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城主府里的人也该要清一清了。
老是有人埋伏在身边,惦记着要弄死她的感觉也很难让人高兴起来。
那一天应城的百姓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只知道从那天开始城中开始戒严,有官兵在城中搜查,动静还闹得不小。
倒也揪出了不少人。
城主府里原本被收进去的美男子通通被赶去了军营。
那天原本明媚的阳光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城中百姓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他们倒不是怕,现下谁不是从战乱里走过来的,谁的手上没见过血。
若真出了什么事,他们的第一反应也是捡起武器,捍卫应城。
经历过苦恼的人,心总要坚毅许多。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一段日子,等到杭拾甫终于把人找出来的那天才微微松懈了。
楚殷是在坞城被找到的,要是再晚一步,恐怕人就已经渡过符江走了。
一接到消息,杭拾甫立马来报。
这一次阿青少见的亲自出手,她当天就带着杭拾甫出发去了坞城。
坞城有符江作为天险,易守难攻。当初划城时,陆旷之一眼就瞧中了坞城,将此地划入应城范围中。
楚殷的踪迹是坞城本地护城军的一个校尉发现的。
坞城护城军接到命令以后,就开始严查城中百姓。
但楚殷狡猾,这段日子居然就在衙门附近富户最多的那条巷子里住着。
而且还是巷子里最大的那户人家。
这户家人姓楚是经营丝绸的,在坞城扎根多年,在城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只是这家人当家老爷夫人,膝下荒凉,多年来都没能生出个一儿半女,所以听说对他父母双亡的侄子很好,当亲儿子的养。
只是他那侄子外出读书,很少回来,众人也见的不多。
但听说他为人懂礼知节,学富五车。
楚老爷夫妇极为疼爱这个侄子,也早早对外放话,说家中以后的家产也都给侄子继承,让侄子给他们养老送终。
楚家查得清来历,在坞城多年,身世清白,那侄子的长相也与楚殷的对不上,因此谁也没有怀疑到他身上。
直到多日前,那校尉手下的兵轮班休息时和楚家的采买喝酒时,无意间听他提起,说楚家人最近胃口都涨了不少。
以往都是七日一次的采买,最近都成了三日采买一次,府里的米面消耗的有些快。
常言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那小兵一听这事,立马想起最近他们在查人的事,便惊觉不对将此事禀告给了校尉。
那校尉也是个艺高人胆大的,当天夜里就带人悄摸地跑到楚府去查。
起先他们连蹲了好几夜都没查到什么,就有人劝校尉放弃,说这可能只是一个巧合。
校尉虽也觉得再这么守下去,不是办法,可能只是在浪费时间,但又总觉得不对。所以虽然没再晚上去蹲守,但也一直都没放松对楚府的监视。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查到了些蛛丝马迹。
他们在几日后收到消息,楚府的采买由三日一次改为了两日一次。
而且校尉还去查了他们买的东西,发现,那些嚼用不像是平常人家要吃的,反而更像用来做干粮的。
当即校尉就知道了不对,但以他这段日子查到的楚府米面的消耗猜测,现下藏在楚府里的人恐怕不少。
贸然出手打草惊蛇,到时说不定不仅抓不住人,还会折了自己的人马。
所以校尉又去将楚家仔仔细细地都查了一遍,最后发现这个楚家果然很有问题。
说不准就是别人很早以前在坞城埋下的钉子。
确认了这一点后,校尉不再犹豫,立即向上级禀告,再把消息传回了应城。
第101章 夜幕降临,黑夜彻……
夜幕降临,黑夜彻底笼罩着坞城。
今夜的月亮被遮上了厚厚的乌云,有风时不时送来符江水的湿凉,空气里也多了几分透骨的凉意。
这时不知打哪儿传出的几声狗叫声打破了寂静,过了一会儿空旷的街道上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今夜注定了是一个不眠之夜。
坞城最有名的商户楚府,今夜有些奇怪,早早就熄了灯,府内也听不到一点声响。
“启禀,大人就是这里了。”
坞城府官领着护城军校尉簇拥着大批人马来到了楚府门口。
府官指着巷子里唯一家将门前的灯笼熄灭的人家,压低了声音弓腰向杭拾甫禀报道。
说话间隙,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最前头的女人。
黑漆漆的夜里他看不太清那张隐于黑暗中的美艳五官,只大约看见了在昏黄火光中勾勒出的窈窕身形。
但只光光这一眼,让他又很快垂下头,不敢再多看。
他也是没料到,应城主居然会亲自前来。
只是不知道,这楚府里藏着的到底是何人。要如此兴师动众。
杭拾甫盯着面前大门紧闭毫无动静的宅子,眉头紧蹙道:
“城主,这恐怕有诈,让属下先派人进去看看再说吧?”
阿青弹了一下舌头,红唇微勾,慢声说道:
“不用,进去。”
杭拾甫闻言欲言又止地看向阿青,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听命行事了。
“是。”
杭拾甫表情严肃一挥手,发令道,
“破门。”
此令一出,护卫立刻上前强硬地破门而入。
大门一开,里面的场景印入眼帘。
空荡荡的院子,没有点灯只看得见有影影绰绰的草木在风中摆动的诡异样子。
巷子住的人家都是紧挨着的,墙壁都是共用一堵,现在动静这般大,早有人听到了,就悄悄扒在门后面,透过门缝往这边看。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隔壁楚家的大门被撞开,然后官兵府官以及好些个生面孔踏过门槛气势汹汹地走进去了。
不少人心底泛起了嘀咕。
这楚家到底出什么事了?
护卫开道,阿青迈进了楚府,一直穿过前院,到处都是静悄悄的,空荡荡的,黑灯瞎火看不见一个人。
阿青没有停下,仍旧一直往里走。
楚府是个三进出的大宅子,护卫们迅速散开搜查了一遍,一无所获。
但阿青却未曾停留,直奔二道门去了。
果然,杭拾甫跟着阿青刚进二道门,外面的府官,护城军和护卫还没有全部跟上来,身后的门就突然关上了。
紧接着噌的一下,院子里亮起了火把。
门外,府官扑到已经紧闭的大门前脸色骤变。
“杭大人,杭大人,发生何事了?杭大人!”
府官一个劲儿地拍打着大门。
旋即他又弯腰凑上前,透过门缝看见了里面燃起的火光。
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他蓦地转身,对身后的护城军和护卫说:
“快,快给本官砸来这道门。”
门外险些乱成一锅粥,而此时院子里却有些安静。
当然这只是短暂的,当听到外面哐哐砸门声响起,院子里正中间坐着的人,淡淡地说道:
“我与城主之间要谈及之事,恐怕不适合外人听到,还请城主让外面的人散了吧。”
杭拾甫眉头紧紧地挤在一起,目光锐利地看着那人。
而这人正是楚殷。
院子里除了楚殷四周站满了黑衣人。
以及半蹲在墙上和屋顶上墙的弓箭手。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一支支的箭对准的人只有他杭拾甫。
见此情形杭拾甫抬手握紧了腰间的佩刀。
“城主。”
杭拾甫低声唤了一下阿青,等着她做决断。
阿青微微颔首,嗯了一声。
杭拾甫得了令后,就扭头对着外面喊到:
“都先退下。”
这声一出,外面砸门声立刻就停止了。
安静了一瞬,门外又传来了坞城府官的声音:
“杭大人,你和城主没事吧?”
“无事,劳烦陈大人先带人在外面侯着。”
坞城府官姓陈,他听见杭拾甫的话后,知道里面一定是出什么事了。可杭拾甫的话他又不能不听,犹豫了一会儿他咬咬牙道:
“是,杭大人。”
待门外的人走了以后,楚殷的眼睛蒙了一层棉布,他的脸带着病态的惨白正对着阿青。
许是逢此大难,楚殷身上原本的意气风发已经被那饱经风霜之感取代。
半响他平静地开口问到:
“我父亲,走得可痛苦?”
话说着,他的声音已经沙哑了。
“搬张椅子来。”
阿青说。
周围站着的人没动,杭拾甫也看向了阿青。
楚殷却是听后,侧着脸对手底下的人说:
“搬张椅子来。”
得了命令,立刻就有人跑进屋里搬了一张椅子出来,放在了阿青身后,随后退下。
阿青坐在椅子上,疏懒着身体靠在椅背上。
待阿青坐下以后,楚殷又开口问到:
“我父亲走得可痛苦。”
阿青这会儿好似心情好了些,也愿意告诉楚殷他想知道的:
“能侵入神经的毒,会比别的毒要痛苦些吧。”
阿青自己也有些拿捏不准。
其他毒会怎么样她并不清楚,只是以前实验室给她注入神经毒素时,她是会痛的。
楚殷闻言,有些愕然,随即苦笑:
“他,竟然真的用了那个毒。”
许是阿青的话,给了楚殷打击,他生了跟阿青多说几句的念头,而他也这么做了。
他说:“那药是我找来的,不过我明白,那大约是对你没用。
否则你怎么可能将此事向旁人提起。”
阿青摆弄着手指,漫不经心地说:
“你很聪明,景虚也很聪明。只不过你们遇上的是我。”
没错,景虚和楚殷的计划从头到尾都没有问题,他们的失败,仅仅只是因为他们的敌人是阿青。
正因为这一点,才让人格外绝望。
站在一旁的杭拾甫,听着这三言两语很快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景虚用来对付阿青的毒药是楚殷找来的,只不过从头到尾他心里清楚那东西对阿青不起作用。
所以也没打算用,但是景虚为了给楚殷拖延机会,也是为了搏一搏,便下了毒。
心里恐怕也是想着,就算毒不死阿青,也能让她受些罪。
但哪知种种谋划,功败垂成。
景虚死了,现在楚殷今日也逃不了了。
想到这,杭拾甫扫了一眼虎视眈眈的黑衣人,厉声呵道:
“楚殷,束手就擒吧,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楚殷神情有些恍惚,没理会杭拾甫的话,只慢慢地低语:
“我早说过,这个法子行不通,父亲你为何就是不肯听我一回?”
他们在应城已经被关了太久,外面的天一直在变。
但有一点没有变,便是宁远侯从来没有放弃过他们父子两人。
虽然明面上他与阿青暂时达成共识,没有再派兵来攻打应城,而是专心打天下。
两方势力看似和谐,但内里实则剑拔弩张。
宁远侯从景虚被抓后,暗地里不断地派人前来营救。
这些人以各种方式,身份混入应城,又千方百计费尽心力才终于和楚殷联系上。
而所有的营救计划其实是楚殷和景虚一手策划的。
宁远侯只管派人来,剩下的其实一直都是身陷囹圄的楚殷和景虚在操作。
起先在摄于阿青,所以他们传令让人按兵不动。
直到当初阿青去草原匈奴人那儿时,才有了第一次的行动,也差点成事。
只是可惜,最后还是失败了,还让景虚身受重伤直接导致他瘫在床上。
这一次的计划失败,他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后来也就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而宁远侯则在继续增派人手,将这些人全部交到景虚手里后,就不再管了。
景虚自从成了废人以后,颓唐了一段时间。
但看着楚殷,他又开始谋划。
景虚自己很清楚,他已经不可能逃出去了。
如果出逃时带上他,会将进度拖慢,他们不可能跑得出应城,所以景虚没想过要逃出去。
他谋划的其实是将楚殷送出去,所以才会有后来的事。
他是自愿赴死的,本来是想拖着应青一起去死,只是他又错估了她。
事已至此,楚殷也只能将这条路走下去。
父亲已经为他而死,楚殷绝不可能放弃,否则,父亲就真的白死了。
他不能白费景虚的心。
想到这楚殷心绪慢慢平定了下来。
他抬头看向阿青,绷紧了下颚线,慢声道:
“我想和城主,谈个条件。”
阿青闻言,嗤笑出声,她的眼神带了几分漠然说: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楚殷听这话也不恼,摩挲着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他将册子举在半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