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拾甫这话听得更糊涂了:
“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杭丫头是我徒弟,可你这当爹的,就打算这么甩手,不关心关心自己闺女的终生大事?”
随后涂西奉理了理衣袖,挺直了腰杆,慢条斯理地说,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要是真不打算管杭丫头的终生大事,那我可就管了。
十里红妆的嫁妆我还是备得起的,那陆家小子也挺敬服我的。
往后他们二人成亲了,有我这么个老丈人想来陆家小子脸都要笑烂哦。”
说完就不管还在原地没回过神来的杭拾甫,悠哉悠哉地走了。
等涂西奉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后,杭拾甫可算是明白过来了。
他一拍脑袋,面上露出了个笑来。
又是愧疚又是高兴。
算一算杭筝年岁是大了,跟她同龄的姑娘现在孩子满地跑了,是该成亲了。
再一想到涂西奉嘴里的陆家小子,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想不到有一天他居然会和陆旷之做亲家。
好在衡之那孩子他从小看着长大,知根知底的,把阿筝交给他,他也放心。
一边想着,杭拾甫一边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往家里走。
这会儿他暂时也没心思想魏宁书的事了。
同一时间,杭筝局促地坐在城主府里,时不时地抬眼看一眼阿青,脸上难得地露出扭捏的神色。
而阿青却是坐在椅子上手里正捏着一张信纸在看。
杭筝其实也刚来,屁股刚刚坐下。
见阿青在看信,也不敢打扰。往日里则都是这样的,可今天不知怎的,她总觉得屋内分外安静。
安静地她都能听见砰砰直跳的心。
“什么事。”
正当杭筝越来越紧张时,阿青突然出声。
杭筝像是被吓了一大跳,身子都颤抖了一下。
但见阿青挑眉看她,杭筝又讪笑着调整了一下坐姿。
阿青把信纸放在旁边的小几上,眼里带笑的看着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杭筝的错觉,他总觉得在阿青的眼睛里看见了几分促狭。
这下她更不自在,憋在心里的话,到了嘴边忽然拐了个弯。
杭筝指着阿青放在一旁的信纸,问到:
“城主,可是魏宁书来信了?我爹一直不放心他。这两天愁得都睡不着觉了。”
阿青说:“不是,是闻肇的信。”
杭筝本来是随口一问,但听见此话,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神情严肃了起来,防备 地说:
“他又想骗走城主什么东西?”
没错在杭筝的眼里,闻肇就是个坑蒙拐骗之人。
每次他都能从她家城主手里骗走不少东西,还让城主一直向着他。
那战马,宁远侯想买,直接贡献出了半个私盐生意。
他呢,来封信,城主这么简单就卖给了他。
还有京城,当初的四侯封地。
这些东西,在杭筝看来,基本上都是他从阿青手里骗过去的。
所以杭筝也越发看他不顺眼。
对于杭筝的说法,阿青直接笑出了声来。
艳丽的五官,因这一笑又变得十分明媚。
就是杭筝一个女子见了,都要被美色所惑了。
听得杭筝这么一说,阿青脸上的笑意半天都没下去。
她轻扣了一下小几,声音里还带些笑意说:
“他让我,杀了魏宁书。”
阿青的话说得直接,其实闻肇在心中,只是委婉地让她别救魏宁书,暂时也不要和宁远侯为敌。
以免招致祸端。
可阿青见了只有通篇的废话,整篇的话,经过阿青的对信息的提取。
很明显,闻肇的意思是一定要杀魏宁书的。
他也猜到了,败给宁远侯的魏宁书唯一的出路就是来找阿青。
普天之下也只有阿青,有能力,也愿意救下他了。
闻肇猜准了事态的发展,不过却没猜准后面会发生的事。
阿青不仅没有杀了魏宁书,还救了他。
不仅救了他,还顺势把人收归手底下,现在还让人带着应城的人马去报仇了。
这哪一样的发展,都不是闻肇乐见其成的。
杭筝闻言却是一惊,过后神色却变得复杂起来。
她嗫嚅了一会儿,别扭地问到:
“城主,是怎么想的,真要杀了他?”
杭筝问完,就闭了嘴,只是紧张拿一双眼睛不安地觑着阿青的神色。
此时,杭筝也说不准心里是什么感受。
她虽然与魏宁书拢共没见过几面,但他们二人却有着复杂的纠葛。
当年魏宁书的母亲庆平长公主是杭筝亲手杀死的,虽然她一直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可见着魏宁书她也会觉得别扭,所以一直以来也是能避就避。
之前听说魏宁书要留下来守城时,杭筝心情有些复杂。
但总而言之,她现在是一边防着魏宁书,一边又是打心眼里的希望他活着。
杭筝跟着涂西奉历练了不少,不像以前,有了些城府,也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但是这些到了阿青面前还是不够看的。
只一眼,就看透了她在想什么。当然阿青对于这些情绪并不理解。
于她而言杀人是件平常的事,可对于杭筝来说却不像是。
她会因此耿耿于怀,甚至将这样的情绪延伸到旁人身上。
正因如此才让她非常轻易对魏宁书产生了怜悯之心。
阿青冷眼旁观着,只觉得这是在自找麻烦。
不过她也没有深究,便只实话说道:
“不杀,魏宁书,是我看好的守城人,我会留着他。”
阿青眉间染上了愉悦。
各司其职才是最好的分工,她又能减少些许后顾之忧。
杭筝松了一口气。
这下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而关于来见阿青的原因又蹿入杭筝的脑子。
她忽然又扭捏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杭筝咬了咬唇终于鼓起勇气委婉地开了口:
“城主,你觉得陆齐嘉怎么样?”
阿青抬眼看她,嘴角一翘露出个笑来:
“看上他了?”
阿青的话说得直白,杭筝却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
过后她的脸迅速变红了,神情也羞涩了起来。此刻人恨不得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进去。
杭筝与阿青所接受的教育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时下人成亲,讲究的是三媒六聘,虽然乱局之下男女大防不像以前那样严苛。
但是也没有开放到,父母尚在,男女私定终身的份上。
杭筝和陆齐嘉也算是青梅竹马,后来陆齐嘉外出求学两人几年不见,最开始是生疏了些。
但慢慢又恢复了小时候的情谊,且逐步发展成今日这般。
可两人生情时,恰好是应城发展到关键时刻,所以聚少离多。
陆齐嘉自然是动过心思想娶杭筝。
可是杭筝那时正跟着涂西奉学习经商,每日东奔西走,害怕这么一成亲就被困在了后宅里。便一直没有同意。
这时间一拖就是这么久。
杭筝几天前见着小时候一起玩耍,与陆齐嘉一般大的男子已经娇妻小儿在旁。才惊觉,这要再耽搁下去,等那人的孩子长大成人了,恐怕她和陆齐嘉还没成亲呢。
所以想了许久,杭筝一边舍不得放弃继续跟着涂西奉做买卖。
一边又不忍心,让陆齐嘉这么干耗着。
特别是陆齐嘉对她一如既往的好,也不曾对她有半点怨言。
杭筝心里更不好受了,所以今日才跑到阿青这来讨主意来了。
但哪晓得,阿青一上来,话就说得这么直白。
她当下便磕磕绊绊地回答道:
“不,我,我和陆齐嘉是两情相悦。”
这话终于说出来了,她心里的石头也放下来了,接下来的话也更加顺畅了,她将两人之间的事一股脑的全说出来了,而后问到:
“城主,若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是嫁予他,为他操持后宅,还是继续做自己想做,喜欢的事?”
这话她问得极为认真。
这个问题她想过去问细娘,可是她最终选择来问阿青。
只因为,她其实打心眼里尊崇着阿青,她觉得阿青简直是将一个女子的一生过到了极致。
肆意,洒脱,自由。
这些都让杭筝羡慕,所以当她纵使知道阿青冷心冷情,可她还是来问她。
阿青也是没料到会有人跑来问她这种问题。
她听后眉毛一挑,几乎没什么犹豫,直言道:
“我从来只做我想做的事。”
这个答案对于杭筝来说没有什么参考性。
阿青顿了顿,难得有了几分耐心,便又添了一句: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陆齐嘉,他愿不愿意。”
杭筝一怔,似是没有想到这一点。
阿青身子往后一靠,懒散散着身子,没有再说话,仿佛刚刚那一句话不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一样。
就连杭筝都疑心是不是自己刚刚听错了。
然而不管是不是听错了,但她的确因为这一句话茅塞顿开。
这话其实并没有错,她真正应该沟通的人,自始至终都是陆齐嘉。
杭筝心事重重的来,又兴冲冲的走了。
过了许久,阿青坐在安静的屋子里有些愣神。
随着时间慢慢的推移,她好似产生了一些奇怪的情绪。
这是她曾经不会有的。
阿青一时间也分不清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这想法很快就消失了,阿青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第114章 杭筝和陆齐嘉的事……
杭筝和陆齐嘉的事基本上是定,两家人挑了个日子热热闹闹地把事也办了。
好在,陆齐嘉是个通透的人。二人好好沟通一番后,成亲过后,陆齐嘉包括陆家都没有怎么限制杭筝。
所以她还是和以前一样,跟着涂西奉,渐渐的也能独当一面了。
后来在涂西奉年岁大了以后,便手里的事都交给了她处理。
用另外一个时代的说法,涂西奉和杭筝相当于应城的财政部长了。
在应城的发展进程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当然这是后话了。
杭筝和陆齐嘉成婚没多久,魏宁书那儿总算传来了消息。
他的自离开以后,一直都把行踪捂得严严实,见杭拾甫都成天担惊受怕的。
生怕魏宁书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幸好,这些都是他多想了。
送来应城的其实没有直接提到魏宁书,准确来说这是件事关宁远侯的丑闻。
也算是大笑话了。
当然这里面被涉及的另外一个人,居然就是苏梅衣。
涂西奉当日听说这件事,也被惊得目瞪口呆,缓了好一会儿才拍案大笑起来。
笑过后,他便忍不住跟阿青说了。
“城主,你道那苏梅衣当初怎么对宁远侯忠心耿耿的,原来,这苏梅衣一直以为她是宁远侯的私生女。”
说完,涂西奉就忍不住大笑起来。
阿青记性很好,回想了一下这两人的长相没一处长得相似。
又听涂西奉这语气,似是有后续,她便用手撑着下巴,整好一暇地开始听故事:
“接着说。”
涂西奉缓了一下,抿了一口茶,说:
“更可笑的是,宁远侯明明知道苏梅衣误会了,可为了让苏梅衣忠于他,一心为他效力,便假作不知,将错就错让苏梅衣就这么误会着。
苏梅衣满心满眼都是为她父亲,结果到头来全都是假的。”
涂西奉似嘲讽又起叹气地说完这一句话。
但面上的表情却是带了几分不怀好意。
过后他看阿青完全是把他当说书先生了,便将此事从头到这跟讲了。
原来,宁远侯其实与苏梅衣有着些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
宁远侯的祖母与苏梅衣的曾祖母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
当初两位老祖宗活着的时候关系好,会带着当初年纪尚幼的宁远侯拜访苏家。
而这么多年,宁远侯为了这段旧宜,对苏家一直多有照拂。
就连当初,他还是宁远侯时,朝廷召他入京,他都会趁着这段时间去苏家看看。
但除此之外,两家便没有什么多余交集了。
后来苏家获罪,为了保性命,苏家向宁远侯求救。
宁远侯念及旧情加上那个时候需要在京都安插眼线,又为了博取美名,所以就暗中出手救下了苏家的人,独留苏梅衣一个人在京都给宁远侯当眼线。
本来事情这样发展下去是很正常,没有什么的。
可问题时,当初苏家和宁远侯谈判时,谈及了一桩秘事被苏梅衣一知半解地听了去。
让她以为,自己是其实宁远侯的私生女,这件事可把她惊住了,好些天都没缓过来。
起先苏梅衣也是不相信的,只因她娘出生名门,绝不会干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来。
另外,在她从小记忆力里,她娘和宁远侯拢共就没见过几面。
两人还都客客气气,十分生疏,她娘在宁远侯更是局促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