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与含住桃花。
他垂眼看她,眼底一片冷静。
水珠儿从他脸颊滑落, 顺着脖颈往下,连带着喉结上也有颤颤水痕。
杜明茶推不动他,在被他咬住耳朵时,终于出声:“淮老师。”
热气吹拂,轻柔扰乱她的呼吸。
杜明茶睫毛上分不清是泳池的水,还是眼泪,她看不清眼前的沈淮与,只能看到他的脖颈,被水打湿的发。
沈淮与靠近她。
如鹰捕猎,将翱翔的山雀逼到悬崖壁上,不容逃脱。
“不懂老师指点的内容?”沈淮与说,“我教你。”
耳侧唯有泳池水换水排气的声音,眼前茫茫分辨不清,杜明茶被他毫无阻碍地拥抱住。
沈淮与低头,仔细亲吻她的脸颊。
许是瞧见她的茫然,手指压着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按住她后脑勺,迫她贴近自己,沈淮与教导:“张嘴,保持呼吸。”
杜明茶闭上眼睛,她不会换气,脑袋中一片混沌,只模糊地听从他的话,任由他细细亲吻她的唇瓣。
在接吻时,她没办法保持冷静的呼吸。
对于她而言……实在是太难了。
初次接吻,还是热吻,是一种很奇特且新奇的体验。
男人的手指深深插入她的发间,拇指按着她的脸颊,杜明茶被吻到腿软,哆哆嗦嗦地打颤,尾椎骨处是犹如触电的酥麻。
像被鲜花雨用力击中心脏,她试图从这股暧昧的水网中挣脱,但脸稍稍一偏,又被他强硬掰正。
“听话,”沈淮与说,“别乱动。”
杜明茶身体险些要贴着瓷砖内壁滑落,随浮力而起,如美人鱼分尾,她在浮沉不停的水波上,被沈淮与细细亲吻着唇、下巴和脖颈。
杜明茶仰起脸,右脚不知何时被他捏在掌心。
沈淮与捏着她的脚趾,正垂眼观察她的神色。
在她忍不住被蛊惑时,他却有着这样清醒冷静的眼神。
杜明茶吸了两口空气,闭上眼睛,原本推拒他的手颤抖着,改为去捉他的手臂——
在她即将成功触碰到沈淮与的瞬间,对方却中止这个令她意乱情迷的吻。
放开她的腰,松开她的脚。
沈淮与后退一步,看着因为过度呼吸而脸颊嫣红、目光茫然的杜明茶。
“感受到了?”沈淮与如一位合格的良师,说,“这就是欲本身。”
他发梢上仍有水,顺着脸颊往下落,看向她时的目光沉静,如没有掺杂过多杂质的沉石。
杜明茶呼吸已经彻底乱了,心跳亦然。
因为他的骤然松开,她有些茫然,以及悄然生长的野望。
她忽然懂得对沈淮与的渴望究竟从何而来。
不是简单的触碰,也不是其他不可言说的虚荣心。
只是纯粹地想要得到他。
看着此时纵使在接吻中仍旧保持冷静的沈淮与,杜明茶清醒地明白自己的野望。
想要得到他的人,也想要他为自己臣服。
想要看到他为自己流露出意乱神迷的表情,更想要他能如她一般沉沦。
倘若沈淮与是天上月,那她势必要摘月。
杜明茶不甘心再做一汪仅仅承载他光影的水潭,她要永远独占月亮。
“我好像懂了,谢谢您,”杜明茶顺着他的话说,笑起来,“辛苦淮老师了。”
当沈岁知成功地抛弃游泳圈、老老实实跟在哥哥身边游过来时,看到杜明茶坐在岸上躺椅上,正小口小口地喝水。
近了,才看清楚,杜明茶腰部未褪的玫瑰彩绘上,还有着一片晕红,像是被按出来的。
沈岁知惊讶极了:“明茶,你腰上——”
“啊,是过敏,”杜明茶伸手摸几下,耳朵红红,解释,“老师用的彩绘颜料有点小问题……一不留神就这样了。”
沈岁知关心:“那要早点看医生呀,过敏这种事不能拖。”
杜明茶说:“你也是,怎么背上拔了这么多小罐?疼吧?还不如直接拔个大的。”
沈岁知懵了一下,脸颊爆红:“下次一定。”
心虚的两人聊了一会。
沈岁知无意间发现,和刚才比起来,现在的明茶嘴唇好像有些肿,尤其是下嘴唇,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似的,齿痕犹在。
努力游向哥哥的沈岁知心不在焉地想。
或许是看错了吧。
-
紫玉山庄中,夜色极浓,万籁俱寂。
而这寂静被一声尖叫彻底打破。
负责值夜的人晚上睡了一觉,半夜口渴醒来,去客厅倒水,却看到家中的女主人正在用碎镜子自残,白皙的胳膊上满是深刻的划痕。
急救车的红灯闪烁,打破沉寂暗夜,有人忍不住打开窗子张望,还有人不耐烦地叹气:“怎么又是这一家?有完没完啊?”
沈淮与赶到医院的时候,白静吟的伤口已经得到妥善的处理、包扎。
空气中满布消毒水的刺鼻气味,纯白近乎于寂静的房间中,白静吟半坐在床上。
她穿着一件纯白色的无袖连衣裙,裸露在外的胳膊纤细脆弱,手背上扎着输液器,正在安静地接受治疗。
当初令他父亲沈从鹤一见倾心、甚至不惜强夺堂弟未婚妻的容颜,纵使如今枯瘦仍旧楚楚可怜,风姿动人。
只是看上去像是个脆弱易碎的珍贵人偶,眼睛眨的迟缓,长久地盯着某一件东西看,如同丢了魂魄。
听到动静,白静吟终于抬头,看到沈淮与后,她转过脸:“你来做什么?”
她声音如羸弱的身体,没什么力气,如同秋日即将凋零的植物。
沈淮与坐在她的病床前,看着虚弱的母亲。
他不知道母亲容颜如何,只是从长辈的私语中得知,母亲极美,也是父亲唯一能看清楚脸的人。
母亲能看清楚脸庞的人并不止父亲一个。
沈淮与终于说:“我来看看您。”
“即使离了婚也没自由的人,有什么好看的?”白静吟疲倦地闭上眼睛,脸上只有苍白,“我不想见你,沈淮与,你越长越像你父亲了。”
自言自语着,她睁开眼,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沈淮与,看着他手上的黑色手套,规整的衬衫,惨淡一笑:“我怎么会生下魔鬼的孩子……果然,子肖父……和家族小辈的未婚妻走的这么近,难道你也要走你父亲的老路了吗?”
沈淮与波澜不惊:“您又开始说胡话了。”
“胡话?”白静吟苦笑,她低头,看着自己纤细的手腕,喃喃低语,“什么算胡话?我一直敬重沈从鹤,将他当作最亲近的老师,他却在我婚礼当天把我关进他家里,整整一个月……逼我嫁给他,又逼我怀孕……你觉着这些听起来像胡话对不对?偏偏这些都是真的。淮与,你父亲是个眼瞎的疯子,你也一样。”
说到最后几个字,白静吟摊开双手,完全不顾手背上的输液线开始回血:“你还小的时候,我问过你,你为什么总是记不清家里的叔叔伯伯呢?你当时怎么回答我——”
沈淮与站起来:“您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我不用,”白静吟挣脱了输液器,针头划破她手背上的肌肤,血液滴到床单上,而她好似未曾察觉,“你和我说,你看不清他们的脸。”
“和你父亲一样,看不清楚,只有线条,灰白,”白静吟一字一顿,后面说的却有些激动,“你为了一张照片找那么久,是因为终于有能看清楚的人了,对吧?你明明知道她是沈少寒的未婚妻,却还是接近她,难道你想让她变得和我一样吗?!”
沈淮与冷淡:“别说了。”
“你是沈从鹤的孩子,我知道你们父子俩都在想什么,”白静吟呼吸急促,痛苦闭眼,“长久看不清楚人脸是不是让你特别痛苦、枯燥?见到她后是不是就想占有她?是不是想把她关在房间中不让出去?是不是想从白天到晚上不停地抱她?沈淮与,你压根就不是爱,你只是基因缺陷导致的心理扭曲。摸着你的心问问自己,如果一开始也看不清她的脸,你还会想睡她吗?”
沈淮与没有与她继续交谈,他按下传呼铃,叫来护士。
护士发现白静吟挣脱输液线,大吃一惊,急忙查看她手背的注射情况。
重新拿来新的输液线,当针头刺破白静吟皮肤时,她抖了下,像是回忆起极度痛苦的事情,神思恍惚,喃喃叫:“沈老师……”
沈淮与离开病房。
身后传来白静吟低低的哭声,和护士的脚步声、细密交谈声混在一起,成了这暗沉夜中的迷咒。
而他不曾回头。
白修在病房外守着,等沈淮与出来后,他快走几步跟上,只看到先生脸色沉若寒冰,没有丝毫笑容。
每次看望完白女士后,他都会有一段时间的冷漠情绪。
白修对当初事情只听闻一二,知道沈从鹤与白静吟的关系曾经很好,甚至以师生相称;但后面却转变为强取豪夺,以至于白静吟对其感情彻底破裂……
白修斟酌着语言:“先生,负责教授乐乐的淮义淮老师预计明日回帝都,是不是还要他为乐乐——”
“多给他一笔钱,告诉他乐乐不需要再上他的课,”沈淮与说,“也别再来静水湾。”
白修点头,他知道先生心里不舒服,也不多言,只悄悄在心中祈祷。
上帝保佑,帝都这么大,可千万别让明茶老师与淮义老师见面啊。
至少,在明茶老师全心全意爱上沈淮与前,可千万不要让沈淮与掉马啊。
沈淮与晚上住在紫玉山庄。
在此之前,一直到父亲过世,他都住在这里。
小时候的沈淮与常常听到卧室里传来母亲的哭声,以及父亲压抑的声音;等他长大一些后,母亲开始频繁地往家中带男人,流言四起,父亲却始终没有干涉,只是在长久出差后,母亲总会有很多天无法离开卧室,连吃饭也要人送过去。
沈淮与在自己的房间中做了个梦。
和以往所有与杜明茶相关的梦一模一样,他梦到自己控制不住,在泳池中将她彻底拥有。泳池之中,水花四溅,她如美人鱼在水中哭泣,却无法垂泪成珠,只能被迫因他而发出短促的声音。脸颊是烟霞般的红色,腿搭在肩膀上,手指把他胳膊抓出深刻指痕,抖着声音叫他淮老师。
梦境的后半截却换成另外一种模样,杜明茶被关在紫玉山庄中,瘦骨伶仃地想要开窗逃跑。
沈淮与隐藏在房间阴暗处,安静地看着她一点一点地拆开窗户,却在她将身体从窗户探出时,将她腰肢牢牢握住。然后,就在逃跑未遂的现场,在她欣喜地以为自己得到自由的时候,沈淮与按住探出半边身体的杜明茶,微笑疼爱。
这些荒唐的梦境最后都是杜明茶流泪控诉他的疯狂爱欲,极力反抗。
沈淮与在深夜中醒来,他盖着薄被,床上有着石楠花的气息。
捂着额头坐起来,沈淮与侧身,看到偷偷越过窗帘缝隙照进来的冷淡月光。
光洁如水,无法掌握。
第十五次。
从遇到她之后,这是第十五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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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假期最后一天,顾乐乐从他父亲身边回来。
在顾迤逦安排下,杜明茶也参加了这个小家庭的晚饭。
为照顾杜明茶,这个晚饭特意安排在傍晚四点钟。
这个时间安排不会耽误她返校后的生活,也不会影响到她的宿舍门禁。
只是顾乐乐今天有些感冒,精神萎靡,完全没有以往的活力,病恹恹的。
晚饭后,顾迤逦难得留下照顾顾乐乐,并嘱托沈淮与送杜明茶回去:“老王请假说想早点回去陪女儿过生日,你送明茶回去吧,正好也顺路。”
沈淮与没有拒绝。
他依旧开车送杜明茶回C大。
校规并不允许校外人员在无备案情况下开车进校园,但门卫却直接对沈淮与放行无阻。
沈淮与将车子停在离她宿舍最近的一个停车场。
此时已将近傍晚,天空与承载了雪色的森柏交界处是淡淡薄黄,混着如橘子皮的色,仿佛贴上去就能够嗅到清新怡然的香味儿。
这里是教职工停车的地方,今日仍旧是元旦假期,停车场空荡荡,并没有其他人,只有雪与松柏。
车子刚刚停稳,就听杜明茶焦急不已地问:“淮老师,您看到我的耳坠了吗?”
沈淮与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从那片薄黄、橘色的色彩中移开,问:“没有,怎么了?”
这四个字刚问出口,杜明茶忽然靠近他——
她解开安全带,毫无征兆地贴近沈淮与。
薄而红的耳垂上,坠着一只精致的、水滴模样小耳坠,随着她的动作,轻悠悠晃动,折射出淡淡的落日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