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星身上的诸多优点在大部分士族议亲的标准下都是缺点。身材偏纤细,容貌过于妍丽,在“婆婆”们眼中是不贤或不宜生养。加上武功高强见过血,几乎都要被扣上“不安于室”的恶名了。
徒元义是唯一知道她真面目,还能无畏无惧真心求娶的。
对于这位准女婿,林如海的心情颇为复杂。一面觉得对方是要“抢”走他宝贝女儿的敌人,另一方面又对徒元义的“见识”颇为满意。毕竟能够透过现象,看到他女儿美好本质的优秀后生真的不多。
“父亲,在你眼里,你女儿又那么可怕吗?”
林云星仔细想了一下,前世在徒元义之外,她也是有些追求者的。如今行情不好,那是京中贵族没见识,若换做江湖上,情行必然大不相同。
“不可怕,不可怕外面都传的是什么?说我林家女儿青面獠牙,就差没有三头六臂了。”林如海瞪了她一眼道,“亏得你妹妹年纪小,若不然你的婚事是定了,你妹妹日后不知如何着落。”
“父亲这心倒是操得远了些。”林云星抿嘴笑道,“这京里的八卦一轮轮就过去了,再过两年,谁还会说这些老掉牙的八卦啊!”
“那也要你别让人揪着这条八卦推陈出新啊!”
第120章 偷梁换柱
林云星耐心虽好, 但相较于等待,她更喜欢主动出击。既查到了通天坊的线索,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白日里林如海才三令五申, 不许她再闹出什么京中奇闻, 晚上林云星却带人继续去探通天坊了。
从道观的出入口离开时,林云星特意在门上留了活扣, 没有将之锁死。如今便可借这处出入口,带人进入密道探查。
这种关乎自身安全和身家性命的地下网道,即便画过地图,忠顺亲王也不可能将之放在旁人手中。与其寄希望于找到那虚无缥缈的地图, 还不如自己探查, 再画一张地图出来。
上回来,林云星只带了一枚火折子, 为了从密道通过, 不及细看。今日准备了风灯, 三人探查密道时就要仔细多了。
隐虽为江湖上的杀手组织,但只要不是朝廷通缉犯或在京中无引人注意的身份,就不必使用密道隐藏行踪。三人观察密道中的灰尘、脚印和车辙等痕迹确定大部分通道使用频率并不高。
这些密道应该是供隐的大人物往来及隐的杀手出任务或紧急撤退时使用, 故密道多岔路和暗门,但并没有太多杀伤性机关,这大大方便了他们勘探地下网道。
林云星探了通天坊多时, 都没有再撞到忠顺亲王或二王爷前来通天坊。如今想来,那日能碰到忠顺亲王与徒元启在通天坊秘密会面, 当真是撞了大运。
在探查密道时, 林云星倒是发现了另外一件事:不说隐杀人放火的那些勾当, 仅通天坊赌坊每日流水就不是小数目。通天坊的管事每隔一日, 就会带着亲信以银车将赌坊的收益通过密道运走。
林云星注意到这一点后, 根据银车的车辙印,找到了他们送银箱的密道。
从通天坊到金库要走足足三刻钟,林云星三人没有直接跟过去。待他们送完东西离开,三人才依据银车车辙寻到了通往金库的暗门。许是自持密道和地下金库位置隐秘,暗门前并没有人看守。
“主子?”叶逍摸了摸门上的锁,一把寻常铁匠铺就能买到的锁。
“打开看看!”
来探密道前,预料到可能有机关,他们带了一些小工具。叶逍取出工具,撬开铁锁,还想着是否有机关,没想到门一拉就开了。门后并非他们以为的金库,而是一丈见方,四壁连同地面都是铁的方屋子,难怪无人看守。
林云星蹲下身,研究了一下:“这个铁房子可以上升,应该就是一个类似于吊篮的东西。可以将加了银箱的铁房子绞上去,给一人之力可行,上面一定有不少守卫。能否查到上方是什么地方?”
“密道之中方向难辨,只能测算到大概位置。”叶遥不假思索道。
“那就先圈定大概位置,然后从地面排查。”叶逍将门关好,三人暂时退出了密道。
逍遥二人经过多日排查,查到了两处可疑之地,一处是忠顺王府,一处是与忠顺王府隔街的废宅。废宅的上一任主人在夺嫡失败后成年男丁被处斩,余族流放,家产抄没。宅子收归户部,但不知何故一直不曾出手。
“这处宅子上一任主人出事已经是二十多年前,多年来不管是陛下还是户部都仿佛忘记了这处。院子都破败了,然因朝廷的封条,平日也不敢有人闯进去。”
住在这一代的都是王公贵族,就算有荒废的宅院,也不会有流浪汉栖息霸占。京城之中有些地方,平民百姓不要说进入坊里,就是街道都不敢轻易踏足。
“若真的荒废了二十几年,屋顶的瓦片怎么会这么齐整?”
忠顺王府与那荒宅和徒元义的王府都在同一片,林云星在王府阁楼上以千里目观测,隐约能够看到两处屋宇的屋檐瓦片。不过这个距离,也只能看到瓦片罢了。局限于院墙的高度,这么远无法观测到围墙之内屋檐之下。
叶遥点头道:“确实如此,那宅子大门的封条没有撕去,但我们探听到,府邸后门常有人进出,拿得是禁军腰牌,拿得禁军腰牌,故从没有人敢上门探问。”
“忠顺亲王是隐的主人,但他不可能让隐的杀手出现在自己王府,以免招惹麻烦。通天坊虽是隐的据点,但到底常有外人往来,不够隐秘,这处宅子会不会是忠顺亲王为隐准备的另一个据点。”林云星猜测道。
不想叶逍却摇了摇头:“我们曾经与隐交过手,隐却是是江湖做派,但依着我们观察,出入宅子的人虽然拿得是禁军腰牌,但并没有江湖气,反倒像大家族豢养的死士。”
林云星闻言,放下了手上的千里目。她想起了自己与徒元义曾经的猜测:皇帝手中有一支暗势力专门用来监视及做一些不见光的任务,忠义亲王可能是这支暗势力的首领。
在通天坊见到忠顺亲王,知道忠顺亲王就是隐的主人后,林云星渐渐忘了此事。如此听到叶逍的话,林云星便又重新想起此事了。
原本她觉得忠顺是隐的主人,就不能是皇帝的暗卫首领。实际上,这两个身份并不冲突,忠顺可以是皇帝的暗卫首领,也可以是隐的主人。同时兼顾这两个身份,也就能解释为什么隐作为江湖第一杀手组织掺和到夺嫡中却很长时间无人注意。
若忠顺真的同时兼顾这两个身份,他原本就掌握着皇室暗势力,完全可以封了皇帝的耳目,借着暗卫给隐掩护。
同时,这也解释了大皇子为何愿意与狮子大开口的隐合作了。忠顺亲王对外的形象是吃喝嫖赌俱全,又喜欢养戏子,这些爱好都费钱,贪钱便也顺理成章了。大皇子不知道忠顺对二皇子的“器重”,为了得到这位掌暗卫的皇叔支持,便在钱上表现出了十足的大方。
可惜,大皇子终究是一腔“情谊”喂了狗。兢兢业业捞钱,赔上了甄氏一族,却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林云星又想到了暗卫、隐与忠顺谋取的不法所得之间的关系。暗卫是陛下的暗卫,皇帝多疑,忠顺要取信皇帝,就不能将所有暗卫变成自己人。那么,他绝不会让亲信之外的暗卫知道这些银子的存在,以免暴露自己私下所为。
若忠顺是为了转运银子去旁处,可以走别的密道,而不是通过暗卫的据点转移银箱,平白增加暴露的可能性。他既然将银子运到这里,显然是要借暗卫的力量为他守护这些银子。所以,忠顺的藏金库应该就在密道入口上方。
想明白这一点,林云星忽然笑道:“你们可读过兵书?”
叶遥不解其意:“主子的意思是?”
“忠顺亲王喜欢玩暗度陈仓,我们就来一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顺便借力打力。”林云星道,“按着通天坊送银车的规律,后夜他们又要送银车了。”
“我明白了!”叶逍恍然大悟,“我们可以躲到银车之内,混入金库,里应外合,破获贼窝。”
“破获贼窝?”林云星轻笑,“忠顺掌暗卫,以陛下之多疑,我们若敢直捣黄龙,袭击暗卫,怕是无法告倒忠顺,自己就先被扣上谋逆之罪了。”
叶逍一僵,愕然道:“那当如何?”
“在陛下面前举证林家私吞脏银的是徒元灿,但背后设计这些,并给徒元灿提供‘证据’的却是忠顺和二皇子。陛下不曾明着发难,以至于林家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可谓是有苦难诉。这锅背了那么久,不如将它背实了!”
“主子的意思是?”
林云星低声吩咐了几句,叶逍叶遥惊讶不已,到底记着徒元义的交代,凡事听从林云星吩咐:“主子放心,我们这就去召集府上的人手,必在后夜前准备妥当。”
“找那口风严的,万不能走漏风声。”
“王府卫队皆是殿下亲自训练,绝无背叛。”信郡王府的卫队成员皆是徒元义从母族及孤儿中挑选,忠诚度还是比较高的。
林云星让叶逍叶遥准备了人手,回府后,又招了林七回府,安排另一边部署。
是夜,林云星亲自带人在密道伏击运送的银箱,制住管事,问出了运送细节。准备妥当后,将银箱中的东西倒出来,叶逍叶遥藏入箱中,运进了通道。照管事所言,将银箱放进铁吊篮,对着墙壁重重敲击三下,上面的人就会将银箱吊上去。
林云星依其所言,敲击墙壁后虚合铁门,很快就听到门后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声音。如此又过了好一会儿铁篮子重新放了下来,林云星打开铁门,上方的盖子已经打开了,叶逍正蹲在洞口打暗号。
收到叶逍的暗号,林云星带着一部分人先上去。如先前所料,这洞口就开在库房一角。洞口只能从金库内打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比在开在金库外安全,这样也不容易被荒宅中的其他暗卫知晓。
顺着地上拖曳的血迹,林云星看到了被逍遥二人拖到旁边的尸体。
“如主子所料,将这铁房子绞上来,非一人之力可行。不过他们将银箱拉上来后,没有打开检查就从库房离开了。库房只有两人守卫,且要到卯正才会换班。”叶遥低声道,“金库铁门,声音不易外泄,搬运恭喜不容易被外面守卫察觉。只这金库比我们预想的大,怕是来不及搬完。”
“将那些没有记号的东西先搬走,余下的东西尽量搬入密道之中,自有用处。”
第121章 葡萄架倒
最初设计机关的人, 许是考量了机关的使用寿命,将井轱辘和吊篮都做成了铁的。结实的目的是达到了,但这铁框子绞上绞下却费时费力。
直接用绳索将银箱一套吊下去, 倒是比用铁吊篮运快些。林云星带来的都是习武之人,力量胜过常人。数百斤的银箱,两人一组,就敢刚下放。即便如此, 要将这府库搬空也非易事。
亏得金库外墙厚重能够隔音,他们在库房之内并不容易惊动外面的守卫。
林云星带着逍遥二人将诸物分类搬运,忽然停在了一面墙前。库房的墙壁不是贴墙放了博古架, 便是叠了箱子,唯有这面墙前什么也没有。林云星检查之下发现了一道暗门,叶逍在她的示意下, 破费了一番功夫才打开锁。
门后是一间密室,密室墙壁上嵌了夜明珠,放着四面博古架, 唯有中间放了一桌一椅。博古架上摆放着玉如意、翡翠白菜等各类宝器, 还有不少锦盒。林云星走到桌椅前, 便意识到这套桌椅是方便主人欣赏博古架上的宝物的。
叶逍看着这满室金碧辉煌,不由咂舌:“主子?”
林云星随手打开一个锦盒,对叶逍招了招手:“你看这个。”
“东珠?”
“近年新出的东珠,品质远在贡品之上。”林云星解释道,“我与你家殿下定下婚期时, 陛下赏赐了今年新进的东珠一盒, 无论色泽还是大小都不如这一盒。”
当初赐婚的时候, 皇帝确实恼了徒元义, 才会下了那道颇为敷衍的圣旨。只皇帝如今年岁大了, 多疑的同时,对身边的人也莫名的宽和起来。婚事定下后,徒元义又收敛了几分脾性,近来办差又颇为得力,皇帝便有心缓和一二。
林云星及笄,钦天监为二人选定婚期时,皇帝赏赐了不少东西,其中就有一盒辽东进贡的东珠。
东珠圆润晶莹,且能发出五彩光泽,制成首饰光彩熠熠赏赐给女眷再适合不过了。但凡珍珠都会随着岁月光华渐去,东珠也不例外。眼前这盒东珠光泽鲜亮,一看就知道是近年新采的珠子。
“贡品?”
“东珠不允许民间私采,即便是民间私采,也不可能找到整盒这般品质的东珠。”林云星合上盖子递给了叶遥,打开了下一个盒子,又是一件稀世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