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俗童话——七宝酥
七宝酥  发于:2021年06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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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敛目不斜视:“现在住哪?”
  周谧瞥他一眼,报出小区名字。
  车里开了暖风,一路无声无息。
  到楼下时,雨势渐长,似铺天盖地的水瀑。
  张敛一言不发地下去拿快递,周谧忙撑起伞跟上,明黄的伞面似一朵羸弱的小野花,被风撕来扯去,根本盖不住刻意保持距离的两人,并肩冲进楼道时,才在车里干缓几分的头发和衣物再度湿气蓬勃。
  走进电梯后,两个人都有点狼狈。
  周谧侧目偷瞄一下张敛,又低头拿伞尖在地面画出一小圈一小圈的雨水痕迹,有几分无所适从。
  打开公寓门,张敛将箱子递给她,眼睛也没有四处乱看,只正视过来说:“我先走了。”
  住的地方没有男拖,周谧把钥匙勾挂好,躬身将箱子放到地毯上,回头喊住他:“你……擦一下再走吧?别感冒了。”
  张敛看回来,眉目因雨水的浸透更显浓重。
  周谧避了下眼,回头去卫生间里找毛巾。她选了张比较大的纯棉质地的天蓝色毛巾,又忙不迭走出去。
  风似闹情绪的小孩一般把门板掼得摇摇晃晃,并把坏脾气往室内灌涌。
  张敛还立在门框外,像水粉画里那种牢固却孤单的灰色水塔。
  周谧心头没来由地浮起一阵酸涩,叫他先进来,随后将门带上,垂眼把毛巾递出去。
  张敛一声未吭,接了过去。
  周谧刚要转头去给他倒点热水,胳膊忽然被轻拉了一下,她心漏一拍,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带回原处,松软的触感迎头罩下。
  张敛很自然地给她搓起头发,不轻不重,很舒适的力度。
  揉动间,垂挂下来的毛巾面料不适撩刮过她耳廓,痒痒的,密密的。
  周谧胸腔里开始激烈地抽搐,下意识缩起下巴和脖子要躲,随即被男人从下颌部位控住全脸,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隔着毛巾,开始轻轻抚拭着她眼下的水痕。
  他一刻不眨地注视着她。
  周谧无法再动,站在那里由着他弄。
  她口干舌燥,感觉自己体内的水分都快被他温柔的动作泵光了。
  周谧忍不住舔了舔唇。
  女生的双唇立马被润得更为艳丽,像一小瓣鲜红的玫瑰。
  张敛喉咙微微收紧,稍微移开目光,替她继续搓揉。
  周谧始终低垂着脸,完全不敢再去看男人的双目。方才不当心的一瞄,她就觉得自己要被灼伤了。
  刀刃般的高楼将呜呜的风割断,似怪兽的诉号。
  可在这个狭小而昏暗的玄关里,他们却能清晰听见彼此的呼吸,间或交错。
  周谧穿着贴身的肉粉色毛衣,所以她胸脯起伏的节奏和状态都要比张敛明显。
  她本还透白的脸上慢慢有了颜色,变得如同蜜桃一般。
  张敛扯握着毛巾,垂手叠了两道,递回去给她:“好了。”
  “谢谢……”周谧接过去,不知如何是好地梳了几下额前乱蓬的发丝,须臾才后觉地探一下毛巾:“有点潮了,我去给你换一条。”
  话落匆忙回身,走去卫生间。急不可耐越过门砖时,她脚底有点打滑。
  张敛注意到了,唇角微牵:“不用了,我先走了。”
  周谧抬手够毛巾的手一顿,又探出头来:“走了吗?不喝点热水吗?”
  张敛应:“嗯。”
  “你早点休息。”沉声说完这句话,他开门离去。
  男人关门的动静很斯文,是几乎听不见响动的一下。
  周谧愣愣看着,猛得想起什么,忙抓起伞桶里的小黄伞追出去。
  “张……”生怕他已经进轿厢,她毫不犹豫地叫出了声,微顿,又改口:“老板——”
  嗙——!
  一声重响。
  立在走廊里等候电梯的高大身影偏过头来。
  周谧站住,面露惊怵,瞪着大圆眼转头去看自己的公寓小门。
  门扉紧闭,是廊道的风在恶作剧。
  出来的太急,她没带钥匙……周谧哈一口气,懊恼地用手腕锤了下脑门。
  张敛似乎也注意到了,快步走回来,判断:“没带钥匙是么?”
  周谧不答,只将双手握着的伞交出去:“这个给你。”
  张敛没忙着接,瞥了眼周谧房门,取出手机:“我帮你打电话叫开锁师傅。”
  周谧也连摸好几下自己裤兜:“没事的,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叫。”
  她定住,发现手机早被放进帆布包里,并未随身携带。
  周谧不声不响地抿平唇线,轻拍两下身侧缓解尴尬。
  张敛看破不说破,鼻息微促一下,径自拨通电话。
  挂断电话后,他敛目看她:“天不好,师傅说最快得一个小时才能到。”
  周谧“哦”了声,又嘟囔:“让您操心了,我在这等他,你先回去吧。”
  张敛恍若未闻:“我陪你吧。你没手机,他到了怎么联系你?”
  “……”周谧失语,认命地扫一眼空空荡荡又光线昏暗的走廊:“那你要跟着我站一个钟头了。”
  张敛环视一下四周,视线停顿在不远处的安全出口标志上:“坐楼道等吧。”
  周谧跟着看了下,没有再拒绝:“也行。”
  —
  楼道的温度并不高,窗户半掖着,高高嵌在墙内,风雨从罅隙里无孔不入地渗漏。

  一般人还不太够得着,但张敛个子高,手臂稍抬,微用点力,便将两页窗扇顺利并拢,他耐心地插牢铁栓,才走回原处。
  沿途他脱下开衫,披到了周谧身上。
  周谧一愣,回眸看他,男人上身只余一件干净的白衬衣,惊讶之后她没有拒绝,除了不合时宜外估计他也不会同意。
  张敛坐下声来,三道阶梯才能容纳下他无处安放的长腿。
  周谧也抱膝而坐。
  两人隔着小段间隙,只要不做幅度偏大的动作,就不会贴靠上对方肢体。
  周谧百无聊赖,在余光里悄悄打量张敛,男人依旧洁净清贵得像是不该出现在这种浑浊简陋的环境里,过了会,她歪过头去:“地上会不会太脏了?”
  张敛瞟她一眼:“你不也坐着了?”
  周谧无法反驳:“嗯。”
  她盯着他肤色冷白的侧颜,又关心:“那你冷不冷啊?”
  张敛回:“还好。”
  相安无事,亦无话可说,空间里只有风雨的闷响。
  张敛眼尾微偏:“无聊吗?”
  周谧看回去,坦白:“有一点。”
  张敛重新抽出手机,解锁,打开个视频软件,递给她:“找部电影看下。”
  周谧努了下嘴:“你想看什么?”
  张敛说:“都行,随你。”
  周谧手指刮动着屏幕,并无头绪:“可我也不知道看什么诶,好多高分电影都看过好几遍了,你选吧。”
  张敛沉默了一会,提议:“上次在电影院没看完的那部,今天看掉吧。”
  周谧周身一僵,无法阻止那天的回忆悉数涌出,她脸颊微烫,眼光闪烁地搜索起那部电影的名字。
  开锁师傅到得比想象中要快,他们仍没有将这部电影看到尾声。
  中年男人套着深蓝色的雨衣,整张脸都湿透了,但依旧好脾气地替周谧解开门锁,门板一敞,周谧就飞跑进去翻手机,又忙不迭奔出来问他多少钱。
  张敛并没有抢付,也没有暂留喝点热水,跟周谧作简单道别,他跟开锁师傅一道下了楼。
  窄小的房屋重新安静下来,周谧如释重负地坐回书桌边。
  晚上的一切像一场梦,男人的白衬衫敷着柔光,伴随着春雨涨潮,万物湿润,令人恍惚。
  不知眯眼怔神多久,门铃急响打断了她的浮想。
  周谧微惊一下,跑过去,从猫眼小孔里探视一下,注意到对方明黄色的头盔和外套,她问:“是谁啊?”
  “外卖!”对方高声回。
  周谧疑惑万分,就让他先把东西挂在门把上。
  过去五分钟,她才打开门,小心将那袋东西勾进来。
  塑料袋轻飘飘的,似是怕淋湿,拎口扎起了很紧实的死结,周谧解了好一会未果,只能找出剪刀干脆绞断。
  里面是一个白色纸袋,印着药房名字,她撕开袋口,发现里面是几盒家中常备的预防或针对感冒退烧的药物。
  周谧顿了一下,旋即猜到是谁下的订单。她取出手机给他发微信道谢,并说:其实这些药我这里有。
  对方回得很快:记得吃。
  周谧挠了下额角,扬唇又撇嘴,说不上滋味地回:你应该给自己叫吧,头发没擦,热水没喝,还在楼道里挨冻那么久。
  张敛说:家里也有。
  周谧说:哦。
  又问:你应该到家了吧?
  张敛回:堵路上了。
  都过去四十分钟了,周谧看看疾雨掠过的窗,忧心:那怎么办?
  那边回得不以为意:再跟我聊会天。
 
 
第66章 
  最终, 周谧没有回这条消息。
  洗完澡出来时,外面的风雨都小了很多,像个终于被安抚下来的婴儿, 不再鬼哭狼嚎地拍打窗户。
  周谧对着镜子猛搓头发,湿黑的长发如翻涌的墨液,渐渐,她动作慢了下来, 最后完全静止。
  她望着自己怔起神来, 眼瞳逐步失焦。
  脑中闪过去年还在华郡的一幕, 那晚她刚洗完澡,张敛也像今晚一样, 立在背后替她用毛巾轻揉着脑袋。
  灯光暖黄,两人的脸一高一低, 一起注视着镜面中的彼此, 又心照不宣地弯眼笑开来。
  像画里的人, 亦或一帧剧照, 他们这样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她忍不住偎依进他胸口。
  后来, 张敛把毛巾摘下来,放到洗脸台上, 沿着她发梢一点点细密地往下啄吻, 她的鬓角, 耳尖, 耳廓,耳垂……最后握着她上臂, 埋在她肩颈衔接的位置, 气息深热地呼吸, 他投映在镜子里的样子像在嗅一朵极为爱惜的白色花朵,有种致命而诱人的沉迷。
  这种沉迷感令人腿脚发软,酥痒难耐,她害羞得直笑,浑身打颤。
  周谧别开眼,面色微黯地吹干头发,把脏衣篓往阳台拎,沿路又把椅背上张敛的开衫拎起来,翻到后领内侧看标签,上面白底黑字的THOM BROWNE让她顷刻无语。
  周谧取来一只木质衣架,将它小心平整地撑好,挂进自己衣柜,而后拿起手机给张敛发消息:开衫你急着要吗?我明天送干洗店,估计得要个两三天。
  过了几分钟,张敛回复:不急。
  想了想,周谧不放心问:到家了吧?
  张敛回:嗯。
  周谧说:哦,早点休息,晚安。
  张敛:晚安。
  晾好衣服,周谧躺回床上,认真翻看了一下最近手头上的新项目——RZ耳机的几个竞品官博,将他们最近发布的还算不错的海报和视频一一保存进相册。
  这场少见的台风来势汹汹,亦措手不及,第二天天气仍不尽人意。
  天公不作美,原本安排的一场户外拍摄也不得不往后推迟,周谧坐在工位里,仔细查询着未来一礼拜的天气。
  下午两点多,珍妮组织Creative那边一起开了个创意会,大家有说有笑,一边脑暴一边吹水,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一个多钟头。
  中途张敛的秘书从外面经过,珍妮忙冲到门边叫住她:“Lilith!”
  Lilith回头:“什么事?”
  珍妮说:“我上午给你的东西你拿给Fabian签字了吗?”
  Lilith说:“Fabian发烧了啊,吃药没压住,下午去打吊针了,今天应该不来公司了。”
  珍妮“啊哦”一下:“好吧,祝他早日康复。”
  周谧随意晃笔的手一顿,眼睫微微下垂。
  散会后,周谧回到工位,接着做提案PPT,确认自己心神难安后,她握起手机,点进张敛微信,编辑了一条消息,纠结片刻,她还是选择将它发出去:听说你生病了,这会怎么样了?还好吗?
  好一会张敛才回复:不烧了。
  周谧心微微放下:那就行。
  看着重新安静下来的聊天界面,她突生烦躁,不知因为负疚还是其他,她飞速打着字,像在跟谁发脾气一样:你就不应该把开衫给我的,我还要再还给你,真够麻烦的。
  张敛很快回:那我要怎么做。
  又看不出情绪地说:到时候我去取吧。
  周谧不再作声,抬手撑了会鼻头,片刻,她把手机放回原处,抿水稀释走灼热的情绪,才专心办公。
  —
  晚上八点多,周谧起身离开公司,外面的细雨不厌其烦地持续了一整天,四野濛濛。
  手里撑着的是家里的另一把轻便阳伞,勉强能派上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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