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妾——飞弄
飞弄  发于:2021年05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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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面面相觑,白眼翻上了天,明明说的时候,大学士讨论的也很积极嘛。
  只听白敏又不住的嘟囔,“早知道玄清被召见,就该跟他说下,这昭文馆的冰,份例也该提上一些了。”
  众人情不自禁点头,瞧着一旁角落里的冰盆早就化完了,才摆上来不到一会,先还冒着凉气,可这么快就化成了水。
  此时一处飞檐斗拱的殿内,雕梁画栋,殿内空间极大,左右各有八根龙柱,粗壮的龙柱上饰以金龙彩画,四面皆有菱形格纹门窗,俱都紧闭,却也不显得闷热。
  殿内四角和龙柱旁俱都摆放了青花瓷厚底冰盆,上绘有游鱼,里头的冰方方正正,块块堆叠,此时正幽幽的冒着凉气。
  周玄清跪在地上行礼,膝下的砖也是特制,平平整整,连一丝裂隙都不曾有,他神色淡然,听到上首之人唤了声:“玄清,起来吧。”
  “谢皇上。”
  他双手撑地站了起来,身后的三足两层金顶塔状香炉里袅袅香气溢出,周玄清觉得那烟气都有些滚烫,不由稍微挪动了两步。
  上首之人瞧见了,见他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朝上看,不由笑了起来:“怎么?上次见朕还是一副踌躇满志侃侃而谈的样子,怎的这次见了朕,连看都不敢看了?”
  周玄清这才抬起头,唇角上翘难得带着丝少年气。
  他本就面如冠玉,眉目疏阔,一双眸子漆黑清澈,加之一身缂丝藏青色鹭鸶补服官袍,束着金冠,长身玉立,仪表堂堂,气质沉稳内敛,叫人瞧着,便心生喜欢。
  “叫皇上见笑了,玄清面见圣颜,心内实在惶恐。”
  周玄清赫然一笑,瞧着上首之人这次并未着明黄龙袍,只是穿着一身半新的青白儒衫,身量高挑,眉心一条竖纹,与国公爷差不多的年纪,周身的威严浓厚,叫人望而生怯。
  皇帝起身,抬手唤周玄清近前,面色颇为放松,唇角含笑。
  “你过来替朕看看,这幅《雪中赋》的字可是真迹?”
  周玄清闻言,面色一怔,连忙踏步上前,眼睛直直的盯着龙案上那薄薄的一张纸。
  皇帝转头细致的瞧着他,只觉少年郎不骄不躁,谦恭虚己,锐气尽敛,此刻看着那副字,满脸惊诧,不明所以,不由大笑起来。
  “你家中是不是也有一幅?”
  周玄清敛手回话:“禀皇上,玄清家中确有一幅《雪中赋》,听祖父说……也是真迹。”
  皇帝摇头不止,唇角含笑,眼中竟是露出一丝得意:“你家中的那幅,是假的,那是朕当年偷偷换的,你祖父还一直未发现呢。”
  皇帝还是皇子时,并不受宠,国公爷和太师交好,虽没有明面上与皇帝联盟,私底下也照顾颇多。
  只是荣宠毕竟需要人去维系,镇国公府现任国公爷周季深除了身上的爵位,并无一丝建树,国公府自老国公去世,便渐渐没落。
  周玄清直直的瞧着那幅雪中赋,只见字迹遒劲、笔走龙蛇、一气呵成,丝毫不见一丝滞涩,不由发起了呆:“难怪我见家中那幅字的时候,总觉得有些稚嫩,下笔之人年岁不大……”
  忽然回神,那幅字必定便是当今皇上写的了,祖父怎么可能没发现,只是不说罢了,周玄清此刻反应过来,吓得连忙拱手:“玄清僭越了,皇上恕罪。”
  皇帝大笑摆手,旋即神色露出一丝回忆:“无妨,当年老国公去世后,国公府就一直沉寂,直到你的文章送了上来,朕便知道,国公府后继有人。”
  周玄清连忙躬身:“玄清愧不敢当。”
  其实皇上也不是没给周季深机会,只是他那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一动真格的就退缩不前,当年各位皇子选伴读,周季深即便顶着国公府的名头,也硬生生被退了回来,把老国公气的吐血。
  “如今你也到了婚配的年纪,可曾想过,要迎娶哪家的闺秀?”皇帝状似无意的扭头看周玄清,语气闲适,似闲话家常。
  周玄清敛目凝神,垂手侍立:“皇上,玄清已有心上之人,并非大家闺秀,只是她懂玄清所思所想,与玄清十分相配,只待时机成熟,玄清便想迎娶她。”
  “哦?”皇帝眉眼笑容微敛,语气开始端凝,“我听皇后说,国公夫人十分热衷于为你选一门,门当户对的闺秀呢。”
  周玄清苦笑不止:“母亲那时还不知玄清所想,是玄清之过。”
  那时候国公夫人想的当然是如何让周玄清更上一层,如今,不过短短数月,却已物是人非。
  皇帝当然知道国公府的那一段孽债,此时便是怜惜周玄清才将他两次唤来问话,加之鸳宁地位特殊,不然以他的性子,早就赐下一纸婚书便罢。
  此时他凝望着周玄清,眼中露出一丝可惜:“哎,上次只是闲聊,今次朕只想问问你,你是当真不愿?”
  周玄清茫然抬头:“皇上在说什么?玄清不太明白。”
  皇帝瞧着他面色迷茫,确实如众人形容的一般,只知读书,不为外物所动的样子。
  若是强配,怕是又有一段孽缘,周家如今承受不起,心中道了声可惜,也就罢了这心思。
  转而大笑起来,拍了拍周玄清的肩:“好,好,好孩子,昭文馆十分适合你,很不错,今日唤你来也无甚大事。”
  又将那幅雪中赋小心卷了起来:“这本就是老国公的,今日也算物归原主了。”
  递给了周玄清后,便踏步准备离了这大殿。
  周玄清怔怔的看了会,似又想起什么,又喊了一声:“皇上。”
  皇帝转身,笑了起来,少年人,主意总是变得快。
  哪料周玄清跪下,认认真真的叩首:“皇上,这些日子天气十分炎热,馆内学士大多是年纪大了的老者,实在捱不住,玄清请求皇上,能多送些冰过去。”
  皇帝楞了一下,颔首应下,吩咐身边的总管盯着些,进了偏殿再未回头。
  周玄清在殿中呆愣了半晌,直到一边的总管唤他,他才回过神。
  这就算是过去了?
  他对老一辈的事情其实并不十分清楚,老国公去的早,还未与子孙话当年便去了,后来便发生了那件事,周玄清为躲避麻烦,一门心思的钻研书籍,便也淡了听故事的心思。
  看来,维持自己在外的一贯印象,其实还是有必要的。
  周玄清松下一口气,昂首挺胸,抬步走出了大殿。
  大殿里头,御案方壁后还有一小耳室,连接外头的丹陛月台,皇后凝望着月台上的日晷、嘉量,久久无言。
  “这孩子算得上昭文馆里最为优秀的年轻人了,鸳宁这孩子,怕是强求不得了。”
  皇帝淡笑摇头:“那孩子实诚,家中事故颇多,鸳宁也未必适合他,何况鸳宁性子太过跳脱,恐怕,两人并非良配。”
  皇后轻叹:“我问过鸳宁了,她确实是说要昭文馆里的青年才俊,博学多才最好,哎,只盼将军夫人在天上保佑,当初,我们夫妇若不是得了他们庇佑,现在哪里还能得享如今荣华。”
  皇帝淡笑揽过皇后的肩,两人一道看起了外头的景致。
  周玄清回了昭文馆后,因着身后有总管跟随,昭文馆内众人不便放肆,等看到內侍们将一块块冰抬了进来,不由个个都张大了嘴,齐齐看向周玄清。
  昭文馆内气氛一贯喜乐,并无什么争斗,大家对于学识的问题针锋相对,可对于个人,都并无偏见,这也是周玄清世子之尊,可众人也敢拿他开起玩笑的缘故。
  此刻大家呆呆怔怔的瞧着內侍将冰盆添满,又另外多加了一个冰盆,里面方方正正的三块厚冰,正袅袅冒着烟气,好似室内一下子就凉爽了起来。
  总管正和周玄清寒暄:“世子爷,今年天气实在炎热,宫里的冰也不多了,不过皇上如今吩咐了,往后若是有问题,您便找奴才,奴才定给您办妥当。”
  周玄清连忙拱手:“总管客气了,多谢,玄清替昭文馆多谢皇上关怀。”
  将人送出昭文馆后,周玄清便见所有人都排成排看着他,眼睛里俱都闪着莫名的光。
  卿风最先忍不住:“清哥,这冰是皇上赐下的?”
  周玄清淡淡点头:“馆内都是读书人,大学士年纪大了,这般热的天,怕是会出事的。”
  白敏靠在冰盆边上,喜滋滋的拍了下卿风的后脑:“还是玄清懂事,还不快去关门关窗?这冰不白放了?”
  方才大家热的难受,将窗子俱都打开,吹进来的风都带着火热。
  瞧着大家忙碌的样子,周玄清总算露出了一丝淡笑,也不管众人议论纷纷的,自去看书了。
  等到下值的时候,拒绝了大家一起去喝酒的邀约,周玄清早早便出了昭文馆,他有些日子不见阿年,心中十分想念。
  又有些幽怨起来,他不去找阿年,阿年也不来找他?真是心狠的紧。
  一时想的入神,竟是怔怔笑了起来。
  天气炎热,周玄清打马快行,很快便回了国公府,才堪堪踏进长宁院,就看到云央坐在石榴树下的石凳上,双手托腮,似是想什么想的入神了。
  周玄清难得见她安静下来,便缓缓走近,只见石桌上放着一张烫金大红的帖子,边沿是用金蜡封漆,上头画着精致的鸳鸯绕颈,端的是缠绵悱恻。
  他却俱都看不见,只有上头‘傅笙年’那三个大字,正正映入眼帘。
 
 
第63章 抬头的第三十三天
  云央坐在院子里, 无精打采的瞧着这帖子,唉声叹气, 脑中不住的回想方才阿年说的话。
  “我明日便要成亲了,你也出不来,我便送你一张帖子吧,让你也沾沾喜气。”阿年掏出了一张大红帖子,递给云央。
  云央莫名其妙的接下,有些不敢相信:“阿年,你, 你要成亲了?”
  阿年笑着点头,又仰头看了看国公府,可目之所及,也不过是一点曲苑白墙, “云央, 往后我或许不能时常来看你了, 这些日子瞒着你, 我知道自己不好,你别生气了。”
  云央尚还没有回神, 只被这消息震的神思不属,良久才喃喃自语:“我不生气,你好就行,可你成亲……”一把攥住阿年的手, 脸上有些焦急, “你这是跟谁成亲啊?怎么之前一点消息没有?”
  她不过是个丫头, 整日都在长宁院,知道的事儿也就国公府里的家长里短,还有丫头小厮的矛盾, 哪里知道外头的事儿,周玄清压根不开口,德喜是不问就不说。
  阿年轻轻揽住云央:“是三公子,云央,我很好,我是怕你瞎想才不告诉你的,你看,我今天不是来了么?”
  云央噘嘴,瞧着阿年眼中泪汪汪:“你就是骗人,你怎么能嫁给他呢?何况,说好的咱们要一起一辈子的。”
  她还兀自沉浸在世子和阿年曾经的甜蜜里,没想到,如今佳人旁落,世子或许也要另娶贵女。
  阿年不禁轻笑:“云央,别哭了,日后你若是也成亲,我便跟你说说经验,我以前也答应过你,无论什么事,总是要我走在前头的。”
  云央抱着阿年流泪:“只要你过的好,旁的都好。”
  想到这儿,云央重重一声长叹,看着这大红的帖子就又想哭了,阿年和世子多般配啊,三公子那人太过深沉,又花言巧语,阿年真的不适合,也压不住啊。
  正想将帖子收起来,因着阿年最后还嘱咐了一句,她暂时不想叫世子知道这事,让自己把帖子收好。
  云央这时才抬头看看时辰,世子好像快要回来了。
  不料头一抬,眼角就扫到一片衣角,云央右眼皮一阵猛跳,快速的将帖子拿起藏在身后,站起身,笑的十分勉强:“呵呵……世子,您,您这么早就回来啦?”
  周玄清面色一如既往的清泠泠,只是目光灼人,比之平日更加冷寒。
  云央浑身一抖,不知为何,忽然不敢看周玄清的眼睛,连忙跑回了屋,将帖子小心放好,又跑出来给周玄清收拾。
  谁料一出来,就只看见周玄清已经进了正屋的背影,正准备关门。
  心中不由一跳,坏了,世子难道是看到了?
  云央望着那重重阖上的雕花木门,又偷偷摸摸的凑过去细细听了一会,见实在没什么动静,她只能重新坐回了石凳。
  周玄清难掩心头已是左冲右突的涩意,攥着拳头,重重倒在了床榻上,连衣裳都未换下。
  他最是爱洁,往日总要收拾好才进卧房,白日里头,若是独自一人,床榻是压根都不会碰的。
  埋首在锦被中,鼻尖竟是无端泛起一缕香气,周玄清蓦然回想起,自己那日糊弄阿年,说她梦游,偷偷将她抱来自己卧房的事,心头不由一阵发涩。
  还是晚了么?明明,他已经尽力去做了。
  从前他对阿年总有诸多借口,觉得她不适合做高门主母,可为什么不适合,他又说不出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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