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一时间流言纷飞,宁昌侯府处境愈发艰难,不仅宁昌侯夫妇成了笑柄,连简轻语的名声也受了影响。
英儿出门走了一圈,回来都要气疯了:“那些人的嘴真是欠抽,什么胡话都敢乱说,您是去过南山寺不假,可全程话都没跟那个赵玉庆说一句,怎么就成他未婚妻了?他们这是污蔑女儿家的名声,真该报官将他们抓起来!”
简轻语还是第一次见她发这么大脾气,一时间有些无奈:“早就说别出去打听了,只会越听越气而已。”
“奴婢不想打听,可如今整个京都都在胡说,不想听也能听到,”英儿还在气愤,看到她波澜不惊,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大小姐,现下外头传得这么难听,您真的不生气吗?”
“生气啊,如何能不气呢。”简轻语垂着眼眸,把玩手中的杯子。
英儿看着她安静的模样,顿时心疼得眼睛都红了,犹豫半晌后还是忍不住小心地问:“大小姐,如今种种,可都是陆九爷所为?”
简轻语静了一瞬,片刻后给自己倒了杯清茶,喝了半杯后才再次开口:“今日初一,我去佛堂没见着父亲,你可知他去哪了?”
她没有正面回答,英儿也没敢再追问,听了她的话后忙回道:“侯爷一早就跟夫人去秦家了,奴婢听说他叫下人去库房拿了不少补品,想来是去看赵公子了,”
她说完顿了一下,见简轻语没反应,忍不住又抱怨一句,“现下本就有些解释不清,侯爷和夫人该远远避开赵公子才是,如今却一同去探望,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简轻语抿了抿唇,还未开口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乱,她顿了一下,叫英儿去查看情况。
英儿应了一声,便急匆匆出去了,不多会儿一脸着急地跑了回来:“大小姐不好了!少爷与礼部尚书家的公子在街上打了起来,钱公子带的人多,少爷快被打死了,跟着他的小厮拼死才跑回来报信,侯爷和夫人都还没回来,二小姐便自己出门了。”
“自己?没带人?”简轻语愣了一下。
英儿先是点了点头,又赶紧摇摇头:“就带了个丫鬟和报信的小厮。”
“胡闹!她带个丫鬟有什么用。”简轻语略微有些烦躁,皱着眉头站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去叫几个身手好的护院,现在就随我去找他们,记着带上兵器,不要利器,最好是能藏在身上,如今侯府正值多事之秋,不可太过招摇。”
“是,奴婢这就去!”英儿忙应一声,小跑着去叫人了。
简轻语独自去了大门口等着,待叫的人都齐了才出发。报信的小厮跟着简慢声走了,她不知道具体的地址,但一路上听着百姓的议论,硬是找到了斗殴的那条街。
简轻语到时,街上一个百姓都没有,显然已经被驱逐了。被绑着的简震一嘴血,正被一个公子哥模样的人踩在脚下,平日白净的脸上全是灰尘和伤口。
而简慢声和丫鬟被几个男子围着,那些男子不知道小声说了些什么,气得她整个人都在发抖,眼里含着泪叱骂他们,却只招来一阵哄笑,更有不老实的,竟想去摸她的脸。地上的简震气得呜呜直吼,结果被公子哥狠狠踹了一脚,顿时吐出一口血沫。
简轻语是不喜欢这俩便宜弟妹,可看到这一幕也是火气直冲脑门,怒斥一声:“撒开你的臭手!”
简慢声和简震同时动了一下,看到简轻语后都愣了愣,显然没想到她会来。
几个纨绔子弟正在嬉闹,乍一听到有人说话没反应过来,愣神的功夫侯府护院已经冲了过去,推开众人将简慢声姐弟救了过来。
“震儿!”简慢声跪在地上,将简震扶到怀里,看到他手上绑着的绳子后,眼角瞬间红了。
简轻语冷着脸走过去,顺着简慢声的视线看过去,只见简震手腕上绑着的绳子,此刻已经快勒进他的肉里,皮开肉绽的伤口触目惊心。
她深吸一口气,站在简慢声身侧咬牙问:“谁干的?”
简震嘴唇张了张,却没说出话来,十六岁的少年一脸灰和血,单是忍受痛苦就耗费了全部力气。
“是、是他!”报信的小厮一脸青紫,颤巍巍地指向公子哥,“就是他!”
“是我又如何?”那人嚣张地双手叉腰,“他先动的手,还不许我还手?”
“……明明是你先骂大小姐,少爷才会动手!”小厮气得脸都白了。
简轻语怔愣一瞬,显然没想到他变成这样,是因为替自己出头。
那人嗤笑一声:“难道我说得不对?本来就是你家大小姐不知廉耻,在南山寺与男子私通,还不让说了?”他说完顿了一下,不怀好意地看向简轻语,“你这么着急为他出头,该不会你就是那个私德败坏的女人吧?”
“肯定是了,你看她那狐媚长相,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也难怪还未出阁就做出此等丑事。”
“别说,真有做丑事的资本,这张脸我看了都动心,要不别跟着那乡下来的土货了,给我做外室……”
那人说完,他的狐朋狗友们就开始污言秽语,简轻语深吸一口气,刚要骂回去,就听到简慢声嘶哑着嗓子吼:“闭嘴!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诋毁宁昌侯府的大小姐,一个个腌臜玩意儿,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简轻语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泼妇’,注意到她说完手都在抖后,突然生出一点别的滋味,只是还未等细细去想,就听到那人声音尖利地笑了起来。
“宁昌侯府如今就是个笑话,空有其表罢了,得罪了锦衣卫,真以为还能如以前那样风光?”那人笑着说完,眼底闪过一丝阴郁,“你爹明明只是个主事,却仗着有爵位在身,连我爹这个礼部尚书都不看在眼里,如今可算是风水轮流转了。”
“我说怎么如此嚣张,原来是阴沟里的老鼠一朝得志,”简轻语极尽嘲讽,“堂堂礼部尚书需要废物儿子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出气,想来也不是什么成器的东西,不被我父亲踩在脚下,将来也会被别人踩在脚下。”
“放屁!再敢胡说,信不信老子弄死你!”那人炸了。
“这句话该我说才是,”简轻语冷笑一声,眼神猛然凌厉,“给我打!”
“是!”护院们立刻抽出身上的短兵,朝着那人围堵过去。
那人带的都是狐朋狗友,真的手下只有两人,远没有简轻语带的人多,见状顿时慌了一瞬,接着稳定心神怒骂:“我看谁敢!真当宁昌侯府还能像以前一样护住你们这些狗吗?!我告诉你们,你们侯爷得罪了锦衣卫,马上就要完了!今日谁敢动我,来日我就敢杀谁全家,不信试试!”
威胁的话一出,护院们竟都不敢上前了。
简轻语脸色难看:“打!打死了本小姐担着!”
护院们面面相觑,一时间谁都没敢动身。她心头一凉,第一次意识到锦衣卫的孤立,对于侯府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人顿时得意:“看见没?宁昌侯府,不行了,你若现在向我下跪求饶,叫我一声好哥哥,我倒可以放你们一马。”话音刚落,狐朋狗友们便嬉笑起来。
简轻语气血一阵一阵地翻涌,一双美眸死死盯着那人。那人被她看得心头一动,竟坏笑着朝她走了过来:“快点,叫我一声好哥哥,好哥哥带你去快活。”
宁昌侯府的护院们挣扎地相互看眼色,竟无一人上前护着。简轻语总算生出一分后怕,不由得紧张后退,退了两小步后脚便碰到了什么,一低头就对上简慢声紧张的眼睛。
她顿了一下,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停下了脚步拦在了简慢声姐弟身前。看到她竟然停下,简慢声扶抱着简震的手突然紧了紧,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怎么不躲了,可是想让哥哥带你快活了?”那人坏笑着凑过来,刚要去摸简轻语的脸,短街之上突然尘土震动。
众人都停顿一瞬,接着便听到由远及近的马蹄声。简轻语怔愣地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道暗红色身影骑着烈马而来,身后是一众暗色飞鱼服,马蹄所到之处尘埃滚滚声势浩大,震得人说不出话来。
“是锦衣卫。”简慢声低声说了句。
简轻语心头一动,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就看着陆远面无表情地由远及近,然后从她身侧经过,从头到尾他目不斜视,仿佛没看到她一般。
但怎么可能没看到,不过是不肯停下而已。简轻语颤着深吸一口气,却被尘土呛得咳嗽几声。
马蹄声渐行渐远,那人搓了搓手,猥琐地看向简轻语:“大小姐方才看什么呢?不会想向锦衣卫求救吧?”
简轻语看着他流油的脸就一阵恶心,咬着牙攥紧了拳头。
他身后那些人便仿佛听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一般,夸张又尖锐地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仿佛被谁捏住了脖子,笑声瞬间戛然而止。
简轻语怔怔回头,只见方才呼啸而过的某人,又骑着马折返回来。
第22章 (认输了)
短街不过几丈远,一眨眼的功夫,数匹烈马便出现在众人眼前,最前头的枣红骏马上,陆远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视线并未特别停留在谁身上。简轻语看向他,见他不与自己对视,抿了抿唇后低下头,突然因眼前的状况生出一分难堪。
她低头之后,陆远便看向了她,视线在她白皙的脖颈上停留片刻,才淡淡地开口:“为何当街伤人。”
简轻语顿了一下,觉得他是在问自己,只是刚一抬头,方才还在调戏自己的那人便跑到陆远面前,腆着脸谄媚道:“回陆大人的话,晚辈没有当街伤人,只是跟简震拌了几句嘴,现下矛盾已经解决,不敢再劳烦大人。”
简震还一身伤地被简慢声抱着,他之所以敢睁眼说瞎话,无非是觉得锦衣卫与宁昌侯府不和,陆远不会为宁昌侯府的人出头,说不定还觉得他这事儿办得不错,再趁机踩简震一脚。
简轻语眼底闪过一丝嘲讽,正要开口说话,就被简慢声轻轻扯了一下裙角,她顿了一下低头低头,就看到简慢声微微摇头蹙起眉头。
即便陆远秉公处理,当街械斗也是可大可小,极有可能是各打五十大板,简震身上有伤,未必能承受得了责罚。更何况生事的是礼部尚书之子,是宁昌侯顶头上司的儿子,闹大了对整个侯府都没有好处。
简轻语知道简慢声的顾虑,也清楚这么做才是对的,可无论如何说服自己,还是生出了屈辱的憋闷。
陆远看着她将下唇咬得发白,也不肯向自己求助,眉眼逐渐变得冷峻:“既然已经解决,就散了吧。”
一听陆远果然不同自己计较,那人顿时笑得灿烂:“是是是,晚辈这就散了。”
陆远淡漠地看了简轻语一眼,见她依然只是低着头不发一语,便冷着脸掉转马头,率领其他锦衣卫离开。
那人再次得意起来,一低头对上简轻语冷漠的眼睛,得意忘形之间直接骂:“小昌妇,看什么看,真以为锦衣卫会帮你?”
话音未落,背对他们离开的缰绳一紧,烈马猛地停下,不安地喷洒鼻息。
烈马之上陆远眼底一片晦色,声音阴郁冷淡:“掌嘴五十,就地行刑。”
众人都以为锦衣卫已经走了,才敢继续羞辱简家三姐弟,没想到陆远会突然停下。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了愣,还未等明白什么意思,陆远的手下便纷纷应声下马,带头的更是直接走到那人面前,一脚将他踹出老远。
当看到锦衣卫抓的并非宁昌侯府的人时,纨绔子弟们顿时慌了起来,一边惨叫一边求饶,全然没了方才嚣张的模样。至于礼部尚书之子,更是被锦衣卫给踹得昏了过去。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简轻语回过神时,陆远已经离开,短街之上只留下此起彼伏巴掌声和惨叫声。锦衣卫常年练武,手劲非同寻常,几掌下去便血沫横飞、唇角翻裂,打到一半时便有不少人直接昏死过去,嘴里溢出的血竟连街道都染红了。
简轻语看着这群对他们横行霸道的无赖,在锦衣卫手中转眼变得如死狗一般,心底蓦地生出一股凉意。自从侯府被孤立,她便知道了侯府与陆远权势的悬殊,只是从未像此刻一般,有这样清晰的认知。
“震儿!震儿!”
耳边传来简慢声焦急的呼唤,简轻语猛地回神,看到简震昏迷后立刻叫人抬他回府。他们回到府中时,宁昌侯夫妇也刚好赶回来,一看到简震的伤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急忙让人去请大夫。
将简震送进房间后,简轻语便出来了,护院们在庭院里跪了一地,她只当没看到,轻声细语地吩咐管家多备些热水。
“……大小姐,侯爷现下心系少爷,吩咐这些护院由您处置,”管家恭敬地开口,“可要治他们护主无能之罪,一人打上二十板子,扣一个月月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