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郁秋怔了怔,摸了摸胳膊,总觉得冷得要命。
她淡定地说:“他要我做什么?”
凤不眠耳根红了红,轻轻地说:“无外乎,无外乎……一些欺师灭祖的事……”
郁秋一脸匪夷所思:“???”
“那会您告诉我,您是魔尊的师尊时……我真的非常意外,”凤不眠咽了咽口水,道,“想来您也未曾听闻,也不知道您徒弟对你居心不轨……”
“不不,你一定弄错了,”郁秋急忙打断她,“老二要的是我的命,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他今天的话你也听见了,他想弄死我……”
“不管哪样,”凤不眠握着她手腕,沉声道,“仙尊,您决不能让他发现身份,决不能落在他手里!”
郁秋前一刻还在担心老二的安危,下一刻就担心老二把她宰了。
当真是……进退为难!
她揉了揉脑袋,一脸头疼:“我先想一想吧……”
凤不眠朝她抱拳行礼,再三嘱咐她千万要保重,这便离开了。
郁秋在椅子上坐下来,呼叫系统:“小七,你觉得呢?”
“主人……”系统不可思议,怯怯地说,“老二……真的想要你?”
“他是要宰了我!”
郁秋一脸栽在茶几上,生无可恋。
储物空间里,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她,她翻了出来,是另一块玉简。
这块玉简是乌绮云送给她的,专门用来和她通讯。
乌绮云这个时候找她做什么?接还是不接?
郁秋犹豫片刻,注入灵力,镇定地说:“大人?”
第5章 不敢抬头看。
5.
乌绮云那边声音非常嘈杂,不时有兵器碰撞声、轰隆的炸裂声传出,但乌绮云一开口,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她那空灵缥缈的声音,她道:“秋儿,你在哪里?”
郁秋顿了顿,道:“在赶往黑云颠的路上……您找我有事?”
乌绮云笑了下,冷不防道:“顾风茹死了,你知道吗?”
郁秋头皮发麻,脊背发凉,勉力保持着淡定,轻轻说:“刚刚才知道。”
乌绮云那边无话。
郁秋硬着头皮,干笑道:“看样子,您这一战,必胜无疑了。”
“错了,秋儿,”乌绮云语气平静,“有件事你还不知道,顾风茹是孤的人,她死了,孤败局定了。”
郁秋抽了口气,笑着安抚道:“乌绮云大人千秋万代,怎么可能输在这里?属下还期待您坐化飞升呢……”
乌绮云拖长了音调:“你快点回来。”
郁秋将玉简换到另一只手上,擦了擦手心的汗,道:“大人……我这里,恐怕一时半会走不开。”
“那可不行,”乌绮云半是严肃、半是撒娇的语气说,“孤需要你,你现在就回来,越快越好。”
“是,”郁秋垂下眼睑,声音微颤,“我会尽快的……”
“你别诓孤,”乌绮云道,“你若是十二个时辰内不能出现在孤面前,孤定亲自来捉你。”
郁秋:“……”
放下玉简,郁秋觉得自己已经穷途末路了。
乌绮云要来捉她?她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还是说……她看眼下形势不妙,打算捉了她送给魔尊,以此来挽回败局?
郁秋扳着手指数:“乌绮云那边已经靠不住了,让她知道我杀了顾风茹,我将不得好死;老三那边也没办法投靠,顾风茹的事够他头疼了;老二明目张胆问乌绮云要人,我要是暴露了也不得好死;顾风茹说得对,我还真是……走投无路了……”
系统同情地说:“我算长见识了,从未见过有人像你这样,将自己后路全部断掉……”
矮个里头拔高个,郁秋想了想问道:“你觉得……沧澜宗主怎么样?”
系统:“你找死吗?”
郁秋:“。”
良久,郁秋做出决定,站起身道:“其实我就是想把卷轴送出去而已。”
“要不这样,我去找老二,将卷轴给他,死在他手里也无妨,正好可以回去了。”
她推开门,惨白的脸顿时被火光照亮,眸光里映着烈火,她愣了下,瞳孔猛地一颤,恍然以为自己身处炼狱。
无涯谷中尽是烈火,无尽烈火如流星从天上坠落,砸在建筑物上,砸在树林里,烧的一众魔族慌乱逃窜——
“发生什么了?”郁秋一面躲避烈火,一面逮着人问情况。
一名还算冷静的魔族弟子匆忙交代:“大事不好了,无涯谷结界被毁坏,魔尊大人一定是出事了!”
郁秋心里咯噔了一声。
无涯谷不受战火侵扰,原来是有一层结界护着,老二到底出了什么事,能让无涯谷片刻之间变成这副模样?
“小七!”
“在,”系统语气一变,“糟了,老二的生命值濒危,在报警了!”
郁秋骂了一声,抓着那魔族弟子,道:“魔尊人在哪里?!”
那弟子指了一个方向,郁秋立刻撒开他,一阵风冲过去,破开火光,逆着人流往上冲,来到烈火最盛的地方。
火光照着两个人影——
陆见寒胸口插着一把剑,剑柄抵到了肋骨上,将他整个人贯穿,他勉强站直,一手高高举起,掐着一女子的脖子,将她悬在空中。
血染红了两人的衣袍,流到地上,积了一滩。
郁秋冲上去,待看清楚那人的面容,她彻底惊住了。
凤不眠易容成郁秋的样子,握着剑柄,嘴角挂着血,噙着笑,一脸嘲讽地看着陆见寒。
求仁得仁,她做到了。
“郁、秋。”
陆见寒眸光喷着火,盯着凤不眠,每一个字都从牙缝里蹦出来,仿佛刀子剜在郁秋心口。
郁秋拾阶而上,走到两人面前,凝视着陆见寒的侧脸,轻轻地叹了口气,道:“现在让你叫我一声师尊都不容易了,渊儿。”
陆见寒:“…………”
凤凰台的易容术直接给两人换了脸,但声音和语气是任何人都模仿不来的。
郁秋一开口,陆见寒便明白了他手里捏着的原来是个冒牌货。
他极其缓慢地转过脸,惨白的脸被烈火照亮,魑魅魍魉一般,血红的眼眸死死地盯着郁秋,身体轻轻地颤了下。
郁秋被看得不舒服,眸光闪烁了下,走到他身侧,低着头,轻轻将凤不眠的手腕折断,再将陆见寒背后突出来的剑折断,卸开两人,抬眸迎上陆见寒的目光,她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陆见寒松开手,凤不眠“咚”地一声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陆见寒只盯着郁秋,血红的唇翕张,轻轻地说了句什么。
四周声音太嘈杂,郁秋根本听不见。
“魔尊大人,”郁秋扯着嗓子,清清楚楚地、在他耳边说,“让为师给您下跪就算了,您现在都伤成这样了,正所谓树倒猢狲散,您这样子,现在在我面前也逞不了什么能耐……”
陆见寒抽了口气,那目光简直恨不得将郁秋生吞活剥了。
郁秋避开他的目光,看着他的伤口,施了道止血术,语气漫不经心,道:“不过啊,你可千万别轻易地死掉,你找了为师这么多年,如今我活蹦乱跳地站在你面前,你要是就这么死掉了,委实太冤了——”
她一开口,就算是死人也能被气活。
陆见寒体内气息紊乱,悬着一口气,一只手按着郁秋的肩,死死地瞪着她,咬牙道:“还、早着呢!”
郁秋头皮发麻,干笑一声。
陆见寒眼睛红的滴血,一字字道:“你不死、本座怎么敢死?”
“你也不用这么着急咒为师死,”郁秋嬉皮笑脸,“为师要是死了,你们连个记恨的人都没有,也没什么意思!”
陆见寒轻笑一声,肩膀耸动,正要反唇相讥,一开口便倒抽一口凉气,表情扭曲,眼珠子凸出,龇牙咧嘴地瞪着郁秋。
郁秋干脆利落地将断剑从他胸口里拔了出来,左手按着他胸口的窟窿,右手握着血红的剑,笑了笑,关心道:“疼吗?”
连关心都是阴阳怪气的!
陆见寒脸色惨白,踉跄着往身后一栽,撞在亭柱上,手脚痉挛起来,抬起一手指了指凤不眠,难以置信道:“你与她,合谋来杀我?”
郁秋懒得解释了,一掌劈下去将人敲晕,给他喂了颗还魂丹,将人扛着就跑。
无涯谷出了这么大的事,无论是乌绮云也好,仙盟也好,各大门派只要还活着的、有头有脸的人必将亲临此地,亲自验证魔君见寒的生死,甚至免不了补上一刀,将妖、魔二族彻底击溃。
凤不眠那狗爹说的没错,这一战胜负的关键就在魔君见寒身上,只不过没想到竟是以这么憋屈的方式。
郁秋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徒弟惨死,扛着走了几步,几名魔族弟子浴火冲过来,二话不说要从她这里抢人——
“住手!”郁秋拿出了一块令牌,喝道,“我乃乌绮云座下第一护法郁秋,奉命前来护魔尊大人安危,何人敢上前与我为敌?!”
这一喝,魔族弟子们果然犹豫了。
郁秋气势汹汹,怒道:“还愣着干什么?!护我和魔尊大人离开此地!”
众人应道:“是——!”
郁秋扛了一路,改为背着,御刀从无涯谷上飞出,一路避开坠落下来的天火,随行护法的人也逐渐变多,与此同时,黑云颠上有人追来,一个个都如神兵天将,齐齐地往郁秋这里追。
“草!”郁秋累得大汗淋漓,侧过脸看了眼肩头昏睡的徒弟,低声道,“你别给我死了啊!”
仙魔一战,双方死伤惨重,连乌绮云也知道自己大势已去,败局已定,仙盟怎会不明白?
到时候,仙盟多半会以陆见寒的性命为条件,与妖、魔二族议和。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她的徒弟怎么能成为仙魔一战的牺牲品呢?
人刚离开无涯谷,还在空中,四面遭到围困。
凤凰台的弟子们身着红衣,手持长刀,摆开阵仗,为首的刀宗满身是血,开口时声音浑厚,震得郁秋心头一颤——
“陆见寒!死到临头,你还往哪里逃?!”
郁秋将徒弟交给一名魔族弟子,拨开微微散乱的头发,缓缓抽出刀,朗声道:“死老头子,你可认得我是谁?!”
刀宗睁大眼,失声道:“阿眠?!你怎么在那里?!”
郁秋二话不说,径直将刀横在了自己脖子上,黑白分明的眼睛幽幽地盯着刀宗,意思非常明显:想杀陆见寒,需得从我尸首上踏过去。
“阿眠?是阿眠吗?”刀宗抽了口气,抬手颤了下,难以置信道,“你,你怎么了?”
郁秋心里冷笑,是不是凤不眠,难道你真的认不出来?
你们凤凰台的绝学,绝妙到能把自己人也骗住?
也怪不得,渊儿会在凤不眠身上吃这么大的亏。
“退后!”郁秋将刀横在脖颈上,怒目看着刀宗,“我说,带你的人给我退后!!!”
“不……”刀宗竭力保持镇定,颤声道,“你不是阿眠……不是……”
郁秋扬了扬下巴,喝道:“敢不敢试一试?”
那刀宗尚在犹豫,一旁不知门派的杂鱼们冲了上来,郁秋刀锋一转,锋利的弧光散出去,迎上无数把飞来的刀剑,郁秋扭头朝那魔族弟子叱道:“带他先走!”
众人领命,急忙逃窜,此时刀宗的人提着黑刀追杀,一时间凤鸣长空,天上地下皆是火光一片,凤影掠过,气势恢宏。
“草!”郁秋游走于正邪两道,很少吃亏,只想着有朝一日功成身退,没想到最后竟然栽在一个小小的凤不眠手里,一时又气又恼,手中刀不由地快了几分,恨不得再杀几条杂鱼泄愤。
仙魔一战进入尾声,能活到现在的必然本事不凡,几招下来,郁秋力不从心,听得空中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她眸光都亮了起来。
“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