦。”
巡检愣了一下,很快又反应过来:“这是以前……”
“以前?”陆远打断他的话,“你的意思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当年先皇定下的规矩,到了如今便不管用了?李成,你是想将当今圣上,置于不忠不孝之境地?”
说罢,他看向几个守城军:“还是说你们,根本将先皇的话当做耳旁风?”
这么一大顶帽子扣过来,巡检和守城军瞬间腿软了,直接对着他跪了下去。
“大、大人,卑职绝没有那等大逆不道的想法,卑职只是一时忘了,是疏忽……”巡检脸色苍白地解释。
守城军的头儿也急忙道:“是是是,是疏忽了……小的绝没有反心!”
季阳呼出一口浊气,眯起眼睛道:“既然承认疏忽了,别忘了去大理寺领罚,我想想,也不必多,就三十棍如何?”
巡检吓得直哆嗦:“大人饶命!”
然而陆远神色淡淡,只看了他身后的人一眼,众人便赶紧押着巡检和守城军离开了。季阳怕他们逃避刑罚,便直接跟了过去。
简轻语躲在马车后头,眼睁睁看着季阳离开,正要忍不住提醒他自己还在时,剩下的几个锦衣卫突然被陆远踹倒在地上,她吓了一跳,顿时不敢吱声了。
几个锦衣卫重重摔在地上,却又在第一时间直起身跪好,绷紧的脸上是难以掩饰的紧张。
“我如何交代你们的?”陆远冷声问。
“……要谨言慎行,不可张扬放肆。”锦衣卫瑟瑟回答。
陆远眯起长眸:“你们是如何做的?”
“卑职知错!”
“卑职知错!”
陆远冷峻地扫了他们一眼:“闭门思过半月,若再有下次,直接卸职回家。”
锦衣卫们闻言脸色发白,应声之后便赶紧走了。
简轻语偷偷看着这一幕,再看陆远的表情怎么看都觉得可怕……他现在心情不好,她是不是应该识相点先躲起来,等他心情好了再过去?
正当她纠结时,独自站立的男人突然冷淡开口:“还不过来?”
……应该不是叫她的吧,她一直藏得很好啊。简轻语纠结片刻,默默从马车里摸出自己的包袱,背在身上便打算离开。
“再走一步,我就打断你的腿。”声音更冷了一分。
简轻语猛地停下,小心翼翼地回过头,恰好驾车的马儿站得不耐烦了、往前走了两步,将她彻底暴露在他面前。
她尴尬地笑笑:“你怎么知道我在?”
“一来就看到了,”这般鬼鬼祟祟的身影,除了她还有谁?
看着她明显清瘦了不少的脸颊,陆远不悦:“你骗季阳带你回来的?”
“……为何是我骗他?”简轻语梗着脖子问。
陆远冷笑一声:“不然呢?他主动违抗我的命令?”
简轻语:“……”听起来是有点不可能。
经过刚才一场闹剧,现下周围的人依然不多,简轻语抿了抿发干的唇,小心翼翼地问:“你要像踹他们一样,也给我来一脚吗?”
“我倒是想。”陆远表情冷清,视线却落在了她愈发圆润的肚子上。
简轻语见状立刻挺起肚子:“培之,话话想你了。”
只一句话,陆远的所有不悦都烟消云散,他颇为头疼地叹了声气,主动朝她伸出手:“走吧。”
简轻语嘿嘿一笑,刚要去牵他的手,想到什么后又紧张起来:“等一下,不会被人发现吧?”
“既然怕被人发现,就不该跟着季阳回京,”陆远凉凉开口,“早在你们进城的时候,圣上怕是就已经知道了。”
简轻语:“……”
第61章 (分开)
见简轻语突然不说话了,陆远唇角浮起一点弧度:“现在知道怕了?”
“……不就是被圣上知道我回京了么,有什么可怕的,”简轻语破罐子破摔,“反正他早就知晓我与你的事了。”
她最怕的便是自己成为陆远的弱点,但来之前她仔细想过了,如今在位的,不是对她和陆远的事一无所知的先皇,褚祯若真要拿她做文章,即便她躲到天涯海角也没用,倒不如大大方方地回来,还能时时陪着陆远。
对于她的说法,陆远轻嗤一声,板着脸训人:“还不回马车?”
简轻语笑笑,赶紧回马车里坐下,待马车跑起来后,才掀起一角车帘看向驾马的陆远:“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能让陆大人给我做车夫。”
“坐稳,别贫嘴。”陆远不悦。
简轻语一听就知道他还在生气,赶紧缩回马车里坐稳了,陆远虽然没往后看,可也能想到她是何种模样,唇角的弧度便愈发深了,只是笑过之后又觉得不该助长她嚣张气焰,于是又强行板起脸。
二人很快回了陆府,陆远一边吩咐下人烧热水备餐食,一边将简轻语拎进了寝房,打算好好审问一番。
待房门关上的一瞬间,简轻语总算开始紧张了:“你你关门做什么?”
“你说我要做什么,”陆远将人按到椅子上,自己也拖了条椅子在她对面坐下,“不是让你去扬州吗,为何不乖乖听话?”
“我都要生了,你不在身边怎么行。”简轻语可怜地看着他,试图召唤他的同情心。
然而陆远不为所动:“没抓到你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想?”
“……今时不同往日嘛。”简轻语底气不怎么足。
陆远不说话了,漆黑的眼眸只是盯着她看。
简轻语眨了眨眼,只好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话话是不是长大很多?”
“……嗯。”
掌下的肚子紧绷绷的,比之前确实大了不少,仔细摩挲还能感觉到孩子在动,陆远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下一瞬简轻语便惊呼:“他动了!”
“真的?”陆远抬眸看向她。
简轻语点头,看到他眼底的茫然后失笑:“我就说了吧,话话想爹爹了。”
爹爹……陌生又熟悉的称谓让他心底一热,微妙的情绪突然滋生,陆远整个人都仿佛泡在温泉水里一般熨帖,方才还在气她擅自回京,这会儿倒是怎么都气不起来了。
见他不说话了,简轻语握紧了他的手:“培之,我知道你送我去扬州,是为了我跟话话考虑,可是你越这样,我便越担心,所以让我留在京都好吗?”
“有什么可担心的,我能应付得来,如今的光景,也只是暂时的而已。”陆远蹙眉。
简轻语轻哼一声:“既然你能应付,为何不肯让我留下?”
“我是……”
“我不听我不听!”简轻语捂着耳朵打断他,“你要是敢送我走,我就找根绳子吊死在你家门口,叫满京都的人都知道你陆远抛弃妻子违背良心!”
陆远沉着脸将她的手拉下来:“胡说八道。”
“所以我能留下了吗?”简轻语眼巴巴地看着他。
陆远沉默不语。
简轻语咬着下唇,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别来这招,没用。”陆远不悦。
简轻语不听他的,依然装可怜。
一刻钟后,陆远板着脸,到底还是妥协了:“那你乖一点,别乱跑。”
“嗯!”简轻语立刻点头。
陆远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无奈地摸摸她的脑袋,简轻语乖顺地笑笑,想到什么后又道:“季阳也是被我骗了,你能别不罚他吗?”
“轻易被一个小姑娘骗了,不该罚?”陆远反问。
简轻语干笑一声,试着为季阳辩解:“其实也不能怪他,毕竟骗他的又不是普通小姑娘,连锦衣卫指挥使都上过她的当呢。”
“你还挺得意?”陆远扬眉。
简轻语赶紧顺毛:“不敢不敢,小的只是说说而已。”
陆远这才放过她,只是季阳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原本在大理寺盯着行刑,结果一半的时候突然想起马车里的简轻语,又赶紧跑回城门口找人,然而人不见了、马车也不见了。
他差点吓死,又立刻去了陆府,见到简轻语后没等松一口气,就被陆远拖去练刀了,一练便是一下午,最后还是简轻语以该用晚膳了为由,强行终止了这场单方面的殴打。
餐桌上,趁陆远回屋更衣了,季阳哆嗦地指着简轻语:“……你这个、你这个害人不浅的妖精!祸害!我认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抱歉抱歉,都是我不好,”简轻语亲自为他盛粥,“你辛苦了,多吃点。”
“吃什么吃!我被揍了两个时辰,都是被你害的!”季阳怒气冲冲。
话音未落,陆远从内堂进来了,扫了他一眼后冷淡开口:“谁害的?”
“……我,我自己,我识人不清,我没有脑子,大人您教训得对,卑职日后定当小心谨慎。”季阳接过简轻语递来的粥,含泪吃了一口。
陆远这才放过他,简轻语赶紧拍了拍旁边的椅子,示意他坐自己身边,陆远唇角浮起一点弧度,在她身侧坐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