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不可以——布丁琉璃
布丁琉璃  发于:2021年05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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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将石头紧紧攥在手中,屏住呼吸,湿润的眼睛瞪得很大,一眨不眨地死盯着洞口的动静。
  闪电撕破黑夜,刺目的亮白中,洞口映出一条高大的影子。
  纪初桃惊惧之下,不要命地举起石头朝黑影砸去!
  “殿下,是我。”熟悉的声音传来,有着浸透了雨水般的低沉。
  手中的石头哐当坠地,分辨出来人的身形,纪初桃喃喃道:“祁……炎?”
  黑夜,坠崖,她抓到了唯一的依靠,祁炎是她此时唯一能信赖的人。
  纪初桃悬着的心也仿佛落到了实处,所有惊惧和恐慌都随着他的出现而烟消云散。
  反应过来时,她已是眼眶一红,朝祁炎大步扑了过去,“你去了哪里?”
  可她扭伤的脚踝并不争气,还未靠近祁炎,便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一条结实的臂膀伸过来,捞住了她下坠的身形,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他道:“小心,殿下脚扭伤了,不能疾走。”
  祁炎目力极佳,准确找到了地上散落的破外袍,重新抖开扑在平整之处,扶着纪初桃坐下。
  “这里好黑,本宫什么也看不清。”纪初桃呼吸微颤,也不知是冷的还是疼的,顺势抓住祁炎的手臂摸了摸,担忧道,“你受伤了吗?从那么高的坡地滚下来,定是很疼很疼对么?有没有流血?”
  微凉的小手轻轻按摸,祁炎身形一僵,眸子在黑暗中折射出幽深的光泽。
  眼睁睁看着纪初桃坠下山崖的那一刻,他平生第一次尝到了恐惧的滋味,想也不想便踩着峭壁,追随她狂冲下来……
  此刻感受着纪初桃柔弱而又坚忍的关切,他知道,那一跳值得了。
  “殿下放心,臣没事。行军打仗什么危险都遭过,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方才臣去寻吃食,恐殿下一人在洞中有危险,故而未曾燃篝火,以免引来刺客或野兽。”
  祁炎三言两语解释了一番,将手中卷成漏斗状的芭蕉叶递至纪初桃唇边,低声道,“有水,干净的。殿下喝两口,养养精神。”

  听到他说没事,纪初桃这才悄悄松了口气,乖巧“嗯”了声,就着祁炎的手去饮芭蕉叶中盛着的水。
  但她视力不及祁炎,黑漆漆的洞里什么也看不清,嘴唇找错了方向,碰到了祁炎的手指。
  柔软的唇擦过指节,两人皆是一愣。
  雨打穿林,因静到极点,连呼吸声都被无限放大。
  感受到祁炎呼吸的变化,纪初桃疑惑抬眼,看不清祁炎的神情,只觉他的眼睛异常明亮,透着隐忍的光。
  她歉疚道:“抱歉。”
  随即捉住祁炎的腕子,调整方向,顺遂找到了芭蕉叶里的水,小口抿着。
  她喝完了,祁炎仍保持着喂水的姿势,良久没有动作。
  纪初桃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小声提醒:“本宫喝完了,谢谢你。”
  哪怕最狼狈的时候,她也依旧没有丢失皇族应有的礼节和矜贵。
  祁炎这才回神,沉沉“嗯”了声,若无其事地将她喝剩下的水递到自己唇边,仰首一饮而尽。
  察觉他做了什么,纪初桃耳根一热,忙道:“哎,这水……”
  这水是她喝过的啊,怪脏的!
  然而祁炎似乎并不在意。
  纪初桃转念一想,荒郊野岭条件艰苦,能活下去就不错了,谁还有心思计较这些?若是追着不放,反倒显得自己小气矫情了。
  想通了这点,纪初桃抿了抿唇,不再出声。
  雨还在下着,也不知祁炎用了什么法子,竟用石块撞击捣鼓出火苗来,点燃了洞穴内仅剩的枯枝落叶。
  小火苗越来越大,照亮了狭窄的石壁,也照亮了祁炎微红的耳廓。
  “不是说,火光容易招来野兽或者歹人么?”纪初桃问道。
  雨夜虽然很冷,但她更害怕因为贪暖而招来其他灾祸。
  祁炎淡然地往火堆中添了枯枝,嗓音带着莫名的沙哑:“先前留殿下一人在洞中,故而不敢生火。但现在有臣在殿下身边,不怕。”
  借着橙黄的光,纪初桃看到了他下颌和手背上的擦伤。
  心里一紧,拉住他的指节瞧了瞧,蹙眉道:“还说没有受伤,都流血了!”
  想起祁炎是因自己而受伤的,纪初桃越发愧疚自责,心疼都写在了脸上。
  祁炎下意识蜷了蜷指节,却没有抽回,只是凝望着少女难过的神情,安抚道:“皮肉伤,不碍事。”
  “还伤了哪?身上有没有伤?”纪初桃严肃道,“你把衣裳解开,本宫给你看看。”
  明知道她没有任何旖旎情思,祁炎的心仍是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有什么东西生根发芽,在看不见的心底肆意疯长,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桎梏。
  但他不能让她看,会吓到她。
  祁炎目光深沉,喉结几番吞咽,终是别开视线,故意勾起一个恣睢的笑来:“荒郊野岭孤男寡女,殿下若脱了臣的衣裳,可得负责。”
  纪初桃眨了眨眼,片刻才明白他话里缱绻的意思,不由脸一红,瞪着他道:“你……”
  她泄气,转身背对着他,闷声道:“本宫不是那样的人!本宫只是,想看看你还有没有其他的伤……”
  祁炎知道。
  正因为知道,心底的失落才恣意蔓延,那名为“欲-望”的野兽,挣扎着发出不甘的嘶吼。
  “夜里冷,你的衣裳都淋湿了,可以脱下放在火边烘烤干……”
  片刻,纪初桃抱起双膝,镀着火光的背影小小一只,轻声补充,“放心,本宫不偷看你。”
  干净到极致的人,总能涤荡心中所有的污秽。
  祁炎凌厉的眸子暖了暖,不在意道:“臣体温高,不怕冷。”
  比起这个,他更在乎纪初桃的伤。
  祁炎起身行至纪初桃面前站定,半跪着蹲身,伸手去摸她的脚踝。
  纪初桃下意识缩了缩脚,讶然道:“你作甚?”
  祁炎与她平视,道:“看看殿下的伤。”
  “你都不让本宫看你的伤,又凭甚来看本宫的伤?”纪初桃抱着双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眼里有担忧和些许委屈,“难道不知女孩儿的脚,看了也是要负责的么?”
  祁炎眼睫一颤,大手捉住了她往回缩的纤细脚踝,喑哑道:“嗯,臣负责。”
  太过讶异,纪初桃一时忘了缩回脚,直到脚踝处有炙热的体温顺着他的掌心传来,她方后知后觉地发起热来,脑袋都有些晕晕乎乎的。
  他是开玩笑的么?
  纪初桃惴惴,惊疑地想。总觉得祁炎不凶了,却变坏了。
  少女的脚踝即便是肿着,也能一只手轻而易举握住。祁炎目光暗了暗,低声诊断:“还好,并未伤及筋骨。”
  闻言,纪初桃立即抽回了腿,扯了扯裙边,将脚严严实实盖住。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羞什么,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她尚且有些理不清头绪。
  良久的安静。
  祁炎倒是神色如常。他收回手,转而去弄他方才找水时顺便猎回来的,两只褪干净毛的鹧鸪。
  他熟稔地将清理干净内脏的鹧鸪穿在树枝上,随手往火堆旁一插,烤了起来。
  轰隆——
  春雷忽然炸响,山洞里的碎石也随着这声破空般的吼声震颤起来。
  山野里的雷雨声还是这般可怖,纪初桃感觉自己心脏都跟着震颤起来,忙吸了口气,抱住双膝缩得更紧了些。
  一旁,祁炎瞥了她一眼。
  片刻,没忍住往她身边挪了挪,低声道:“殿下若害怕,可以靠近些。”
  纪初桃将脸埋在膝中,没好意思吭声。
  她觉得自己已经够没用的了,不能再将最后一点颜面也丢失,总给祁炎添麻烦。
  轰——
  雷声接踵而至,夜空仿佛被一只巨兽撕碎,那是一种直击灵魂深处的强大自然力,令人打心底里战栗。
  第三声春雷炸响时,纪初桃到底没扛住,哆嗦地扑向一旁,揪住了祁炎的衣襟。
  跳跃的影子投在石壁上,如紧紧依偎的璧人。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祁炎凉薄的唇线轻轻上扬。
  少女仿佛天生自带体香,狼狈了一天,她的发顶依然散发出极淡的清香,萦绕鼻端,勾魂夺魄。
  雷声还在继续,火堆旁的鹧鸪忘了翻面,翅尖已有些烧焦,但谁也不曾在意。
  每个人都允许卑劣一回,放纵一次。
  祁炎想着,抬手将纪初桃的脑袋按在自己滚烫的怀中,以一个半拥的姿势,捂住了她的耳朵。
  纪初桃一颤。
  她的耳朵一只被祁炎捂住,一只贴在他饱满硬实的胸膛上,只听见他强劲的心脏咚咚、咚咚,一阵接着一阵有力地撞击着她的耳膜。
  雷声听不见了,雨声也仿佛停歇,她的心脏也跟着咚咚、咚咚……仿佛要撞破胸膛,呼吸间全是熟悉而又撩人的,独属于祁炎的雄性气息。
  纪初桃越发晕得厉害,有些喘不过气。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得心病了,会心悸而死的那种。
 
 
第39章 有玉   和梦里一模一样……
  被祁炎搂着, 紧紧贴着他的胸膛,感受着他胸腔内的震颤,耳畔强劲的心跳声冲淡了雷鸣的恐惧。
  他的心跳声有些快, 呼吸也比平日沉重,纪初桃被熨烫得脸颊通红, 迷迷糊糊地想:原来男子的胸膛是这种感觉么?
  硬实, 宽阔, 炙热。
  而因常年习武, 祁炎身上的肌肉轮廓比普通男子更为清晰明显。
  纪初桃甚至怀疑,他的胸比自己的还要……大一点?
  反应过来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纪初桃羞得恨不得咬破自己的嘴唇。明明半年前, 她对男子的认知还停留在看脸的境地,而现在……
  此番落难,祁炎为了保护她费尽心力, 她却在想人家不穿衣裳的模样!
  祁炎之前说得没错, 她就是个无能又恬不知耻的长公主!
  纪初桃为方才的奇怪念头自责不已,一手按着不听话的心跳, 一手攥紧了祁炎的衣襟,借着祁炎怀抱的遮掩, 挡住了自己绯红的脸颊。
  她大概不知道,此时看似正经沉默的祁小将军,并不比她高尚多少。
  祁炎捂着纪初桃的耳朵,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她的耳尖逐渐变得滚烫, 指腹擦过少女绯红的脸颊, 宛若凝脂般光滑幼嫩。
  他幼年丧母,长大后不近女色,凭空觉得女人高兴了哭, 不高兴了也哭,真是世间最麻烦、最累赘的存在。
  但此时揽着纪初桃,感受着她微颤的呼吸轻轻拂过胸口,他却恍惚想着:世上怎会有这般精致可爱的姑娘?
  可爱到想再抱紧些,将她按进怀里,再带着一腔坏意,欺负到她眼尾通红、又无可奈何为止。
  “咳!”祁炎低咳一声清嗓,强行止住了自己过分危险的念头。
  纪初桃贴着他的胸腔,将这声低咳听得很清楚,顾不得羞耻害怕,抬眸担心道:“你着凉了么?”
  依偎在怀中的少女,粉腮微红,眼睛在火光的映衬下水汪汪的,像是秋水敛成。
  祁炎调开视线,抬起空闲的左右握拳抵在鼻尖,沙哑道:“没有。”
  若非鼓噪的心跳出卖了他的心思,他此时冷峻端持的模样,似乎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
  纪初桃只顾着担心他,并未察觉异常,低声道:“你方才淋雨去寻吃食,很容易着凉的。”
  感受不到雷声的震动了,她便轻轻从祁炎怀中挣出来,将祁炎那件破败的外袍拾了起来,抖开道:“雷声停了,你不必顾着本宫。这衣裳虽然有些脏破,但是干爽,你快穿上御寒!”
  怀里空荡之时,祁炎竟卑劣地希望雷声再长久些。
  然而事不遂人愿,雨势转小,雷声再未响起。
  他重新沉下眉眼,终于记起快要烧焦的鹧鸪,给它们翻了个面,道:“不必。殿下-体寒,比臣更需要衣裳。”
  祁炎拿着一根棍子拨弄火堆,火星哔剥升腾而起,又在空中消失。他的侧颜轮廓英挺无双,鬓边垂下的几缕散发透出年少的狷狂。
  纪初桃直觉他此刻有些不满,却又猜不透他在不满些什么。
  思忖片刻,她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抱着那件可怜的破衣裳提议:“那,我们一人一半?”
  于是那件衣裳被抖开,轻轻覆盖在了两个人的肩头。
  祁炎的外袍宽大,但盖住两个人仍旧有些勉强。
  祁炎桀骜英隽的眉眼中映着火堆的光,朝纪初桃道:“殿下挨紧些。”
  纪初桃垂着头,小心翼翼地往祁炎身边挪了挪。
  祁炎唇线一扬,也主动往她身边靠了一大寸,直到两人的手臂紧紧贴着,肩膀抵着,再无一丝缝隙。
  祁炎的视线始终落在烧烤着的鹧鸪上,看上去冷酷又缄默,手臂却不自觉伸过去,替纪初桃整理好肩头的外袍。说是一起共享这件袍子,但事实上一大半都裹在了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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