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抬眼看他,疏懒着身子,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波动,只是随口说到:
“我的人,自然是厉害。”
宁远侯又是一哽,半天都没说吐出句话。
倒是涂西奉听见阿青的话,满脸赞同地附和道:
“我们城主向来是不养废物的。”
这场谈判还没正式开始,就这么打了一个照面,宁远侯便被这一唱一和地给下了面子。
依着他的暴脾气险些就没压住。
看样子,应青这是表面功夫都不打算给他留了,就差没撕下他脸皮丢在地上踩了。
一开场,宁远侯的气势已经完全被压下去了。
可以想见,他此行要想达成所愿,远比想象中艰难。
不过这一会儿宁远侯也不想和涂西奉打嘴皮子仗了,平白地跌份掉价。
索性他也往后一靠,不开腔了。
宁远侯觊觎天下多年,为了心中宏图大志,身边早早就养了众多谋臣门客,为他出谋划策。
当然景虚乃是其中最厉害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景虚死了,并不代表他就没有其他人用了。
宁远侯也知道应青不好对付,所以为了此行,他的谋臣除了还有几个留下辅佐他儿子处理政务,其他的都在这了。
论耍嘴皮子他是不如涂西奉,可他身边养的也不是废物。
现在见宁远侯不开腔,便有一年纪和涂西奉约摸一般大,身穿灰色广袖服的文士站了出来。
他先是走到阿青面前行了个礼,道:
“在下文同,拜见应城主。”
对文同的参拜,阿青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这是明晃晃的蔑视。
对此文同并不恼,只自顾自地直起腰,开始直奔主题,谈及他们此行的目的:
“我家主公是带着诚意而来,想与城主……”
文同的话还没说要完,就听见涂西奉便噔得一声放下手里的茶杯打断了,接着便是冷笑两声:
“行事鬼祟,还好意思谈诚意二字?”
文同转头看向涂西奉,镇定地回答道:
“先生此言差矣,我家主公身份非同一般,全天下有多少人盯着。
因此出行向来行踪隐秘,以防给人可乘之机,而非先生口中的鬼祟。”
涂西奉哼笑两声,也不和宁远侯等人打马虎眼了,在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上纠缠了。
他直言说道:“我们都知道,侯爷你是为什么而来,也就不用装模作样了。”
文同闻言,眼睛紧紧盯着涂西奉道:
“城主和先生既然知道,不如我们就开诚布公地谈吧。”
顿了顿,他接着道:
“我们想买城主手里的战马和粮食,不知道价钱几何?如何算?”
阿青手肘抵在扶手上,用手掌托着下巴,眼睛似是落在了地上的有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百无聊赖。
涂西奉捋了捋胡须,笑眯眯地问:
“你们打算出什么价钱?”
文同闻言,看了一眼宁远侯的眼色,而后在他的示意下说了一个高于市场价两层的价钱。
说完文同自诩,这个价钱已经是给的多了便道:
“我家主公的意思是,这高出来的两层就当跟应城主交好了。
往日种种也随都散了吧,重要的还是往后的日子。
应城主觉得呢?”
文同问阿青。
阿青慢慢掀起眼 皮瞥了他一眼,又移开了目光。
文同陡然对上阿青的那双精致的凤眼,便是后背一凉,连脸上的笑容都勉强了起来。
这边还没回过神来,耳边就听得涂西奉讥讽道:
“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啊?粮食暂且不提,那战马的价格,未免有些离谱了吧!”
涂西奉的声音有些冷。
他倒是不知道宁远侯是真聪明,还是把他们都当傻子。
现在求上门的人是他,可不是应城求着他宁远侯上门的。
怎么出个如此低廉的价格,还觉得是在施舍他们?
文同不解地看着涂西奉:
“不知先生这是何意?我们给出的战马价格可是比市价高出了两层。”
涂西奉毫不客气地说:
“你的市价,是比照着哪儿的马来的?”
文同一怔,紧接着人就反应过来了。
他所说的市价,的确是中原马的价格。而匈奴人的马悍勇健壮,又因价格少,早先都是王孙贵族一掷千金才能得到一匹。
与其相比,他们出的价格确实离谱。
这一点文同也是刚刚才想到的。
在一旁的宁远侯也明白过来了这事,他坐直了身子,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涂西奉冷笑两声,接着说,
“我们的战马到底怎么样?战场上一遇,
想来侯爷最为清楚,所以侯爷出的这个价格想买走我们的马,简直是痴人说梦!”
宁远侯腮帮子一紧,磨了磨后槽牙,瞪着涂西奉半响,然后粗着声音问:
“那你说,你要什么价格?”
涂西奉听到这话,不太好的脸色立即回暖。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嗓子。
待放下杯子后,方才慢悠悠地开了口,将话头递给了阿青,毕竟有些话,她说出口的分量要比他重的多:
“此事自然还是得由我们城主来定夺。”
阿青目光轻移,扫了他一眼,也多跟宁远侯废话,只轻描淡写地说:
“我要你手上的,私盐。”
阿青的声音不大,语气平淡,好似在说今日午膳要吃什么一样。
可落在宁远侯耳边,却宛如石破天惊,震得他脑子嗡的一声,有那么一瞬间的短暂失聪。
但很快他紧紧地注视着阿青,满脸凝重。
私盐这件事,是宁远侯从很早就开始经营。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他的心腹。
与闻肇的矿不一样,那东西目标太大。
私盐却是私底下的灰色交易,一般跟江湖草莽有关系。
宁远侯开辟出这条线后,一直都是假借江湖漕帮的名义行事。
不过这事最开始还是有些漏洞,虽然完美掩藏了他的身份,可没多久漕帮就出了叛徒,这些人计划要反了他,独吞掉私盐这条路子。
宁远侯接到消息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出兵去剿灭这些人。
当时因为要清理叛徒,宁远侯下了狠手,漕帮损失惨重,死了不少人。
正因如此,鲜少有人会将这私盐这件事怀疑到他身上。
宁远侯也一直把这件事捂得严严实,只因这不仅为他赚取了军资,也是他日后的退路。
可是没想到却被应青给查到了。
厅内的气氛乍然变得紧绷压抑起来。
而阿青依旧面不改色。
过了许久,宁远侯才慎重地说道:
“城主的要求,恐怕本侯不能答应!”
私盐绝不可能交给应青!
第108章 宁远侯断然拒绝,……
宁远侯断然拒绝,阿青摊摊手,看似有些无奈地说:
“那你走吧。”
说完她站起身也要走了。
看她如此果断,写一下反倒是把宁远侯给唬住了。
他脸色一黑,整个人顿时觉得不上不下的有些难堪。
眼瞅着阿青迈步已经快要跨过门槛走出去了,涂西奉和杭拾甫也起身跟在她身后,看样子也不像是装腔作势的。
宁远侯一下子又有些急了,他不尴不尬地坐在那儿,这人是叫住也是,不叫住也是。
可是要他现在打道回府,他又着实不甘心。
若是答应了应青的要求,他也更不愿。
就在他僵坐在椅子上时,不知该如何行事时,文同见状连忙出声把人给喊住了:
“应城主,且慢,咱们万事好商量,万事好商量。”
说着看阿青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文同汗都急出来了,
“应城主,我家主公不是那个意思,咱们有事可以坐下来好好商讨。”
听到这话阿青终于是脚下一顿停下了。
她回眸看他,微微一挑眉,看着文同,慢吞吞地说:
“不是,这个意思?”
文同看阿青总算停下来了,忙点头道:
“是,私盐一事,事关重大,可就如城主而言,战马一事也不容小觑。
这三言两句的,着实说不清楚,不若城主坐下来,我们再好好商讨一番。
万事好商量。”
阿青闻言眸光流转盯在宁远侯身上,道:
“你呢?”
宁远侯面皮一抽,磨磨后槽牙,好半响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
“本侯,不是那个意思!”
这下也不自称朕了,虽然不情愿,可态度终究是软下来了。
阿青扬眉,这下满意了,她眉眼间重新染上了笑意,而后转身回到了主位坐了回去。
这谈判的事情讲究个有来有往,现在宁远侯已经服软,他们也不能把人逼得太狠。
当然这软话也不能阿青去说,因此在重新坐回椅子让后,涂西奉捋捋胡须笑呵呵地说:
“侯爷原也是误会我们的意思了,这私盐想来也是侯爷的军资来源,我们要是真把这路给你们断了,也是太过绝情绝义了。
咱们这要做的长久的买卖,这等违背道义之事事,我们也做不出来。”
文同听着涂西奉的话,擦擦额头上的汗,暗自诽谤,但同时心里也明白过来了。
现在有求于人的是他们,这谱还真在应青面前摆不起来。
如今听得涂西奉这么一解释,他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文同紧接着问试探地道:
“那不知,城主的意思是?”
话已至此,涂西奉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便将他们的打算铺开来讲:
“我们不是要你们全部的私盐生意,我们只要一半。”
文同一愣,有些不解:“一半?”
涂西奉点头:“没错,就是一半。”
文同闻言,低头沉吟片刻后,又问:
“不知道,这其中可有什么说法?”
涂西奉回答道:
“你们将手里的私盐生意分一半给我们,而我们以每年私盐盈利的四层给你们提供战马和粮食的数量。”
“这……”
文同似是有些顾虑,回头看了一眼宁远侯没有急着回涂西奉的话。
当然涂西奉也不急,他只慢悠悠地接着说道:
“怎么,侯爷嫌少?”
宁远侯脸有些青,他不是嫌少,他这根本就是肉疼。
明明是来购置战马和粮食的,怎么说着说着,还把他的私盐搭进去了?
这可是他手里最为赚钱的生意了,这要真分一半给应青,这事就跟在剜他的心头肉一样。
“我愿意再出两倍的价钱,买你们的战马和粮食,只是私盐一事,城主还请不要强人所难了。”
宁远侯沉着脸说道。
阿青却是抬眼看他,嗤笑一声,道:
“你觉得,我缺钱?”
宁远侯被问地一愣,蠕动了嘴,剩下的话,硬是含在嘴里没吐出来。
他忽然察觉到,现在和应青谈钱的确有些荒唐,因为这个女人是真的压根就不缺钱。
当初的国库,皇帝的私库,还有到现在都不断给她送钱来的闻肇。
以及应城内的商队,应城当初一个弹丸之地,现在却是天下最富有强大的城池。
因此,宁远侯当真是被阿青问得哑口无言。
的确他现在手上好像能打动应青的好像只有私盐了。
可是,这是他的底子,一旦动了,日后了银子不够了可怎么办?
宁远侯和他所带来的谋士一时间都这一出弄得进退两难。
涂西奉却像是还不够一样,直接又丢下了一个炸弹:
“除此之外,我们还要跟侯爷签订一个协议。”
文同迟疑地问:“什么协议?”
涂西奉说:
“日后,要是这天下最终坐上皇位的是侯爷那我们会将手里的私盐生意物归原主。反之,要是侯爷败了,那就需要将手里的私盐生意全全转给我们。”
这要求简直匪夷所思,宁远侯等人被惊得目瞪口呆,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也是觉得应青可真敢想,他涂西奉也真敢说。
就是宁远侯都被弄来没脾气了,他简直是气笑了:
“城主这是狮子大开口啊?”
一半还不够,还觊觎着他手里的全部。
涂西奉笑了笑,道:
“侯爷先不要急,在下话还没有说完呢。”
宁远侯看他:
“说,本侯倒是要看看,你还能说出个什么名堂来。”
涂西奉却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道:
“侯爷应该知道,这天下象征正统的玉玺,在我们城主手上。”
宁远侯的眼睛噌地一下亮了,脸上的怒意也一扫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