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真的长得很好,侧颜轮廓硬朗英俊,肩宽背挺,双腿笔直修长,身上一丝赘肉都没有,精壮结实,一看就能打。
他还有纹身,不知道以前是做什么的。
“你的纹身什么时候纹的?”蒋烟随意问。
余烬嗓音淡淡,“很多年了,不记得。”
蒋烟想起那年地震,他应该才十八岁,那时就有纹身,看起来野野的,痞痞的,个子没有现在高,也比现在瘦很多。
她被救出后,爸爸马上冲过来抱住她,医护人员和其他救援人也围住她,替她检查伤处。
蒋烟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上一句话,他就走了,她只远远看到他的背影,她喊哥哥,他没有回头。
没有多久,那背影就消失在混乱中,她再也没见过他。
余烬把厨房收拾干净,又洗了手,准备回去,他在门口换鞋,弯腰时一张卡片从兜里掉出来,蒋烟捡起看了一眼,发现是张火车票。
明天下午五点多的卧铺票。
她还给余烬,“你要去小西山吗?”
余烬接过来,“嗯。”
“去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余烬只回答她后面那个问题,“大概两三天吧,也可能更久。”
蒋烟犹豫一下,“还是找人吗?”
隔一会,“嗯。”
蒋烟没再说话。
临走时,余烬想了一下,回头说:“这几天我不在,雷子也不知道哪天回来,你就先别去车行了。”
蒋烟点头,“我知道了。”
余烬走后,蒋烟去洗了澡,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她翻来覆去折腾到十二点,拿过手机给江述发了一条信息:江述,你睡了吗。
不到一分钟,江述回:没,怎么了?
蒋烟翻了个身:我今天确认了,就是他。
江述直接打来电话,“什么意思?”
蒋烟:“我确认了,他就是当年那个救我的人。”
“你怎么确认的?”
蒋烟半边脸压着枕头,一根手指卷着自己的长发,“反正我有办法。”
电话那边沉默一会,“那你想怎么样,告诉他了吗?”
蒋烟盯着天花板,“还没。”
“怎么不说?”
“不知道怎么说。”
就算要说,也想挑一个重要的,有纪念意义的日子来说,蒋烟心里默默盘算一些事情,没有注意江述那边说的话,她回过神,“你说什么?”
江述忍不住吐槽,“你现在满心都是你那救命恩人,还管我说什么。”他没好气重复一遍,“问你还有没有钱,我真是闲的没事跟你操这心。”
“有。”蒋烟得意说,“我现在是有工资的人。”
她之前跟江述提过,已经成功混进余烬的车行。
江述哼了一声,“行,你有工资你了不起,你还有事没事,没事挂了,打游戏呢。”
挂掉电话,蒋烟翻身趴在床上,脑袋歪向窗口,盯着窗帘缝隙透出的月光看了一会,抬手把被子扯过头顶,闷头睡觉。
第二天上午余烬先去建材市场弄了两块玻璃把后窗修好,随后一直在车行待到下午三点,拿了早上就带过来的黑色背包直接打车去火车站。
小西山是个小县城,离省会的机场很远,也没有直达的动车,只有普通绿皮车,一晚上的卧铺,早上五点到。
车站人员嘈杂,余烬进了候车室四处看了一圈,挑了个人最少的角落待着,出行的人大部分心急,有的提前半小时就去检票口排队,余烬没凑热闹,到最后检差不多的时候才慢慢挪到队尾。
余烬的车厢位置很远,要走很久,最后站台已经没有多少人,他才匆匆迈上车。
他是下铺,找到自己位置的时候看到有个女孩坐在他床铺靠窗那头,手掌撑着脑袋,歪头看窗外的站台。
一般卧铺是这样的,没到睡觉的时候,中铺上铺的人不会整天躺在床上,会下来走走,或者坐在对应的下铺。余烬没说什么,在床铺靠外的位置坐了,背包放在身边。
没有多久车开了,外面天色渐暗,后来已经看不清飞驰而退的建筑。
余烬身边的女孩忽然转过头,笑眼弯弯,“晚上好啊,余老板。”
第9章 一张房卡。
余烬愣在那里,好一会没说话。
缓过神儿后,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蒋烟,“你——”
蒋烟赶在他说话之前堵住他的嘴,“我觉得,作为一个优秀的员工,我有责任和义务替老板分担所有事,你带着我,我可以帮你跑个腿什么的,万一你找的人又跑了,我还可以跟你分头包抄。”
还包抄,港剧着实看多了。
余烬瞪着她,“我不需要,谁让你来的?”
“我让我来的。”
“你知道我去几天吗?你这是旷工。”
蒋烟理直气壮,“你昨晚亲自放我假的你忘了,再说你这还受着伤呢,自己换药都够不着,我来照顾你你还这种态度,我应该算出差,没跟你要报销已经很不错了。”
余烬拿她没办法,车都开了也不能把她赶下去,他瞥她一眼,“你哪个铺。”
蒋烟给他看自己的票,就在这个车厢的尾部,也是下铺。
余烬下逐客令,“那还不走,一会地方让人占了。”
蒋烟往窗口挪了挪,“我手里有票怕什么,还没到睡觉的时间,一个人回去多没意思,我还想吃碗泡面呢。”
余烬从包里拿出瓶水拧开喝了一口,随手把水瓶放在小桌板上,“刚上车就吃,在家没吃?”
蒋烟说:“吃了一点,没吃饱。”
她趴在桌上,脑袋偏向余烬的方向,“你不要嫌我麻烦,”她声音调小了些,“到了那,如果还需要去按摩院之类的地方,我替你去,省得你被人家误会,这不是很好吗。”
余烬不想跟她说话。
后来蒋烟到底在这吃了桶泡面才拎着包回自己的床铺。
晚上九点多,余烬靠坐在窗边,两条长腿搭在床边,看手机里小西山的地图。
小西山镇里总共就四条街,三面环山,有条河从城镇中央穿过,找人应该不难,只是可能要花费一些时间。
蒋烟忽然发来一条信息,问他吃不吃小鱼干。
余烬耐着性子回了句不吃。
没有多久,她又发一条:中铺的大叔好烦,一直不去睡觉,在我旁边吃花生喝啤酒,还话唠,我真的对他的发家史没有兴趣。
后面还跟了好几个抓狂的表情。
余烬嘴角不自觉扬了扬,没有回她。
他觉得这女孩简直有毒,自从她第一次出现到现在,几乎没离开过他的视线,白天车行在他眼前晃,晚上又住隔壁,现在出个门她也要跟着。
忽然想起她刚来时,借别人的车拿来店里保养,雷子说过一句话。
——她脑子要是没毛病,八成看上你了,故意找机会接近你。
余烬有些出神,对面铺位的小男孩突然笑的很大声,打断他的思绪,他扭头看过去。
小男孩似乎在看什么好玩的动画片,他妈妈低声提醒,公共场合要保持安静。
男孩很听话,乖乖闭上嘴。
余烬起身往车厢尾部走过去。
其实也没隔多远,大概六七个铺位后就看到蒋烟,她身边果然坐了个中年男人,膀大腰圆,留着很短的寸头,后脑勺存了好几个褶,桌子上摆了三罐啤酒,已经打开两罐,四周都是酒气,旁边的人大概看他面相比较凶,也不敢说。
那男人身子一直往蒋烟那边凑,她已经被挤到靠窗的角落位置,小小一只,皱着眉摆弄桌上的手机,也不理他。
余烬继续往前走,先去了趟卫生间,出来时碰到蒋烟,她紧锁的眉头在看到他那一刻便舒缓不少,还逗他:“好巧呀余老板。”
余烬侧身让她过去,回头看了眼,门把手显示了红色的“有人”,他才转身。
蒋烟故意在卫生间磨蹭了一会才出来,祈祷那个讨厌的大叔赶紧上去睡觉。
她琢磨着要不要去余烬那边待一会,过道上有推着小货车的阿姨路过,她侧身让路,回到自己铺位的时候,蒋烟愣了愣。
那个大叔不见了,桌上的啤酒和花生也已经被收掉,余烬靠在窗边,半躺在她的铺位上,脚边放着他的黑色背包。
他手里卷了张报纸,看到蒋烟,扬头示意中铺,“你睡上面还是下面。”
蒋烟依旧懵懵的,一根手指挠了挠眼尾,走到铺位旁边倚着栏杆看他,“你怎么在这,那人呢?”
余烬语气随意,“我跟他换了。”
他用自己的下铺跟那个人换中铺,人家当然愿意。
蒋烟心里痒痒的,小声“哦”,把自己的包挪到上面,脸压在中铺边缘,遮掩自己快要隐藏不住的笑意。
余烬看桌上还有两包小鱼干,忍不住说她,“这么晚还吃。”
蒋烟难得听话,“不吃了。”
她爬上中铺,终于可以躺下伸伸腰,她身量娇小,睡中铺也没觉得不舒服,倒是余烬,他个子那么高,睡中铺肯定施展不开。
没有多久,蒋烟探身看下面,余烬身子已经滑下去,正八经躺好,一条腿蜷起靠在墙边,一只手臂横在额头上,身体略倾斜,应该在躲避肩伤。
蒋烟看了一会,翻身躺好。
没有多久,列车的灯熄了,外面好像正穿过哪座城市,夜色下灯火璀璨,晃的车厢内忽明忽暗。
蒋烟忽然想起一件事,探出脑袋小声叫余烬。
余烬睁开眼睛,“干嘛。”
“你今晚没换药呢。”
“明早再说吧。”他像是懒怠折腾,说完重新闭上眼睛。
蒋烟看了他一会,回来重新躺好,过了许久她睡不着,又翻身看了下面好几眼,余烬还是那个姿势,好像一直没有动过,呼吸平稳,睡得很沉。
有他在,蒋烟一颗心安定下来,把被子扯过头顶,慢慢睡着。
蒋烟从没睡过这种硬卧,以前出游,要么飞机,要么自驾,在瑞士那边也都是和同学一起,忽然和这么多陌生人睡在一个空间,她有些不习惯,总觉得没有安全感。
好在他换过来了。
这趟列车清晨五点到小西山,提前一小时就有列车员挨个提醒快要到站,不要睡过头,余烬早就醒了,在床上躺了一会,亮灯后他翻身坐起,上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起身看了眼,蒋烟整个头都埋进被子里,只有一小撮头发露在外面,垂在床沿。
她的身子也蜷缩起来,只占了半张床的位置。
余烬皱了皱眉,这样睡觉不闷吗?他把被子扯开一些,露出蒋烟的脸。
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小嘴儿被挤的嘟起来,嘴角隐约有些湿湿的痕迹。
余烬:……
没心没肺睡得真香。
被人偷走都不知道。
列车员说话她都没听见,如果他不在,说不定会睡到终点去。
蒋烟睡乱了头发,有一些贴在脸颊上。
余烬看了两眼,抬手将她脸上的发丝弄到后面去。
蒋烟醒了。
两人互相看了一会,余烬先移开目光,坐回下铺,“起来洗把脸,快到了。”
蒋烟迷迷糊糊爬起来,趴在床上看外面,天依旧是黑的,“几点了?”
“四点多。”
那是快了,蒋烟揉着肩膀坐起来,睡着的时候不觉得,醒了就有感觉,这硬卧睡得她腰酸背痛。
对面铺位的几个人早就起来了,中铺的大哥看着斯文,呼声震天响,蒋烟半夜被吵醒一回,好久才又重新睡着。
余烬睡觉就没有声音,好像也没被别人影响,翻身都极少。
五点零五分,列车准时到达小西山。
余烬带的东西不多,包瘪瘪的,倒是蒋烟的背包鼓鼓囊囊,不知道都塞了什么东西进去。
两人最后才下车,余烬几乎一下就被外面的风打透,这边的天气比他想象中要冷一些,他只穿了件略厚的风衣,领口立起勉强能遮一些冷风。
余烬走了几步发现蒋烟没跟上,回头看了眼,发现她在几步外停下,低着头在包里翻找东西,没有多久就看到她拽出一条黑灰条纹相间的围巾。
她倒是准备充分,一点不委屈自己,余烬站那没动等她戴好。
可蒋烟没有戴,继续翻包,竟然又拿出条一模一样的围巾,她挺高兴的,抱着还没拉好拉链的背包跑过来,递给他一条,“还好昨天查了天气预报。”
余烬垂着头看那条围巾,又看她。
蒋烟催他,“快点啊,我好冷。”
他接了,蒋烟这才整理自己手里这条围在脖子上,“多买了一条,本来准备带回去送朋友的,新的没人戴过,便宜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