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女仆上前,伸手要去端汤碗,手臂伸到一半,半拢在袖中的手腕一翻,一柄短匕向林云星颈部划了过来。
林云星身体猛地往后一倾,那女仆一刀刺空,招式一变匕首从上往下刺下来。云星双臂向上,使了一招擒拿手,左手如灵蛇一般探向其手腕,右手一握,直击其腋下。
女仆左手一拳打过来,林云星右手一格,左手抓着她的右手一搡,身体偏向一侧,右腿踢向了对方的小腹。一腿踢中,女仆连退了几步,林云星已经起身,一连两掌打在了她的胸口。女仆倒飞摔在了院中,挣扎了几次都没能爬起来。
“主人——”林九听到响动从外面冲了进来。
“拖下去吧!”
“不用审?”
“这样的刺客只知道执行命令,不会有我们需要的消息,何必白费功夫。将饭菜拿下去,让人重做一份。”
“诺~”
林云星看着人被拖下去,叹了口气。上京时,林如海没打算他们回来,他们姐弟身边的丫鬟婆子都跟着回京了,因此晚饭才会差厨房的仆妇送过来。
那女仆是府上厨房做事,进府已两年多了。因是熟面孔,林九才会将人放进来。发现汤有问题,林云星并不确定是她下毒,或许汤在厨房已经有人动了手脚,所以故意让人将汤撤下去。
先是乔二英,再加上这个仆妇,谁知道他们在府上安插了多少人。府上除了被带去京城的青枝、碧叶,这两年都没有进过新人。若要从他们之中排查身份可疑之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厨房很快送了新的饭菜过来,林云星用了晚膳,又在府上巡视了一圈,才洗漱休息。连着几日赶路,今儿一日没得停歇,一沾床便睡着了。不想到子时又听到外面响动,林云星本是警觉之人,忙穿了外衣,拿了床头的剑就往外走。
“主人,有人刺杀大人。”林九守在院中,见林云星从房中出来,立即禀告道。
若前半个月还在试探,弄些声东击西的小把戏,想要在他们见到帛书之前将东西的悄无声息的拿走。如今既知帛书被发现,这些人少了顾虑,已经有些不管不顾了。
“看来,他们是等不住了!”林云星转身向主院走去,喃喃自语道,“父亲伤势未愈,切莫受了惊吓影响了伤口恢复才好。”
主从二人到了主院,柳湘莲正守在房门前,侍卫们于院中厮杀。叶逍叶遥被安排在隔壁的院子休息,听到响动也过来帮忙。林云星一现身,那些刺客便如潮水般撤去了。
“星儿,这么晚了,你过来做什么?”林如海披着外袍,被林伯扶到了门口。
林云星瞟了一眼剑尖上的血迹,将之丢给林九,迎上前道:“父亲伤势未愈,夜风尚凉,实在不该出来。”
“外面闹成这样,不出来看一眼,我如何放心?”林如海眼皮半垂,看着云星道,“将东西给我吧!”
“什么?”
“帛书!”林如海没好气道,“他们必定是以为你已经将帛书给了我,才会过来刺杀。若被人知道帛书在你身上,他们就会转而以你为目标。”
“以我为目标,总好过以父亲为目标。父亲应该看到了,他们方才一见我就撤退了。莫说父亲还伤着,即便无伤,也要人保护。东西在我这里,比在父亲手上安全。”
“他们不是见你撤退,而是怕拖延下去,惊动更多人。”林如海无奈道,“你这傻孩子!难道你不明白这是要命的东西吗?”
“父亲难道以为他们只要你的命吗?”林云星反问道,“从我回扬州开始,就注定此案不落幕,不得脱身了。他们是殊死一搏,我们何尝不是如此?若是父亲出了事,可想过玉儿,想过阿砚?”
“你也知道阿砚和玉儿需要人照顾,你还这个时候回扬州?若是我们父女二人都折在这里,玉儿和阿砚要如何是好?”
“父亲!”林云星拔高了声音道,“我们说过,一家人要齐齐整整地回京。我不会死,父亲也不会。”
“只怕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林如海叹息道。
“这比喻并不恰当。”林云星冷哼了一声道,“天色不早了,林伯送父亲回去休息。”
“你将帛书拿过来!”
“出来匆忙,不曾带身上,明日再说吧!”
“现在去拿!”林如海坚持道。
“我说了,明日再说!”林云星转身便走。
林伯见林如海站在门口不肯回屋,便劝道:“老爷,就这半宿的功夫能出什么事。我看啊,东西在大姑娘手上,比您收着安全。”
“这丫头,我是管不得了。”
“大姑娘打小就是个有主意的,您何曾管得了了。”林伯笑道。
林如海想了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可是今日这事与过往不同,这次是要命的。知道林云星性子执拗,他身子虚,下床都累得慌,就更不要说走去隔壁要帛书了。只得听林伯劝导,躺下休息,心中打定了主意,明日要林云星将帛书送过来。
次日一早,林云星忽然让人去寻了几套驿卒的衣服过来。
“林姑娘!”
衣服才送到,叶逍叶遥便过来报道了。这两人受徒元义之命保护她,还真是一丝不苟地完成着这道命令。夜里才动过手,但因休息早,精神还不算不错。
“帛书之事,你们也是知情人,我便不瞒你们了。”林云星道,“京城与扬州相距千里,通讯不便,贼人已是破釜沉舟。若帛书在府衙,昨夜那样的刺杀就不会停止,我们必须将帛书送回京城。”
第71章 薛大傻子
叶逍叶遥异口同声道:“但请姑娘吩咐!”
“父亲已经让师爷代笔写了四份一模一样的奏折奏报账册和帛书之事, 这四份奏折稍后会派出四名驿卒背上招文袋分陆路和水路送进京城。帛书我抄录了两份,你们换上驿卒的衣服分陆路和水路进京。”
叶逍叶遥对视了一眼,叶逍道:“敢问姑娘, 可是打算亲自送帛书回京?”
经历了街上和昨夜两场刺杀,他已知林云星的武功不仅在他们之上, 怕是这扬州府衙的侍卫也无人能及。带帛书进京,林云星确实比任何人都可靠。然越是如此, 便证明此事危险,他们奉命保护林云星, 岂能坐视林云星孤身涉险。
叶逍叶遥不是普通侍卫,而是出自徒元义母族。他们自幼被家族选中送到徒元义身边, 跟随徒元义学剑,是与徒元义有半师之谊的剑侍。
林云星点了点头:“这份帛书留在扬州,父亲就要面对无止境的刺杀。可要将它送走,我却不放心交到任何人手里。你们带着副本可以为我分散敌人的注意力,岂非已经尽到了保护之责?”
“可是——”
“不必可是, 此事我已有决断。临行前, 他可有交代过让你们听我的?”这个他自然是指徒元义。
叶逍叶遥闻言只得应了。
“你们所携是副本,用意在于分散追兵注意力,万事以性命为重。若遇到危险不妨丢下招文袋,自己脱身为要。”林云星温声道,“我定会亲自将帛书送进京城。”
“是!”叶逍叶遥正色应了,下去换了驿卒的衣服。
那头林如海确实在林云星的提议下,令师爷代笔写了四份一模一样的奏折, 加盖官印和私印后令驿卒送出。不过送帛书回京的事情, 林云星并没有告知他, 就是怕林如海不同意。
待送奏折的驿卒先后离开, 叶逍叶遥也背上招文袋出府。
林如海还在养伤,不能凡事亲力亲为。此案牵涉人员极广,两位同知是他的副手,没有必要绕过他们。若衙门官员一个都不能用,那这案子就太难办了。
林如海招了李同知和杨同知到内书房议事,与他们商议抓捕涉案盐商之事。不过林如海只是让两人看到了账册,并未告知帛书之事。一是帛书所涉重大,二是不愿两位大人与他一样深陷险境。
林云星站在院中,看着书房方向,与柳湘莲道:“我走之后,再等两个时辰,你将信交给父亲,然后把我回京的消息放出去。隐并不想保甄家,知道帛书出城,对扬州就会有所松懈。只要他们将注意力放在我和帛书上,父亲就能专心查盐商。”
“可是这样,你就太危险了!”柳湘莲不赞同道。
“我心中有数,父亲伤势未愈,还要柳大哥多多照应。”林云星长揖道,“家父与扬州之事就拜托您了。”
“林姑娘放心,但有柳湘莲一口气在,绝不让杀手近大人的身。”柳湘莲亦郑重还礼,“姑娘一路保重!”
“此行若是顺利,你我京城再见!”林云星接过林九捧着的披风道,“林九,父亲一应饮食你要亲自照看,决不能再让人有可趁之机。让林七盯紧了金陵那边的动向,消息直接传递给父亲。”
“诺~”林九正色应了。
二管家奉命备马在后门等候,林云星披上披风,戴上兜帽,翻身上马,一扬马鞭,向城门而去。林云星前脚出城,后脚城门便已关闭。她不惜走夜路,特意算好了时间,就是为了阻一阻城内之敌的脚步。
林如海并非爱马之人,府上虽有良马,却也算不得千里驹。林云星出城后走了一夜,人困马乏,天亮之前便脱去外面的黑色披风,扮作寻常江湖人入镇甸休息。
在客栈休息了三个时辰,起身吃了些东西继续赶路。路上尽量昼伏夜行,避开人口密集之处。然不管如何换装易容,因要赶路,总免不得骑马,要泄露些许行迹。
休息三个时辰,于林云星而言已经足够,可是马却有些受不住。跑了两个多时辰,见前面有茶寮,林云星便停下休息,让人给马喂了精饲料。
“姑娘用些什么?”
“若有龙井,便泡一壶,没有的话随便什么茶来一壶,有什么吃的也拿些过来。”
“好嘞,您稍等!”林云星刚在茶棚坐下,就见一只信鸽扑棱棱地停在了马槽上。
这处茶寮后面有几间屋子,在前院搭建的茶棚,行旅忙着赶路在茶棚歇歇脚就走。掌柜从内屋出来,抱着信鸽进门去了。
“小二,你们这还有信鸽?”趁着小二上茶的功夫,林云星状似随意地问道。
“我们掌柜养的,因我们这茶寮往来方便,有时候也会帮人寄信寄东西。”小二憨笑道,“姑娘,您怎么一个人出门?”
“与兄长一起出门,兄长途中要办事,我们约了前面城镇汇合。”林云星将馒头掰成一小块一小块小口吃着。
茶寮主要是买茶,顺带卖些馒头、咸菜、卤豆腐干之类。
小二拿了馒头和卤豆腐干上来:“听姑娘的口音是南方人啊?”
“我自临安来。”
“您说话带姑苏口音呢!”
林云星笑道:“我祖母是姑苏人,幼时是祖母教我说话。怎么,我的临安话说的不好?”
林云星前世的故乡溪东近临安,因这里没有溪东之说,故说了临安。南方素有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之说。溪东与临安相距百里,她的临安话到底比不得溪东方言那么熟稔。中间又隔着数百年,雅言已有变化,自有随祖母和父亲学话,口音有所不同也有可能。
“那倒不是,江浙方言不同,但口音在外人听来,相差也不甚大。”小二笑着道,“恰好我是姑苏人,熟悉些罢了。”
“原来如此,倒是没听出您是姑苏人。”
“姑娘客气了,小的不敢当。小的打小出来讨生活,姑苏算是祖籍,只会听,不会说。”小二弯着腰道,“您慢用!”
小二提着茶壶去了后厨,太阳开始落山,茶寮之中唯有林云星一个客人。从这里到下个镇甸还有二十里,一般商旅不像她单人单骑,不会这个时候在茶寮耽搁,免得城门关闭不能进城。
林云星刚吃完两个馒头,就听到路上马蹄声响起。才想着不会有商队这个时候耽搁在路上,没想到就有商队来了。听到声音,小二忙出来招呼客人。商队的领头人显然也知道他们大队人马不及进城,与小二商议今夜在此歇息。
领头之人甚是年轻,尚未及冠。虽一身风尘,却着了一身锦袍,一看就是富贵窝出来的小少爷。
“客官,并非我们不予方便,只您也看到了,我们后面就三间。掌柜住一间,一间堂屋,一间放货,我在里面搭了张床。”
锦袍少爷略有些不耐烦,原想让人将屋子腾给他,目光忽然扫到茶棚中吃东西的林云星,骤然改了主意,故作斯文道:“若是没屋子,那就让我们在茶棚歇一夜,也好过露宿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