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俗童话——七宝酥
七宝酥  发于:2021年06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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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笑了一笑。
  张敛走去她对面,盘腿席地坐下,开门见山:“什么事?”
  他的口吻疏冷且不客气,但女人似有备而来,脸上并未出现波动,只说:“我想重新开始。”
  张敛略怔:“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嗯。”女人双手捧起茶器。
  张敛安静无息地看着她,双目幽深,比起凝视,更像是种审度:“我不想结婚的念头可没改变。”
  “我知道啊,”女人漫不经心抿了口:“但我想通了。”
  张敛唇微勾:“想了一年多?”
  女人小而精致的面孔扬高:“你这一年多不也没人吗?”
  张敛上身往后虚虚斜了个倾角,致使他看起来有些闲散,并不专心:“没人也不代表是在等你说这些。”
  女人卷翘纤长的睫毛一掀,莞尔:“那是为了一直把VET捏在手里?”
  张敛一笑,终于叫她名字:“林穗,我们分开的这段时间,你都在修炼自贬?”
  从容优雅像受惊的天鹅,迅速从林穗的脸上掠走了。
  “奥星离了VET还能活,”张敛的腔调从始至终冷淡着:“你才是离了令尊不能活。”
  林穗忍住了想要将手里的茶汤迎着他泼过去的欲望:“你来见我就是为了这样跟我说话?”
  张敛摇了摇头:“不,当面确认我们早已达成共识。”
  他没有感情地笑了下:“林小姐,纠缠不清可不是你风格。”
  陶杯狠狠砸向地面,又弹出去,在竹席上滚了老远。林穗在怒不可遏中面红耳赤。
  小部分滚烫的茶渍溅来张敛衣裤上,但他无动于衷,单手拿起一旁竹垫上的灰色温毛巾,不急不慢拭去,道了句“谢谢招待”才起身离开。
  —
  当天下午,张敛出差去了趟京市。
  与此同时,周谧收到了一条微信好友申请,内容就两个字:张敛。
  周谧完全摸不准这个人的行事风格,过于变幻莫测,比脱光了衣服的他难解到一万倍。
  揣着一探究竟的好奇心,以及打工人的难以违令,周谧摁下同意。
  张敛的微信名就是他的英文名,Fabian,他的朋友圈也很……怎么说呢,不私人?道貌岸然?像一面刻意展示出去的官方形象,一间布置严谨缜慎的会客厅,不见任何烟火气。
  周谧怀疑他还有另外的小号,只是认为她还不够资格在他的后花园中占有一席之地。
  但当晚回到家后,周谧觉得自己判断错误,他应该就只有这个微信。
  因为他分享来了一个名片,以及两句很私密的交代:
  “我出差两天。”
  “都给你安排好了,这是成和医疗的成副院,跟他联系。”
  周谧当时在吃饭,听见提示,随意扫了一眼,米粒险些从鼻腔喷出去。
  见她咳得厉害,老妈拍背给她顺气:“怎么了啊。”
  周谧喝了两勺汤润喉,直摇手:“没事。”
  她囫囵吃干净碗底最后那点饭,牢握手机,躲回了卧室。
  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周谧盯着这两条嘱咐发呆,一时半刻想不出要如何回复。
  过了会,她决定不予理睬,去加张敛的朋友。
  那边通过得很快,还一副早在恭候大驾的样子:总算等到你了。
  周谧语塞几秒,发过去一个问好的卡通表情包。
  对方也不拐弯抹角:明天抽空来趟?
  周谧说:能一天内全部弄好吗?
  他问:你是指什么弄好?
  周谧说:就各项检查跟人流。
  对方回了个笑:你人得先过来。
  周谧惦记起上午的检查单,眨眨眼问:你是医生吗?
  他说:我不是医生是什么?
  周谧回:麻烦你等一下。
  她打算拍下上面的结果给他过目,问清接下来的安排,好有个心理准备。
  埋头翻了会包,里面根本没那张单子。
  周谧遽然想起,它跟伞一道被张敛拿走了。
  上午的一切仿佛都是在自立flag,伞是物归原主,关键信物却还在他手里,像是往那当了什么珍器,对方只需好整以暇地等她过来赎走。
  啊——周谧懊丧地双手抱头,栽回枕头。
  她活动了下十指,心思扭起千千结,最终还是自我妥协地去问张敛:我单子在你那吗?
  张敛应该在忙,等了几分钟都没回音。
  周谧也不好意思把人医生冷那,切回去说:没事了。
  对面似乎怕了:来不来?给个准话。
  周谧不由心烦起来,她昨晚刚跟叶雁请过假,虽说白日勤勤恳恳干活一整天,但因为同样的事连续两天叨扰上司,她做不到心安理得。
  她支支吾吾:那个,我昨晚刚跟我上司请过假。
  那边心服口服:妹妹啊,我真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纠结的人,你跟张敛什么关系,请个十天半个月假都不是事好吧,他不会把你开除的,放心啊。

  周谧无言以对。
  他所说的,就是张敛白天用来指摘过她的“特权”,倘若她随意动用,那将成为重荷,成为张敛今后可以随时取出来拿捏她的筹码。
  周谧翻了眼日历,挑选最近的假期:要不周日?
  对方再无动静。
  大概十来秒后,周谧猝不及防被拽入一个临时开的三人群,还与张敛双双被cue:
  @fabian @谧谧子放学啦 你陪陪人家,人家想等你回来再来我这。
  周谧满头问号。
  无数乱码从心头翻滚而过,她崩溃地敲字:不是……
  而这时张敛已经回了消息,一个:?
  无觉的,周谧脸上涌过阵阵热浪,缓解尴尬的间隙,张敛已在私聊里回答她检查单的事:不在身边。
  接着又问:怎么回事?
  周谧坐起身,贴靠住床头,仿佛这样才有可以让她对抗当下窘境的支撑,她坦诚道:我不想连续跟Yan请两天假。
  张敛回:你意思是明天不想去医院?
  周谧:对。
  张敛问:你想哪一天。
  周谧不是很有底气:周日吧,刚好休息。
  张敛心情似乎不错:好,我陪你。
  周谧没有吭声,一时间不知道该回绝还是该答应,最后,她一个字没说,默许了这件事。早上的懦弱历历在目,她必须学会接受这样的自己,并找寻援兵。
  可能是聊天氛围转好的缘故,张敛忽然重提上午那则有去无回的讯息:白天怎么不回答我问题。
  周谧回:不知道怎么说。
  这时,屏幕忽然暗下去,是张敛的来电,周谧心漏一拍,忙连上耳机。
  男人可能立在露台或湖畔,声音掺着风,顺理成章地接住了她刚才微信里的话:“电话里说吧。”
  周谧心头忽闪,努了会嘴,咕哝出几个字眼,好像把声道里辛辣的介质排了出去:“你之前骗我。”
  张敛不解地笑了声:“我骗你什么了。”
  周谧说:“我们刚认识那天,我问你有没有女朋友,你态度是没有,但公司里的人说了你有。”
  张敛问:“谁说的?”
  “很多人说。”周谧深深吸了口气。
  张敛说:“我说没有。”
  周谧不自知地扬声,好像又回到了与他坦诚相对的状态:“你说没有就没有啊。”
  张敛似不容反驳:“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周谧开始语无伦次地钻空子:“那你什么时候没有的,指不定只是上个月才没有,或者昨天才没有。”
  隔着听筒,张敛的笑音仿佛一种特有的温和,只对她专属:“总之就不信我说的是吧?”
  周谧两眼望天:“哪敢妄自揣摩老板。”
  张敛还是笑,但不再继续这个绕口令似的话题:“公司明天上午有Master Class,记得去听。”
  周谧“噢”了声:“我知道。”
  他又说:“也早点把你身上的事办了,别拖着。”
  周谧拉长了尾音,像个不耐烦听长辈叨叨的小屁孩:“知道了——”
  缠绕了一天的郁闷锐减,周谧心飘忽起来,像只轻盈的白鸥。
  担心自己又要像之前那样异想天开神志不清了,她及时打住:“不说了?”
  可张敛没有急于道别:“知道我让你尽早的意思吗?”
  “什么?”
  “我还不想结束。”
 
 
第8章 
  脱口而出的瞬间,张敛就后悔了。
  兴许是刚拿下B系车的项目,又在电话会议里跟global吵了通架的缘故,他神思激亢地开了瓶酒,坐在酒店露台独酌。
  微醺之际,听见人女孩子在耳边像之前床帏厮磨那般含嗔带怨地撒娇,难免心旌荡漾,不过脑地吐出些有违理智的糊话。
  但不得不说,他有些吃周谧这套。
  她讲话声音很抓人,带脾气的时候夜莺般脆灵灵,含混时又像搅化了的蜜浆。
  而且他今天还有了新发现,就是她哭诉起来更黏糊。
  反正话已经跟断线风筝似的放出去了,不如坐观其变,顺水推舟地探探周谧反应。
  听筒里寂静了须臾,她果然谨慎地出声:“你什么意思?”
  在情趣关头反其道而行从来是她强项,张敛早习惯了,正声回:“什么意思你听不出来?”
  那边浅浅地吸气:“但我们已经知道对方身份了。”
  张敛笑:“那上次是怎么回事,谁索吻的?”
  “嚯,”周谧口气上提,贼喊捉贼,振振有声:“不是你先跟我说话的?你先让我过去先招惹我的。”
  张敛懒得跟她计较这些顺序上面的琐屑:“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随机应变不见得是缺点。”
  周谧义正辞严:“我可不想跟上级乱搞。”
  她的遣词和逻辑惹人发笑,以前不清不楚的时候不叫乱搞,现在知根知底了反而叫乱搞了。
  他决定今晚跟她掰扯清楚:“之前有猜过我职业吗?”
  周谧说:“我才不乐意猜,”她又像在课上疾疾举手抢答似的:“严正声明一下,我不是故意来你这实习的,在这之前我真不知道你是谁,也一点不想知道。”
  张敛是信她的,毕竟那天在公司初见时,人的眼神跟反应做不了假。
  他清晰记着周谧像被隐形的卡车头撞懵了似的,傻不愣登盯着他,一副惊容看起来稚拙又滑稽。
  而前晚他刚好加班review创意,不当心睡过去了,一觉醒来昏昏沉沉,走起路来步伐都虚着,人心不在焉,就想着赶紧回家补觉。
  但目及门外的周谧时,他一下子清醒至极。
  擦身而过的瞬间,他难以置信地笑了下,又觉得自己尚在梦里。
  那一整天,他不时会琢磨起这幕。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有意思,这么耐人寻味,怎么就撞自己跟前来了。
  思及此,他漫不经心回:“我知道。”
  周谧停了停:“那你呢,有想过我之前做什么吗?”
  张敛当然不会说实话:“我倒是没想到你还是学生。”
  周谧语气陡生不快,像微微拧了眉:“为什么,我长得很老气?”
  张敛没立即回答,刻意拉开一个回忆与辨析的空隙:“不老,只是个性没那么事儿。”
  果不其然,小黄鹂又哼啾哼啾。
  “你判断有误喔。”她说。
  “是吗,”张敛唇微牵,淡淡的:“那再给我些时间,我多琢磨。”
  —
  结束这通电话的时候,周谧的脑袋都能蒸屉小笼包了。
  明知自己有很大可能被诱哄,被诓弄,但就是控制不住,不由自主地为这份久违的暧昧沉湎。
  明明白天还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才过去多久,壁垒城池再被攻陷,张敛又不费兵卒地杀回她粉色的公主堡。
  怀柔政策,最为致命。
  周谧双手按紧两颊给自己降温,想想又给闺蜜贺妙言发微信:妈蛋我可能又要跟狼人哥哥续约了。
  贺妙言:我现在已经觉得你在凡尔赛了。
  周谧:怎么就凡尔赛了?
  贺妙言:谁不想跟D大活好人帅有钱的约?
  周谧:不是该怪狼给的诱惑?
  贺妙言:滚吧。
  周谧有点乐不思蜀,放松警惕,决定分享出自己的最新秘闻:我跟你说个事啊,你别跟任何人说。
  贺妙言回:嗯?
  想起这档子糟心事,周谧唇角就压下去:我怀孕了。
  贺妙言:不是吧????
  周谧说:没骗你。
  贺妙言粗口霸屏:我草我草我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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